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反派 第86章

作者:布丁琉璃 标签: 近水楼台 重生 甜文 穿越重生

  身体沉得像是铁块,她迷迷糊糊睁开眼,似是看到飘飞的帐外坐着一个人。

  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轮廓。

  他一言不发,只是隔着帐纱静静地看着她,像是一座浸润在暗夜中的冰雕。

  虞灵犀觉得自己魔怔了,不知为何就想哭,想唤他,可干燥的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支撑不住,复又迷迷糊糊昏睡过去。

  醒来时帐外空空,一片怅惘。

  病情勉强稳定时,已是中秋。

  唐不离来虞府看她,总算给被汤药苦到失去味觉的虞灵犀带来了一丝亮色。

  从唐不离的嘴中,虞灵犀零零碎碎知道了自己生病的半个月里,发生了许多事。

  比如唐老太君久病缠身,便从世家子中给孙女挑了个夫婿,前些日子已经下了订亲礼。

  唐不离对这桩婚事嗤之以鼻,又无可奈何。

  唐公府没有男丁,那些空有虚名的世家子弟肯纡尊降贵百般求娶,不过是想吃绝户。

  譬如宁殷顺利通过考验回宫了,恢复了皇子身份。

  又譬如太子多方排挤,七皇子在宫中过得十分低调……

  “对了,下个月秋狩,所有文武重臣和世家子弟都在受邀之列。岁岁可要一同去看看?”

  唐不离一边给虞灵犀削梨,一边拿眼睛瞄她,“七皇子也会去哦。”

  虞灵犀讶然抬眼。

  唐不离切下一块梨肉塞到她嘴里,笑道:“从我进门开始,你不就一直在有意无意打听七皇子的消息么?当我看不出来呢。”

第61章 重逢

  虞灵犀顺嘴问了两句宁殷的境况,自认为颇为克制。

  未料连唐不离都察觉到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虞灵犀细细咽下梨块,汤药麻痹的舌尖已然尝不出是甜是酸,浅浅笑道:“朝中突然多出了一位皇子,谁不好奇?遑论我这个重疾方愈的病人。”

  “也是。不过不知为何,皇上对那失而复得的七皇子并不喜爱,这么久了连个封号也无,也没几个人见过他的样貌。”

  唐不离削了块梨塞入自己嘴中,托腮道,“要我说七皇子还不如做个平头百姓自由呢!干嘛要回宫趟这些浑水?”

  虞灵犀垂下了眼眸。

  她知道宁殷为什么要回去,那里埋着他的血,他的恨。

  心口又开始闷堵,拉扯绵密的疼,虞灵犀忙含了颗椒盐梅子定神。

  过去两月悠闲甜蜜居多,她已经许久不曾嗜辣了,一时呛得喉咙疼,涩声岔开话题道:“对了阿离,你方才说你定亲了,定的是谁家呀?”

  提及这事,唐不离眉毛耷拉下来,满不在乎道:“就陈太傅之孙,陈鉴。”

  听到“陈鉴”之名,虞灵犀心中一咯噔。

  她记得前世唐不离亦是嫁给了陈鉴,此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婚后好色嘴脸显露无疑。后来有次陈鉴醉酒失言,背后辱骂摄政王宁殷,被当众拔了舌头……

  命运兜兜转转,莫非又要回到原点?

  “阿离定亲大喜,我本该高兴。”

  虞灵犀小心措辞,提醒道,“不过听闻陈鉴此人多情狂妄,声名不正,还需三思才是。”

  “是么?那为何祖母派去打听的人,都说陈鉴是个憨厚儒雅的端方君子……”

  唐不离料到陈家定是买通了媒人,心中疑窦顿生,对这桩亲事更为抵触。

  顾及虞灵犀还在病中,唐不离也不好用这些事烦她的心,便装作不在意地啃了口梨道:“不说这些了,我昨日给祖母抄经文祈福时,顺便也给你抄了一份。已经找金云寺的住持开过光啦,岁岁睡时压在枕头下,能消灾去病的。”

  说着,唐不离拿出一个四方金黄的布袋,里头厚厚一沓手录经文。

  虞灵犀知晓唐不离平时最讨厌读书写字,而今却肯为她抄上厚厚的经文祈福,这份义气让她慰藉了不少。

  “多谢阿离。”

  虞灵犀双手接过那个布袋搁在枕下,笑道,“你那个抄书的小郎君呢?”

  “什么郎君?”

  唐不离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七夕那夜见过的书生,便低落道,“噢,你说周蕴卿啊!哪还有闲钱养他抄书?七夕后就打发走啦。”

  “谁?”

  虞灵犀怀疑自己听错了名字,“你说他叫什么名字?”

  “周蕴卿呀!蕴藏的蕴,客卿的卿。”

  唐不离狐疑地端详虞灵犀的神色,问,“怎么啦?”

  还真是他!

  虞灵犀怔怔然半晌,忽而无比郑重地握住唐不离的手,“阿离,你还能将周蕴卿找回来么?找回来,好生供着。”

  她隐约记得前世陈鉴醉酒辱骂摄政王,被当众拔去舌头问斩。

  负责此案的便是宁殷麾下心腹之一——天昭十五年的探花郎,被誉为“冷面判官”的新晋大理寺少卿周蕴卿。

  京城总不可能有两个周蕴卿!

  唐不离一脸状态外的茫然,搁下啃了一半的梨,伸手探了探虞灵犀额头的温度道:“没事吧岁岁?怎么说话奇奇怪怪的。”

  唐不离咕咕咧咧地走后,下人又来禀告,说薛府派人送了人参燕窝等物来。

  听侍婢说,薛岑也来过两次,每次都是枯坐了很久才红着眼离去。

  那会儿虞灵犀病得神志不清,也不知侍婢有无夸大其词。

  不过她倒是想起有好几次半梦半醒,总觉得帐帘外远远坐着一人打量她。莫非是心病太重,将探病的薛岑认成了宁殷?

  虞灵犀重新倒回榻上,摸到头上的玉簪,只觉心中破了一个窟窿,空荡荡漏着风。

  也不知宁殷那边近况如何。

  她闭目轻叹,真是要疯了。

  ……

  东宫。

  侍从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宫女押了上来,按住她伛偻的背,强迫她跪在地上。

  宁檀掀起醉醺醺的眼皮,打量了一眼那颤巍巍念念有词的老妪,皱眉问:“就这么个疯婆子?”

  侍从道:“卑职确认过,当年服侍皇后娘娘的人,就只剩下这个老宫女还活着。”

  年满出宫后逃了二十年的人,前些日子才突然冒出踪迹。

  可若是当年的事没有隐情,这些宫人为何死的死,逃的逃呢?

  宁檀的脸色沉了下来,挥退侍从。

  这次调查他借用了禁军的人马,没让崔暗和皇后知晓。

  宁檀踉跄起身,用脚尖踢了踢受惊的老妇,粗声粗气道:“老东西,你认得孤是谁吗?孤是东宫太子,有话要问你……”

  他不提这茬还好,一听到“东宫太子”几字,老妇忽的弹跳起来。

  她瞪大浑浊的眼,仿佛看到什么惊恐的东西似的,不住挥舞着枯瘦如枝的手道:“奴婢什么也没说!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别杀我,别杀我……”

  宁檀险些被她挠到,顿时没了耐心:“快说!当年到底怎么回事!谁要杀你?”

  “去母留子,去母留子……”

  不管如何逼问,老妇嘴里只含混念叨着这一句。

  “去母……留子?”

  宁檀咀嚼着这句话,忽然猛地将妇人狠狠推到在地,惊慌叱道,“你这妖妇,胡说八道!孤是皇后娘娘的亲儿子!孤是嫡子!”

  “娘娘饶命,娘娘息怒……青罗已经沉井了,他们都死了!”

  老妇哆嗦着竖起一根手指,“嘘”了声,近乎卑微地哄道,“没人知道二殿下的来历,没人知道。奴婢也不会说的……”

  太子宁檀排行第二,这个“二殿下”是谁,不言而喻。

  他又惊又怒,狠狠地绞住老妇的衣领,扭曲逼问道:“青罗是谁?啊?你说话!”

  老妇被绞得双目暴睁,断断续续道:“青罗是……是娘娘的贴身宫婢,是二殿下的生……生母……娘娘不能生育,所以让青罗……呃!”

  刺激之下,老妇一个抽搐,口流涎水倒在地上,已然再问不出什么。

  宁檀恍若一阵惊雷劈顶,手脚冰凉地跌坐在地。

  先前流言传开时,他一心要弄个明白。而今亲耳听到接生的宫人证词,却只余下无尽的恐慌。

  若他不是皇后嫡子,而是卑贱宫女所生,是皇后用来巩固地位的棋子……

  那薛家暗中的支持,他的太子之位,都将化作泡影。

  老妇被拖下去了,宁檀狠狠灌了一壶酒,而后将酒壶掼在地上摔碎。

  杀了这妇人吗?

  不,不能杀。

  母后看似与世无争,实则心思深沉,他必须为自己留一条后路。若是将来母后想废他,这个老妇便是最好的谈判筹码。

  宁檀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扭曲笑容,觉得自己聪明极了。

  ……

  等到虞灵犀能下地活动时,热辣的阳光已然变得凉爽温和,屋檐下的叶片泛起了微微的黄。

  藕池栈桥旁几点枯荷兀立,却再也没有一人漫不经心地扬手喂着锦鲤,钓她上勾。

  皇家秋狩轰轰烈烈拔营而去,虞灵犀到底没参与。

  一是着实没精力,二是她不知该如何面对宁殷。

  近些日子做梦,她总是会梦见她挥手离开时,宁殷那双黑冰般沉寂的眼睛,视线如刀,刀刀扎在她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