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月海
赵侍郎赵雍五十多岁,普通官宦之家出身,家族在京城不甚豪横,与百年老牌齐国公府没有可比性。
为平息郑家怒火,赵侍郎让赵二姑娘退出秀女身份,去尼姑庵带发修行。
赵三姑娘成功上位。
秦禛想到了结局,过程却在她的意料之外——比起赵家,比起赵三,秦家的矛盾,以及秦雯的小肚鸡肠简直不值一提。
周管家汇报完,见秦禛的脸色晦暗不定,又道:“娘娘,尽管赵家二姑娘闹得厉害,但并没有证据表明赵三姑娘是真正的凶手。”
他只是陈述事实,但也在一定程度上否定了秦禛的猜测。
而秦禛确实没有赵三姑娘是幕后黑手的直接证据,她甚至没有证据能证明赵三也对秀女这个身份感兴趣。
秦禛的心底腾起一丝挫败感——这就是她不愿意处理这种豪门案件的原因。
不管她承认不承认,在人类社会中,总有这样的灰色地带让人无计可施,无可奈何。
周管家大概能猜得到她的想法,问道:“要不要监视赵家,监视赵三姑娘?”
秦禛道:“六扇门的兄弟们很辛苦,这件事就不劳驾他们了。”
周管家心里一暖,“谢娘娘体谅,如果没有别的事,小人就告退了。”
秦禛点点头,让何妈妈把他送了出去。
琉璃道:“娘娘,赵三这种人若是进了宫,会不会为争宠不择手段,威胁到其他娘娘的安全?”
秦禛提起毛笔,写下“自作孽不可活”六个大字——这几个字墨色淋漓,笔锋凌厉,杀气凛凛。
她把毛笔扔在笔洗里,墨色在清水中晕开,怒火仿佛也散了几分,说道:“不要紧,届时我提醒一下皇后娘娘。”
琉璃又道:“赵家出了这种事,为何不取消她们参选秀女的资格?”
秦禛笑了,“皇上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容不下,又怎能容得这藏污纳垢的天下呢?”
这句话说完,她自己也放松了下来。
皇宫里的女人,哪个是省油的灯呢,皇上既然愿意享受这种齐人之福,那就让他自己去头疼好了。
她穿上棉衣,“走吧,我们去后花园跑一跑,总也没锻炼了。”
周管家效率很高,两天后,秦禛收到了一个合格的训练室。
一整个东厢都利用上了:北边靠墙的地方放着兵器架,上面有刀枪剑戟等器械,然后是木人桩和吊起来的两只大沙袋,再接下来是一大块可以舞剑的空闲地带,最南边还有一张罗汉床。
功能比较齐全。
秦禛总算把长期忽略的体能训练捡了起来。
白天上衙,晚上训练,两不耽搁。
重案组的五个人依然在轮流盯常开的案子——年关将近,其他三桩案子的线索少之又少,周智不想让大家太辛苦,就暂时搁置了。
李思源和唐氏一直都很消停,二人接触少,有时候即便走个对面,也只是点个头,从不多说一句。
腊月初九,秦禛和房慈点完卯,乘房慈的车赶往河南街。
秦禛抱着小手炉,靠在车厢上问道:“我们的铺子装得怎样了?”
房慈倒两杯茶,把一杯递给秦禛,“非常顺利,二月份开业没问题。”
秦禛接过来喝了一口,房家的绿茶很不错,不比王府的差。
她问道:“小房子心里有事?”
房慈大多时候都很开心,嘴角总是翘着的,但今天与往日不大一样,清秀的脸上没有一点喜庆表情。
“唉……”房慈叹了一声,“我有一个表妹出了事,人被送去尼姑庵了。大姑母想让我帮忙翻案,但案子归西城重案组管,根本帮不上忙。”
“表妹,尼姑庵,西城重案组?”秦禛若有所思,“莫不是赵侍郎家的案子?”
房慈忙忙地放下茶杯,“小猫知道?”
“我当……”秦禛差点说漏嘴,赶紧改了口,“我听我家亲戚说起过。”
房慈道:“昭王妃吧,听说她当时也在,但什么都没查到。小猫,你能不能帮我个忙,我想见见王妃娘娘,问问案情,也算对我大姑母有个交代。”
“这……”秦禛犹豫着。
她在想要不要说实话,房家与权贵联系紧密,小房子一旦把实情抖落出去,她的捕快身份就瞒不住了。
房慈道:“不方便吗?”
秦禛摇摇头,“没有不方便,而是这桩案子我已经问过了,由我来告诉你就行,用不着见王妃。”
“那太好了!”房慈狭长的眸子里有了笑意,“谢谢小猫。”
秦禛把事情经过详细讲了一遍,“你大姑母知道谁是凶手,但她翻不了盘,即便你查也是一样。一旦赵三进了宫,这件事对你房家十分不利。”
房慈呆了片刻,尴尬地笑了笑,“大姑母,大姑母还真是……算了。”
他不好当着外人的面吐槽自家亲戚,只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什么都不说了。
秦禛理解他的心情,不再说话,透过玻璃窗往外看。
马车很快到了平安桥上,快要下桥时,侯木匠赶着一辆平板骡车迎面过来了,唐氏优哉游哉地坐在他身边,歪着头,看着下游渐渐散去的晨雾,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秦避开玻璃窗,说道:“唐氏出来了,我们跟上去。”
房慈振奋了起来,“太好了,总算有眉目了。”他钻出去,小声交代车夫几句。
马车先下桥,拐进临近胡同,在里面拐个弯,再重新上桥跟了上去。
侯木匠送的还是秦禛的工作台——台子本身的工艺不复杂,但面积大,打磨极费功夫,用时着实不短。
骡车慢慢悠悠地驶入久安大街,快到秦禛为姑娘们租住的院子时,唐氏下了车,她与侯木匠告别一番,袅袅娜娜地朝北边去了。
“长得美,身段也美,难怪李秀才要铤而走险。”房慈从前面的玻璃窗观察她,“小猫觉得,他们是谁先主动的?”
秦禛道:“唐氏吧。”
房慈点点头,“我也觉得是她。”
秦禛顺嘴问了一句,“为什么?”
房慈道:“李秀才前程大好,如果不是唐氏勾引,他不可能做出这等不知廉耻之事。”
秦禛摇摇头,“这倒未必。我之所以认为是唐氏,是因为李思源自恃身份,即便有意也不敢随意开口,只有唐氏明确表示有那个意思,二人才有了开始。”
他们的话看似是一个意思,但侧重点不同——房慈用的男性思维,错都在唐氏身上;秦禛则是理中客思想,各打二十大板。
说话间,唐氏回头看了看,快步钻进左手边的胡同里。
秦禛说道:“这条胡同足够长,让车夫数十五个数再进。”
房慈吩咐下去了。
片刻后,马车也拐了进去。
唐氏果然还在胡同里,她走得不快,偶尔还会回头看看。
幸运的是,她不认得房慈的马车,未能生出半点怀疑,出胡同后,往南走十几丈,进了一家小客栈。
房慈让马车在街对面停下,问道:“李思源到了吗?”
秦禛点点头,“应该到了。”
难得约个会,不早早过来岂不是辜负了这么长时间的经营?
秦禛让房慈去找王铁蛋,她独自下车,假意路过客栈时往里面看了一眼,大堂里空无一人,唐氏果然已经进去了。
她便转回来,也进了大堂。
掌柜笑着招呼道:“老客住店吗?”
秦禛掏出捕快的腰牌,说道:“李远可在这里?”李远是李思源伪造的户籍上的名字。
掌柜道:“在的在的,他家表妹刚去上面找他。”
秦禛挑了挑眉,“这次居然是表妹了。”
“在天字号丁房,”掌柜奸诈地笑了,“怎么,通奸这种事官爷也管吗?”
“管,我过去看看,你不要出声。”秦禛绕到后面,蹑手蹑脚地上了楼。
走廊在房间外面,还没到地方,她就听到了上面的说话声。
“想不到,这里也有一片好风景。”
“喜欢吗?”
“喜欢。你怎么知道这里的?”
“以前一个同窗住过。”
说到这里,二人的对话戛然而止。
大约盏茶的功夫后,李思源又开了口:“不种闲花,池亭畔,几竿修竹;相映带,一泓流水,森寒洁绿。”
唐氏娇娇柔柔的声音亦响了起来,“好美,表妹还想听。”
李思源的声音里有了笑意,“冷了,到屋里念给你听可好?”
唐氏道:“好,我们进去吧。”
听到开门关门声,秦禛进了走廊,往前走几步,就听见丁房里传来极轻的交换口水的声音。
下午两点左右,唐氏先走了,之后李思源以表妹邀请他回家为由,退掉房间也走了。
他刚一转身,就瞧见了站在门口的王铁蛋。
王铁蛋说道:“李秀才,好巧,唐家婶子好像也刚从这里出去。”
秦禛和房慈就坐在大堂的角落里,把李思源瞬间变得铁青的脸看了个一清二楚。
李思源搓了搓脸,说道:“确实很巧,回家吗,我赶车来了,顺路送你回去?”
王铁蛋道:“那敢情好,多谢李秀才。”
二人从后门出去,上了骡车,往城南去了。
李秀才问:“你想怎样?”
王铁蛋攥了攥拳头,“要想我不说,最少一百两银子,少一钱也不行。”
李秀才道:“好,手上暂时没有。你等天黑了再出来,我在洛水河畔等你。”
王铁蛋的眼里快要喷出火来了,“你要是赖账不给,杀了我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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