作者:布丁琉璃
赵玉茗脸色微白,绞着袖子不吭声。
赵须一瘸一拐走过来,横在赵玉茗面前道:“义母,玉茗为了这场宴会精心打扮了许久。何况,儿子觉得玉茗比虞二姑娘好看。”
“你觉得?”
赵夫人冷嗤,扫了一眼这个坠马摔断了腿的跛子,“你觉得有何用?”
赵玉茗跟在赵夫人身后,迈上台阶时,她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赵须一眼。
赵须隐在阴影中,眸中翻涌着阴暗恨意,朝赵玉茗点点头。
长公主府气势恢宏,花苑中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德阳长公主还未现身露面,女眷们便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寒暄聊天。
将军府位高权重,向来是各家讨好笼络的对象,虞夫人身边围满了各府夫人,一时脱不开身。
这等宴会,少不了人际往来,虞灵犀便朝虞夫人道:“阿娘先忙,我去找清平乡君。”
唐不离没有找到,倒是见着了薛岑。
他气色好多了,一袭白衣胜雪,正保持着客气的距离,微笑着同赵玉茗说些什么。
眼角瞥见虞灵犀,薛岑眼睛微亮,婉拒辞别赵玉茗,朝虞灵犀走来。
“二妹妹。”他清朗唤道。
“岑哥哥。”虞灵犀颔首见礼,关切道,“身体可大好了?”
“不碍事,已经痊愈。”
薛岑引她在位置上坐下,亲手沏了一壶茶道,“这是今年最新的茶种,二妹妹尝尝?”
虞灵犀端起一杯嗅了嗅,很香。
她问:“是今年才有的茶种么?”
薛岑倾茶的姿势风雅至极,颔首道:“不错。”
虞灵犀“咦”了声,又嗅了嗅,这茶香怎么有点熟悉呢?
与此同时。
太子宁檀一身常服站在高处轩楼之上,望着来往的女客,焦躁不耐地摇着纸扇问:“虞二姑娘在哪儿呢?”
云翳笼罩一大片阴影,阴影顺着长公主府的方向逐渐西移。
将军府后街,无人的僻静拐角。
羽翼破空的风响,一只灰隼张开翅膀,停在了少年抬起的臂上。
取下鸟足上绑着的竹筒密信,展开一瞧,宁殷的眸色幽幽冷沉下来。
宁檀悄悄去了德阳长公主府,既然不是光明正大,便定有龌龊勾当。
想起今日盛妆赴宴的虞灵犀,他眸色又冷了几分,淬着慑人的寒。
“小姐,我早说过的啊。”
他呵笑一声,极低的嗓音带着些许玩味,“斩草不除根,必有后患。”
她那点仁善的小聪明,在绝对的权势面前根本算不得什么。
要救吗?
他靠着墙,淡淡地想。
还是算了。
若无端出现在那,她说不定又要嫌弃他满腹心机,布局虐杀之类。
反正她准备了什么青霄、什么南阳郡王,根本不需要他,不是么?
他冷笑一声,转身往回走,可脚步却不自觉慢了下来,最终顿在原地。
五指猛地一攥,灰隼惊飞,密信化作齑粉从他指缝洒落。
可是……
野性难驯的少年抬首,眯眼看着被云翳遮挡的太阳。
薄唇翕合:“心情不佳,宜杀人。”
第24章 黑屋
午宴过后,各家夫人都坐在一块儿陪德阳长公主叙旧解闷。
大人们说话难免涉及要务,后辈理应回避。虞灵犀便和各府贵女一同去了芍药园,闲聊赏花。
那股诡谲的眩晕涌上来的时候,虞灵犀心中咯噔了一下。
发觉不对劲,她第一反应是去找虞夫人,可才走了两步,身子就软得几乎扶不住游廊的雕栏。
“哎,虞二姑娘怎么啦?”
身边惊呼一声,有谁扶住了她软绵的身子。
“兴许是贪杯喝醉了。”
“扶她去偏殿小憩片刻吧,还要些时候才散席呢。”
视野天旋地转,一张张模糊的脸围了上来,有人搀扶着她往西角门偏殿行去。
不能去偏殿,不能离开人群。
虞灵犀张了张唇,想让搀扶的人送她去见虞夫人,可所有的器官都像是被麻痹似的不听使唤,完全发不出丁点声音。
说不出话,手脚也绵软无力,虞灵犀不傻,知道自己大约是被人暗算了。
她努力维持着最后一缕薄弱的意识,思索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宴席上她与阿娘同席,两人吃的是一样的菜肴,可阿娘并无不适,说明问题并非出在菜品上。
除此之外,便是薛岑给她泡的茶。
当时她觉得茶的香味熟悉,心中迟疑,端着茶盏嗅了很久都没有饮下。
薛岑以为她是嫌茶淡,又知她酷爱辛辣,便体贴换了新的浓茶过来,又从自己案几上取了随身携带的椒粉甘梅,往她茶盏里夹了两颗。
继而便是德阳长公主来临后,众人敬酒祝寿。
因有皇族结亲的阴云笼罩,虞灵犀小心得不能再小心。酒盏是公主府的侍婢统一呈上来的,人人皆有,虞灵犀也是在祝寿时象征性小抿了一口……
莫非,是这里出了问题?
人群的热闹正在远去,取而代之的是陌生的僻静冷清。
虞灵犀咬唇,现在想这些已经没有用了。
重要的是那人敢在长公主府邸对她下手,到底想做什么?
进了一幢雅致幽静的寝屋,虞灵犀被安置在柔软熏香的软榻上,甚至有人细致地为她盖上了锦被,方轻轻掩门出去。
片刻,一声极轻的开门声传来,走入一个光晕模糊的眼熟身影。
继而强撑的意识断弦,她眼前一黑,彻底没了知觉。
一双绣鞋停在了她的榻前。
赵玉茗戴着素色的面纱,露在面纱外的眼睛怯懦柔和,需要很仔细才能看出她眼底疯长的嫉妒和怨恨。
她捏紧袖子,行至与虞灵犀并排的那张客榻上躺下。
深吸一口气,做出头晕目眩的模样来,朝外唤道:“来人。”
一个宫婢推门进来,福礼道:“赵姑娘,有何吩咐?”
“我旧疾复发,实在是头晕乏力,恐败了长公主殿下雅兴,便不去辞行了。”
赵玉茗虚弱道,“还请再唤个人过来,悄悄扶我去西角门外,让家兄送我回府吃药歇息。”
“好的,赵姑娘请稍后。”宫婢见她看上去实在难受无力,便匆匆退出去唤人帮忙了。
等人一走,赵玉茗忙溜下榻,飞快将虞灵犀扶抱至自己榻上,取下自己的面纱遮住虞灵犀的脸,又将她髻上能表明身份的发饰一一取下。
虞灵犀还挽着一条极为轻软的罩烟纱披帛,那是赵玉茗心动许久却买不起的款式。
她便将那条披帛也拽下来,换上自己的旧紫绸披帛。
两人的衣裳身段极为相似,只将虞灵犀天然绝色的脸一遮,发饰略作调整,陌生人基本瞧不出其中差别。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赵玉茗心一慌,连忙钻到里边的榻上,伪装成虞灵犀的身形面朝墙壁躺下。
宫婢只见过赵玉茗和虞灵犀一次,果然没发现异样,隐约记得有面纱、躺外间的是赵姑娘,无面纱容貌美丽的是虞二姑娘。
于是没多想,把外间的虞灵犀当做赵玉茗搀扶走了。
赵玉茗听着她们的脚步声远去,这才敢睁开眼睛,长舒一口气。
接下来,就看赵须的了。
这个计划是赵须提出的,她不知道赵须要如何搅黄虞灵犀和薛岑的婚事,反正……和她没关系。
赵玉茗背对着门缩在榻上,咬着指头想:是宫婢自己认错了人,而她,只是撒了一点无伤大雅的小谎。
谁叫虞灵犀处处比她好、比她强。
谁叫连朗风霁月的薛二郎眼里,也只瞧得见她一人呢?
正想着,忽见身后阴影笼罩,有人蹑手蹑脚朝她走了过来。
赵玉茗刚做完亏心事,猛地转头,却见一块棉布当着口鼻捂下,将她的惊呼闷在了喉中。
赵玉茗瞪大眼看着面前的两个小太监,瞪大眼呜呜两声。很快,她猛力的挣扎慢慢停了下来,闭上不甘惊恐的眼,脑袋无力地软向一边。
意识消散前的须臾,她听见其中一个太监模糊的嗓音低低传来:“这个是虞二姑娘吧?别弄错了。”
“不会错。方才咱们跟了这么久,一共就两个姑娘进了偏殿。”
另一个尖细的嗓音回答,“赵姑娘身体不适,被送出府了。那么留在这里的,除了虞家二姑娘还能有谁?”
“啧”了声:“这张脸和画像上挺像的,不会错。算是个美人坯子吧,难怪太子殿下疯魔了似的要尝她滋味……”
虞……二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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