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川上羽
这怎么回答,剧本上没写啊!
……不过,有人唤他一声“小师兄”,感觉还是挺不错的。
总而言之——
一番鸡飞狗跳之后,楚小姐果断乘上狗拉雪橇,在阿拉斯加的护送下,开开心心踏上了远赴乾洲求学之路。
能让亲生女儿毫无留恋、避之不及,楚家家主又是个什么牛马,从中可见一斑。
顺便一提,聂昭之所以派阿拉斯加护送楚小姐离开,是因为在需要隐忍演戏的场合,这位东风大哥总是一万年如一日的派不上用场,动不动就冲出来指着对面骂脏话。
而这一场戏,最不可或缺的就是“隐忍”。
其中最需要隐忍的,就是聂昭本人。
大婚当日,她精心伪装成楚小姐模样,捱过楚家家主滔滔不绝、唾沫横飞、起码一个时辰的爹味说教后,终于获准回房梳妆,准备登上前往魏家的花轿。
“真他爹的——烦死了!”
聂昭在暮雪尘和狗面前向来不加掩饰,板着一张脸坐在雕花镜前,一边任人打扮,一边在内心骂骂咧咧,将魏楚两家祠堂里的牌位都骂了个遍。
接下来又是一个多时辰,众侍女在她脸上一通洗刷刷,不知刷了几层胭脂、几坨香粉,又跟插花似的插上一大堆花钿、发簪、步摇之类,分量少说也有一两斤,直将她的脑袋打扮得像个珠宝展示架。
聂昭亲身体验了一番古代婚俗,大大满足了好奇心,同时又忍不住抱怨仪式繁琐冗长,不知浪费了多少工作时间。
待到坐上花轿那一刻,她只觉得脖子和脸颊都发酸发麻,满头珠翠和脂粉颤巍巍直往下掉,整张脸几乎不像是她自己的。
哦,不对。
现在她变成了楚小姐,这本来就不是她的脸。
那没事了。
与此同时——
“我要的人还没到吗?听不懂人话是吧?还不快去!今儿我可是新郎官,凡事都由我说了算!”
“对,我要你们把新买的姑娘都送来,没调教好的也要!我就喜欢青涩的!让她们都过来伺候我!”
魏家大宅门里,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魏公子(鬼知道他是几公子,懒得数了)房中,新郎官本人被捆成一团塞进黄金屋里,变成他模样的黎幽跳着脚指天骂地,胡搅蛮缠,将侍从们支使得团团乱转,活脱脱就是一个眼高于顶、头脑空空的铁废物。
不得不说,他表演得十分还原。
就算魏震华这位亲爹在场,也无法否认——他的好大儿,的确就是这么个铁废物。
“如今新郎和新娘都掉了包……剩下的,就是这份大礼了。”
为了安抚楚家,魏震华拿出了压箱底的宝物“凤凰珠”,准备在婚礼上送给小两口,表明自己对这门婚事的重视与诚意,彰显魏楚两家友谊长存。
说来也巧,这“凤凰珠”不是旁的物件,正是息夜君姽婳之母——大魔媸皇的一只眼睛。
当年媸皇战死沙场,引火焚身,仅剩一只眼睛遗落战场,落入了几个普通仙将手中。
他们鼓捣半天也看不出个名堂,最后只当寻常宝物进献给承光上神,后者又随手赏赐给了魏家家主。
明珠蒙尘,莫过于是。
黎幽自然不会坐等宝物上门,早早便摸到库房里,先将凤凰珠取出,又来了个以物易物,在魏家准备的礼匣里放入了另一份“厚礼”。
大婚当日,如果魏家在满堂宾客前打开礼匣,他们就会惊讶地发现,匣中不是流光溢彩的宝珠,而是——
“……呵呵。”
黎幽想象着那一刻魏震华的表情,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
“哎,说来可真是便宜他了。魏震华何德何能,不仅让我给他扮儿子,还能收到我精心准备的大礼?”
“这可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但愿他好好珍惜,千万别没捱过今晚就被气死了。”
第67章 囍
魏家大婚当晚,整座鲲鹏台灯烛辉煌,鼓乐喧天,满眼皆是清一色明艳如火的红,当真是一派“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的好景致,生生在云海之上烧出了一片不夜天。
聂昭假扮楚家新娘上了花轿,头顶两斤重的金银珠宝,脸上刷着城墙一样厚的香粉胭脂,身披大红锦缎嫁衣,脚踩并蒂莲花绣鞋,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坐在轿子里……
一边葛优瘫撸猫,一边和猫一起吃杨梅,顺手把杨梅核扔进黄金屋。
经过家园大师叶挽风的一番修整,如今黄金屋内部已经焕然一新,甚至开垦出了几块灵田,专门用来种植纯天然无污染的瓜果蔬菜。
小桃红四脚朝天摊在聂昭膝盖上,露出柔软的下巴和肚皮给她挠,享受之余又忍不住担忧道:
“阿昭,你是不是吃太多了?再这样下去,舌头和牙齿都要被染成紫色了。”
“……”
聂昭面无表情,一个劲儿机械地鼓动腮帮,“别提了,还不是因为你家大祭司。为了消除‘业火蜂蜜渍杨梅’的心理阴影,这几天我都拿杨梅当饭吃。”
“……”
小桃红静静咽了口唾沫,眼神逐渐失去高光,“虽然不太明白,但我感觉不是很想明白。聂姑娘,这段时日辛苦你了。”
……
在一片热烈欢腾的锣鼓声和爆竹声里,在一人一猫相对无言的沉默中,楚家花轿自夜空中飘然而下,在鲲鹏台气势恢弘的正门前落了地。
承光上神亲手书写的匾额之下,黎幽一袭红装,高视阔步,喜气洋洋地迎接新嫁娘。
尽管他的脾气和手艺都令人不敢恭维,但演技堪称完美,就连聂昭和小桃红也挑不出半分错处。
他扮演的魏家新郎官,一方面举手投足都合乎规矩礼仪,尽显财富堆出来的世家公子气度;另一方面,他活用魏家人与生俱来的骨架和五官,将“沐猴而冠”四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处处流露出上不得台面的刻薄相和猥琐相,让人一看便觉得面目可憎。
他迎上前来的时候,聂昭花了十二万分的力气,才没有在看到那张脸的瞬间给他一拳。
说来好笑,魏震华年轻时仪表堂堂,儿子的长相自然差不到哪里去,一个个生得平头正脸、人模狗样,按理也该称得上一个“俊”字,但就是莫名让人感觉不周正,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淫邪气。
聂昭想,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相由心生”。
魏家男丁整齐划一地烂在骨子里,腐臭味由内而发,强烈到了锦绣皮囊都盖不住的地步。
聂昭满心讥讽,一边冷眼扫过周围的酒囊饭袋,一边握紧手中红绸,模仿着新嫁娘的娇羞仪态,在黎幽带领下一步步向魏家主厅走去。
“阿昭,你感觉如何?”
黎幽传音问她,“这一路乘轿而来,可有颠簸?”
颠是不会颠的,魏家为今日这场婚事下了血本,陈设用品无一不精,奢侈靡费令人咋舌。就连新人脚下绵延半里路的绒毯,头顶数百盏漂浮在空中的明灯,都是凡间难得一见的珍品。
黎幽活了这么多年,头一回扮演新郎官,还白嫖了如此豪华的结婚会场,心情却不算十分愉快。
只听他一路走一路挑刺:
“这就是他们给阿昭化的妆?隔着盖头我也看得出来,俗气,太俗气了。”
“妆化得俗气,喜服的绣样也俗不可耐,白白浪费了一卷金丝线。瞧瞧这两只凤凰,绣得好像呆头鹅似的。”
“唉,要在这腌臜地方拜堂,真是委屈阿昭了。今后你若有心上人,我定要在桃丘给你补个好的。”
这话说得真诚又坦荡,没半分调戏狎昵,聂昭听了也不觉冒犯,同样坦坦荡荡回答:
“那你可有得等了。天下海清河晏之前,我的心上就只有天下。”
我的恋人,就是这个国……对不起,串戏了。
聂昭并非无心无情,只是在那之前,她还有太多事要做,忙得来不及为自己而活。
黎幽笑道:“那也无妨。我活得长,等得起。”
两人一问一答间,魏家主厅已近在眼前。
聂昭抬腿跨过门槛,只见满室灯火通明,魏震华和楚清涟这对塑料夫妻坐在上首,目光各朝一方,见他们入内才同时转过脸来,换上一副戏剧脸谱似的慈祥笑容。
接着又是一番没完没了的客套话、吉祥话,说者无意,听者无心,彼此都知道结亲只是走个过场,背后的结盟才是干货。
“……”
聂昭隔着盖头环顾四周,只见乌泱泱一片人头攒动,除了四方宾客之外,魏家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牛马也来了个遍,一眼望去就是个热热闹闹的屠宰场。
魏震华一向喜欢这种儿孙满堂的场景,打心眼里感到开怀,满足的笑意刻在脸上每一道褶子里,从嘴角一直堆到眼角,直把整张脸都笑成了一朵怒放的蟹爪菊。
楚清涟与他相反,是个雍容大气的高门贵妇模样,面容端庄沉肃,好似冰雪雕成,连笑容也淡得像冰面上的反光。
“好,好啊!”
聂昭和黎幽行过礼后,魏震华心情大好,当即大手一挥,遣人取来精心准备的礼盒。
他将礼盒捧在手中,眉眼都笑成一团,脸上那朵蟹爪菊开得更盛:
“儿啊,你可知这是何物?”
“孩儿不知。”
黎幽心下暗哂,面上依然恭敬有加,“今日是孩儿大喜的日子,无论爹赏赐什么,孩儿都铭感五内。”
“好,难为你是个有孝心的。”
魏震华大为满意,对这个机灵嘴甜的小儿子越看越顺眼,“为父告诉你,此乃仙界宝物‘凤凰珠’。你可不要以为,这只是一枚普通的赤色宝珠……”
他一边说,一边将礼盒高举到所有人都能看见的位置,缓缓揭开盒盖——
“……”
“…………”
“………………”
魏震华呆住了。
所有人都呆住了。
因为,这礼盒里装的不是赤色宝珠,而是——
“绿色的……帽子?”
绿帽子。
很多顶绿帽子。
很多很多很多顶绿帽子。
大小不一,面料各异,涵盖市面上各种热门款式,数量繁多、品类丰富、令人目不暇接的绿帽子。
这些绿帽子原本被法术压缩成一团,在盒盖打开的瞬间,就像地底油田一样喷涌而出,在魏震华头顶天女散花般飘洒开来,将整片天花板都染成了清新秀逸、环保护眼的颜色。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顶足有三个头那么大,材质粗糙、做工蹩脚,乍一看就像个麻袋的绿色针织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