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兰竹
她想跪下,但又怕被其他人看见,只能竭力低着头,喃喃道:“求太子殿下救救六阿哥,求太子殿下救救六阿哥,六阿哥绝对不能和那些人搅在一起。”
胤祚抱紧了胤礽的手臂:“太子哥哥……”
胤礽道:“无事,别担心。孤知道你没有和那些人搅在一起,只是有些人向你示好,教你如何讨得汗阿玛喜欢,为你额娘争气。”
说到这,胤礽突然恍然。
他想,胤禩当年是不是也是如此被勋贵宗亲带上贼船下不来?
其实看康熙给胤禩选的福晋,就知道康熙从未将其列为皇位候选人。
“安亲王最宠爱的外孙女”这个说辞看上去很高贵,但在这个封建时代,八福晋其父明尚因赌博而判斩监候,其母在康熙二十三年便抑郁而终,八福晋是罪臣之后、孤女。一个外祖父已经死了的“亲王外孙女”,不能掩盖八福晋出身很低的事实。
康熙给其他儿子选的福晋不说四角俱全,至少也是有福之人。别说皇子,就是普通官宦大族也不会给儿子选一个父母俱亡、且父亲被砍头的孤女当嫡妻。
之后康熙便整治安亲王一脉。胤禩三十七年冬成婚,岳乐三十九年被夺谥降爵,其子也不再拥有原本的军权。
或许岳乐被攻讦之事是康熙早就准备好的事。给胤禩这样一个婚姻,可能是安抚即将被他出手压制的安亲王一脉,也可能是让胤禩去接替安亲王原本手中的军事势力。
康熙把胤禩的婚姻当做政治筹码。
其他阿哥福晋各个都是朝中高官,只五福晋为员外郎张保柱之女,身份非常低,表明康熙一开始就将其排斥在夺嫡之外;十福晋为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也同样表明其与帝位无缘。
一横向对比,就知道康熙选八福晋的考量,和五福晋、十福晋差不多,大清皇帝的嫡妻元后,不可能为罪臣孤女。只是胤禩更可怜一些,颇有些“卖儿子”的味道。
不过康熙这么选,并不是厌恶胤禩。相反,当时他可能是喜欢和看重胤禩的。
若胤禩如五阿哥一样,看到自己的媳妇,明白康熙对他的定位,从此置身夺嫡之外。说不定到了雍正朝,他还真能成为雍正皇帝的“廉亲王好弟弟”,怡亲王估计也不会被(单独)累死。
可惜,勋贵宗亲看中了这个康熙已经确定不能继承帝位的皇子。
还有什么比把皇帝不满意的皇子推举上皇位,更能扩大他们势力的事吗?
皇太极和福临都不是皇位第一继承人,他们都能被推上皇位,然后议政王的权力扩大,胤禩为什么不能成为再一个皇太极和福临?
胤禩自己也有野心。
他为什么不能成为皇太极和福临第二?以前的皇帝都能被宗亲勋贵推举上位,他为什么不能借由宗亲勋贵压康熙一头,逼迫康熙立他为太子?
年少时的野心和妄想,在胤禩逐渐长大之后慢慢消失,却也已经无法下贼船。
他明明已经低调,但他身后的人声势浩大不放过她。
死鹰事件是康熙在打压他,因为有人不断在康熙耳边提起拥立胤禩。
雍正继位之后必须要杀了他,因为朝中大臣“唯廉亲王马首是瞻”。
身体不好的六弟,会不会成为第二个“廉亲王”?
胤禩的事尚未发生,但他大哥已经被“推举”过一次了。
胤礽将未来胤禩可能会遭遇的事改头换面,安插在了大哥身上,说大哥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已经成了与太子敌对的“大阿哥党”头领。
大阿哥的妻族参与其中,所有人都认为自己是在帮大阿哥做事,那么大阿哥自己做没做这些事,还重要吗?
若不是他们得知此事时大阿哥年纪还不大,若不是大阿哥实在是非常鲁莽耿直直接打上那群大阿哥党的门,或许直亲王已经是太子的敌人——即使直亲王本人和太子关系非常好。
“他们……他们想选择我,是吗?”胤祚听懂了,“如果、如果额娘的母族参与其中,无论我是否知晓和同意这件事,我都会在朝中拥有六阿哥党,然后被推举与太子哥哥、甚至与汗阿玛作对吗?”
胤祚吓得快哭了。
且不说汗阿玛有多英明神武,怎么可能被所谓阿哥党钳制;也不说太子哥哥有多么的完美,他根本无法想象由太子哥哥之外的人继承皇位。
只说如果他站在了太子哥哥、汗阿玛的对立面,他额娘在宫中如何生活?其他哥哥弟弟如何看待他?养母又该如何难过?
他现在拥有的所有脉脉温情都会消失,亲情一个不剩,成为孤家寡人。
而这么多代价,所换来的只是一群他根本不认识、也不想认识的“六阿哥党”。
“六阿哥,不要理睬他们,千万不要理睬他们。”安嫔的声音有些尖锐,“额娘没有什么母族,额娘的亲人只有你,明白吗?额娘现在过得很好,宫里姐妹们都很照顾额娘。额娘每日和姐妹们听戏玩游戏,过得有滋有味,唯一担心的只有你的身体。不要为额娘做任何事,只要你过得好好的,额娘就非常非常的幸福,明白吗?”
安嫔终于冷静不了了。
她生出来的病病殃殃的孩子好不容易长到这么大,拥有了皇上的看重,拥有了太子的爱护,拥有了兄弟们的关心。她的孩子明明如此快乐幸福,母族的人为何不放过她们母子俩?
她在宫里蹉跎痛苦的时候,没见过哪个母族来帮过她。
她父亲被免官后抑郁而终的时候,没有哪个叔伯帮过她家。
此时他们究竟有何脸面来要求她和她的孩子为母族做什么?!
“我不理睬他们,我再也不理睬他们了。”胤祚哭了出来,“我以为他们是好人,是亲人,是真的心疼额娘和我,呜呜呜,他们明明是亲人啊,为什么要这样?”
胤礽将胤祚抱在怀里,心疼地轻轻拍打胤祚的背:“因为我们是皇子啊。我们天生就离权力太近,近得许多人都想把我们当做棋子。但我们是人,不是别人的工具。你想做什么,要你自己决定,而不是被人推着走。哥哥现在和你与安嫔说这些,已经非常僭越了。”
“但是……”胤礽松开怀抱,狠狠捏住胤祚的脸颊,往外一扯,“比起什么僭越和外面的风言风语,孤的弟弟才最重要。谁也不能利用孤的弟弟。”
“嗷呜,太子哥哥,痛。”胤祚张牙舞爪。
安嫔本来在垂泪,见这一幕后,破涕为笑。
她起身,对胤礽徐徐福身:“太子殿下,六阿哥就麻烦您了。您放心,嫔妾绝不会给六阿哥添麻烦。”
胤礽一边继续拉扯胤祚的脸颊软肉,一边笑着道:“孤都说这么清楚了,若你和小六还给孤添麻烦,孤就要送小六去大哥手下磨砺磨砺了。孤教不好的弟弟,大哥一定能教好。”
安嫔脸色大变。
听、听说直亲王会吃孩子?就算直亲王不吃孩子,但直亲王会下狠手揍弟弟!他已经揍过很多次了!宫里嫔妃都知道!惠妃天天都在给其他嫔妃们送礼道歉!
胤祚瑟瑟发抖,含糊不清道:“不不不不,弟弟弟弟要跟着四哥!”
四哥好,四哥妙,四哥虽然武力值也强但他从来不主动揍弟弟,都是唠叨!
我发誓!我最爱四哥的唠叨了!
胤礽终于松开胤祚可怜的小脸蛋,回头大喊一声:“藏着干什么?都过来!”
一众小阿哥藏在胤祉和胤禛身后鱼贯而入。
胤祉和胤禛身后哪藏得住一群小阿哥?他们就像是开火车一样排了一个纵列,对着胤礽傻笑。
“大哥,你以为你藏在墙我就发现不了你吗?”胤礽没好气道。
“哦。”胤禔从墙上跳下来,吓了安嫔和一众宫人好大一跳,“这不是怕吓着安嫔。”
胤礽:“你现在才会吓着安嫔吧!”
胤禔摸摸鼻子:“我想听听你说什么,又怕吓到安嫔,只能出此下策。如果要怪就怪汗阿玛吧,是他让我带着弟弟们来找你。我怀疑他是故意想让弟弟们都听见你现在说的话,免得每个弟弟都被蛊惑一遍,你要挨个拎着他们的耳朵教训。”
胤礽:“……是汗阿玛能做得出来的事。”
胤禔笑道:“这说明汗阿玛对每个儿子都很在意啊。安嫔娘娘,抱歉失礼了。喂,你们几个,赶紧道歉!”
胤禛领着一群弟弟作揖作揖,看得安嫔忍俊不禁。
安嫔赶紧说无事,从宫里拿来了一堆糖果和银瓜子分给小阿哥们。
小阿哥们瞬间没了正形,你推我我推你哈哈大笑,似乎要在启祥宫玩起来了。
胤礽头疼。
他第一世的弟弟有这么顽皮到令人头疼吗?肯定没有!第一世包括他在内,一个个都是严肃正经的小老头!
“好了好了,别吵了。要吵去大哥家吵。”胤礽扶额,“安嫔,孤就先带弟弟们告退了。现在胤祚大了,休沐之时,他向荣妃请安的时候,也会来向你请安。以后其他弟弟也一样。反正只是多走些路……胤禟胤俄!不准把帽子往火炉里丢!手套也不行!”
胤礽看到顽皮过头没心没肺的弟弟们,十分怀疑自己之前那些严肃且沉重的话,在这群臭弟弟们心中留下了多少痕迹。
第175章
至少现在,胤礽的话并没有在弟弟们心中留下任何痕迹。
他们从启祥宫一路霍霍到直亲王府,然后在围着篝火一边跳舞一边吃烤羊羔的时候,把康熙丢一旁的备用龙袍给烧了。
众所周知,古时富贵人家都会随身携带许多件衣服,当出汗了、衣服脏了、吃了味道重的东西,都会换衣服。
所以他们逛街的时候,身后都会跟着一架带着衣物的马车,既可以放他们购物的东西,也能供他们休息和更衣。
皇帝就更不用说了。
从实录记载可以看到,皇帝这一天即使什么都没做,就早起上朝中午吃饭然后随便逛逛,一天都要换十几次衣服。
但是现在,康熙只能穿着他沾满了油污和烧烤味的龙袍回宫了。
因为他的备用龙袍,全被小阿哥们烧了。
康熙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太监们,十分不解:“他们怎么拿到的这些衣服?”
赵昌欲哭无泪:“阿哥们说皇上找咱们。”
康熙:“……”行,这群家伙还调虎离山。
胤礽默默地将康熙揍儿子专用小皮鞭塞到了康熙手中:“汗阿玛,下手轻一点,打伤了您心疼。给他们多布置些抄写。”
康熙接过小皮鞭:“这次你不护着他们了?”
胤礽苦笑:“再不好好罚他们,等他们再长大一些,儿子估计想护都护不住了。”
这什么臭弟弟啊!居然假传圣旨调走了守着汗阿玛备用衣服的太监,把龙袍抱去烧了!
你们就算把大哥的直亲王府烧了,也别去烧汗阿玛的龙袍啊!
胤礽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这群弟弟的小脑壳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康熙去揍儿子了。
胤禔抱着手臂叹气:“保成,这几个家伙怎么比当年我们还顽皮?”
胤禔小时候经常拉着胤礽在宫里飞奔躲避康熙的暴揍,但也从来没有尝试过去烧康熙的龙袍啊。
也亏得他们年纪小,还是集体作案,否则这可以被打成谋逆了。
胤礽木然:“是啊。哥,他们究竟是怎么想的?怎么会去烧汗阿玛的龙袍?”
胤禔道:“好像是他们中不知道谁先起的头,说什么用沾染着龙气的东西烧烤小羊羔味道会更好。似乎是三弟从哪本古籍上看到的?”
胤礽声音拔高了一点:“胤祉都十三岁了!他怎么能做这种事!”
胤禔道:“嗯,十三周岁,十四虚岁,都可以定亲了。但这不能改变他偶尔脑子会出问题的事实。你不知道,胤祉最先提议的是去汗阿玛内库里找有没有废旧的龙椅。”
胤礽声音颤抖:“他还想把汗阿玛的龙椅劈了当柴火烧啊。”
胤禔耸肩:“显然,他就是这么想的。弟弟们也被他说服了。还是胤祺胆子小,说他们敢去偷龙椅,自己就要向你告状,他们才转成偷龙袍。”
胤礽双手捂脸:“天啦。”我的三弟要从坟头蹦迪爱好者,转职成为圈禁边缘蹦迪爱好者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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