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反派 第84章

作者:布丁琉璃 标签: 近水楼台 重生 甜文 穿越重生

  宁殷在做什么?

  他在独自面对些什么啊!

  最初的慌乱过后,虞灵犀很快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有人要剪断宁殷的羽翼,拔去他的爪牙,光是逼他杀两个心腹是不够的。那些人定然会回来,试探宁殷是不是真的没有了幕僚党羽庇护。

  而试探的的最好方式,便是出其不意的刺杀。

  宁殷只能隐忍,一直忍,直到对方彻底打消疑虑……

  黑暗中的无助与心疼如潮水般涌来,虞灵犀的指尖发冷,咬着唇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隐约的声响停了,然而密室的墙没有再次打开。

  外面一阵令人悚然的死寂。

  虞灵犀又坐了会儿,实在担心得紧,便赤着脚轻轻下榻,小心翼翼地走到墙边,摸到了最边上书架后两个透风的小孔。

  她将脸贴在墙上,顺着小孔朝外看,只见屋内已是一片狼藉,地上凌乱地插着几支羽箭。

  宁殷背上洇出一大片猩红色,那鲜血不断扩散的中心,冒出一点森寒的刀尖。

  一把薄如秋水的匕首从前而后贯穿了他的左肩,再往下一寸便到了心肺的位置。

  虞灵犀的心也像是扎了一刀,汩汩淌着鲜血。

  她总算知道,为何前世的宁殷身上有那么多浅淡的陈年旧伤,随便拎一条出来,都能要去普通人的大半条命。

  外间,宁殷单手握住匕首,于是虞灵犀便眼睁睁看着那抹刀尖从他身体中隐去,抽离,带出喷薄而出的鲜血,溅在地上像是一束灼然的血梅。

  宁殷连哼都没哼一声,麻木且熟稔地,以牙咬着绷带包扎了伤口。

  他把脏了的衣物踢至角落藏起来,然后赤着冷白强健的身形走到屏风后,换了件新的衣裳。

  转过身时,虞灵犀看见了他的脸,冷漠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她喉间一哽,很快咬住了唇,将颤抖的气息咽了回去。

  虞灵犀连出去抱抱宁殷,为他上药包扎都做不到。

  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危险在盯着宁殷,虎视眈眈。她唯一能做的便是藏在这方寸之地,不给他添麻烦。

  宁殷这条路走得太险、太难了,身边多一个累赘,便多一分危险。若是再被人发现,他与虞将军的幺女私定终身……

  虞灵犀不敢想。

  暖光从豆大的孔洞中投入,落在她湿红的眸中。

  她怔然抬手,摸到了满指的湿痕。

  外间,宁殷大概简单洗漱了一番,带着满身湿气推门进来。

  发梢滴着冷水,更显得他俊美冷冽的面容苍白得不似凡人。

  他打开窗户,扔了块香丸在兽炉中,奶白的一缕香烟袅袅晕散,覆盖了满屋血腥味。

  然后他拉开床榻边的矮柜屉子,从里头拿了毛毡、蜡油等物,坐在香炉旁,专心致志地给一个什么物件抛光。

  孔洞能见的范围太小了,虞灵犀实在看不清他手里是个什么物件,只猜想应该是个十分重要珍贵的东西。

  因为宁殷动作那般轻缓细致,苍白的侧颜近乎虔诚。

  直到兽炉中的香渐渐散了,身上的血腥味也散得差不多,他才满意地将手中那枚雕琢得精细油亮的物件收起,起身朝密室走来。

  虞灵犀忙擦了擦湿红的眼睛,回到榻上躺好。

  几乎同时,密室门被拧开,光线倾泻进来,高大的影子将榻上侧躺的美人轻轻笼罩。

  门复又关上,宁殷躺了上来,小心地环住虞灵犀的腰。

  如同前世一般强硬的姿势,将她整个箍在怀里。

  虞灵犀衣衫单薄的后背贴上宁殷的胸膛,霎时整个人一颤,泪顺着紧闭的眼睫渗出,洇入鬓发中。

  宁殷的身体太冷、太冷了,几乎没了活人的温度。

  虞灵犀想起了前世他腿疾复发时,那牙关咯咯作响的战栗,冻得她心脏生疼。

  宁殷大概真的伤重累极,竟然没有发现虞灵犀一瞬间僵硬的身躯。

  “我似乎有些理解,小姐说的‘死了也要继续在一起’。”

  他微凉的呼吸拂在耳畔,极低极哑地提及兄长成婚那晚的争辩,“你瞧,我们躺在这,像不像死而同穴?”

  随即他又自顾自否认,轻笑道:“小姐不会死的。”

  又片刻。

  他闭目,鼻尖蹭了蹭虞灵犀柔软的头发,声音也低了下去:“安歇吧,岁岁。”

  虞灵犀睡不着,睁开了眼。

  她等耳畔的呼吸沉了下去,方极轻慢地、一点一点转过身——

  这番动作,前世陪腿疾发作的宁殷就寝时已做过太多回,熟悉到能做得又轻又稳。只不过那时她是惧怕,而此时,只有揪疼。

  “我不想和你死,我想和你活。”

  虞灵犀在心里低低地说,“风光无限地活。”

  黑暗中只能看不清宁殷的轮廓,虞灵犀拱了拱,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

  她不知道在那个日子到来之前,宁殷还要被打压几次,被伤多少回。

  如果今夜不曾浅眠惊醒,宁殷大概永远不会让她知晓,这些命悬一线的危险。

  死都不会让她知道。

  一直以来,虞灵犀都在想宁殷能为虞家做什么,却极少想过,她能为宁殷做什么。

  她曾心怀侥幸,期盼能有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一边舍不得宁殷,一边又放不下亲人。

  可她很清楚,这无异于饮鸩止渴。

  逃避赐婚换来的轻松,不过是把压力与危险,分给父兄和宁殷去承担罢了。

  朝堂之事步步惊心,宁殷前世也是无牵无挂,才能走得那般肆无忌惮。

  外间隐约传来鸡鸣,天亮了。

  虞灵犀很小心、很小心地抬起宁殷的手臂,将他微凉硬朗的手掌塞入薄被中焐着,替他仔细掖好被角。

  而后慢慢坐起,踩着冰凉的地砖下榻。

  她在墙上摸索了一番,找到那个不起眼的小方块,轻轻一按,密室门再次打开。

  她回头看了眼,晨曦蓝白的浅光落在宁殷的睡颜上,安静而又脆弱。

  半开的衣柜中塞满了漂亮精致的衣裙,这一日是她偷来的甜蜜。

  虞灵犀突然有些伤感,她觉得自己应该给宁殷留封信,可是没找到纸墨。

  屋里桌椅都被毁得差不多了,唯有那枚铜镜还端正地搁在梳妆台上,也不知以后还有没有给宁殷以簪绾发的机会。

  正想着,镜中出现了一张苍白俊美的脸。

  虞灵犀指尖一颤,讶然回头望去。

  只见宁殷不知何时醒了,正披衣倚在密室门口,勾着墨色幽深的眼眸看她。

  他的脸那样白,倒越发显得瞳仁和发色是极致的黑。

  “岁岁起这么早,是打算去何处?”宁殷笑着问。

第60章 簪子

  虞灵犀看着宁殷,像是一个做错事被抓住的孩童。

  她未料宁殷会醒得这般快,打好腹稿的话还未说出口,便见宁殷轻咳一声,从密室的阴暗中慢慢走出。

  “昨夜溜进了老鼠,未及清理,当心乱跑扎了脚。”

  宁殷随意抬手一按,床榻移出归位,厚墙合拢如初。

  鱼肚白的晨曦如银似铁,将宁殷英挺的容颜照得几近透明,黑冰般的眸中蕴着轻浅的笑意。

  虞灵犀移开了视线,启唇道:“宁殷,我……”

  “尚未梳洗,急什么?”

  宁殷笑着打断她,视线从她披散的长发上收回,拉开抽屉取出一物,“坐下,我给你绾发。”

  虞灵犀被按在了屋中唯一的椅中,正对着妆台上的铜镜。

  宁殷真的拿起梳子,不紧不慢地捻起她冰凉的发丝,梳绾起来。

  他的动作那样自然,若非昨晚亲眼所见那些惊心动魄,虞灵犀定然以为这只是一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清晨。

  宁殷给她挽了个简单的垂鬟髻,因为手法生疏,髻有些许松散,反而让镜中的她多了几分慵懒明丽的春色。

  “宁殷。”

  虞灵犀没有戳破昨晚那场带血的“试探”,只略微蜷了蜷手指,尽量柔声道,“我要回家了。”

  她盯着镜中宁殷的神情。

  可宁殷连眼也未抬,手指顺着她松散的发髻向下,滑到幼白的颈项,带起一阵微凉的酥麻。

  “今日天气是很好。”

  他气定神闲道,“待用过膳,我带你出去走走。”

  虞灵犀手指蜷得紧了些,她知道宁殷是在岔开话题。

  宁殷那样聪明,洞悉人心,只要她表现出哪怕是一丁点的为难不舍,都骗不过他的眼睛。

  虞灵犀轻叹了声,按住宁殷的手,起身说得更明白些:“我是说,我必须要回虞府了。”

  宁殷依旧是闲淡的神情,看了她片刻,方低低一笑:“我习惯了做小伏低,极少在岁岁面前动怒。故而岁岁大概以为,我的脾气很好。”

  他凑近些,抬起虞灵犀的下颌,温声道:“这张嘴,该罚。”

  他凑近时,虞灵犀下意识想抵住他的胸腔,又顾及他的伤,最终手足无措地抬指捂在了他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