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雪上一枝刀
田家大表嫂插嘴,“我听我堂哥说,庆生堂不少药材,都是俊生的公司供的呢。”
田桂兰说,“这生意还不大,俊生这是出息了呀!”
她瞥了一眼林雨珍,说,“香兰,俊生不但出息了,找对象的眼光也好,以前谁能想到,小林居然考上了北大。”
田香兰笑了笑,心里特别得意,她二姐的儿子郭坤没跟区长的闺女好上,倒是娶了一个普通的幼儿教师。
娘家条件也很一般。
她貌似谦虚,实则炫耀的说,“北大怎么了,北大毕业也是要先从基层干部做起的,不过,区里的单位就不用想了,他们北大毕业的,都是香饽饽,一般都是市里的单位提前要走了,有的甚至一毕业就是进了国家级单位,比如劳动部什么的。”
田香兰这倒不是瞎说,林雨珍刚考上北大那会儿,她在家里没表现出来,在单位也是好好炫耀了一番。
他们单位有个处长,平时和她关系还不错,这个处长的侄女凑巧也是上了北大,不过,她的侄女是七六届,是应届高中生,各方面包括学习成绩都很优秀,凭着推荐进北大的。
前些日子俩人又闲聊,说起现在国家特别重视教育,那处长又提起了他的侄女,说,北大毕业生,没等到毕业,好多单位都开始抢了,她的侄女好多单位都看上了,有市委办公室,有教育部,国家劳动部更是去年就早早找她谈话了,这一毕业,直接就进了国家劳动部。
田香兰之前还不太明白,为什么林雨珍上了北大,她丈夫许光汉那么激动,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了。
北大的含金量的确不是普通的大学能比的。
特别林雨珍还是考进去的,跟以前的工农兵大学生还不一样。
田桂兰自然知道这番话是针对她的,说,“那是挺厉害的,香兰,这以后啊,你可要好好的待雨珍,说起来,她也是个苦命的孩子,自个儿的亲妈去世的那么早。”
田香兰笑了笑,“还用你说啊,那是当然了。”
林雨珍这会儿,并不知道她婆婆拿她往脸上贴金呢,她正在里屋床上坐着呢,许广宁在教她简单的瑜伽动作,说是有益于产后身体的恢复。
许广宁说,“很多女人生了孩子,体型完全变了,一个是不注意饮食,吃得太多,另一个也是因为,生了孩子之后,五脏六腑都改了位置,再加上气血不足,身上就会长很多赘肉。”
“你现在看起来还不错,但也不能掉以轻心,一定要注意,切忌久坐久站。”
林雨珍笑着问,“您这还懂中医啊?”
许广宁说,“也就懂点皮毛,说起来,论调养身体,那还得是中医。”
她的丈夫邢志明,是一家中医院的科主任。
苗玲玲和田家大表嫂都是西医,弱弱的说,“姑姑,要是得了急症,那还得去看西医。”
许广宁说,“对啊,各有所长,雨珍,你要不要调理的方子啊,我给你几个?”
苗玲玲正要说什么药也不能随便吃,林雨珍已经回答了,“成啊,不过,我觉得我还是抽空去医院让姑父给我看看吧,下周末成不成?”
许广宁说,“成啊,没问题,你就别过去了,我下周末来吃饭,让你姑父一起来!”
苗玲玲眨了眨眼睛,说,“姑姑,我也总感觉头疼,还有点入睡困难,也让姑父给我看看好不好?”
正厅内,许广辉和郭铭达两个酒桶挨个敬酒拼酒,没两轮许俊生和张历城就撑不住了,溜回了西厢房。
张历城喝酒上脸,脸色通红通红的,大舅妈怕儿子喝多了,赶紧给他倒了一杯浓茶,小声说,“不能喝就少喝点。”
许俊生说,“舅妈,他的确喝多了,您让他多喝点茶水吧!”
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张历城平时那么精明,不肯吃亏的人,今天给谁敬酒,都傻傻的全干了,他二叔那人,一看一个年轻人那么能喝,一连跟张历城喝了好几杯,还有他那二姨夫,也是巨能喝酒。
酒不醉人人自醉,张历城这是心里特别烦,不醉也宁愿醉了。
他们药材公司之前的主打就是东北各种野生药材,之前张历城收购的那些,早都卖空了,因为药材质量好,庆生堂和庆善堂的老板都要了两次货了,都没货。
不少老客户也都反映,山东货是不错,但还是赶不上东北货。
那边气候寒冷,野生药材长得慢,积累的有效物质也多。
因此,许俊生和张历城决定,必须在年前,再去一趟东北了。
本来张历城熟门熟路,他自个儿带着两个表弟去就成了,但这不是有赵红梅那档子事儿吗,他不太爱去,许俊生也不放心,商议好了,这次张历城不去,而是由许俊生带着李家的两个表弟去东北。
这都是定好的的事情了,过两天就要出发了,张历城也是同意了的,但不知为什么,他这心里,却又不上不下的,他一方面觉得不能去,另一方面,却又特别想知道,赵红梅现在怎么样了。
第45章 婚后
从北京到加格达奇这趟车,许俊生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他领着李越勇和李越斌走进硬卧车厢,说,“得两天才能到呢,都先歇会吧!”
李家兄弟倒是坐过好几次火车了,很多时候买到的都是无座票,最好的就是硬座了,从来没坐过硬卧,都有点欣喜,也都有点不好意思,李越勇说,“原来卧铺是这样的呀,一张张的床,晚上有地方睡觉,甭管几天,那都一点都不累啊。”
他们从甘肃回来,倒了两次火车,每次车上人都特别多,因为怕丢东西,都是轮流睡的,但父母身体不算好,下面又是两个妹妹,虽说一家六口人,但实际上差不多都是兄弟俩轮流的,吃不好没关系,饿一两顿问题也不大,但没法睡觉,真的是太熬人了。
许俊生笑了笑,把行李放到架子上,脱了大衣,直接躺到床上,还从小包里拿出一本书,旁若无人的看了起来。
李家两兄弟一个在他上铺,一个在他对面的下铺,也都有样学样,归置好行李,就赶紧躺下歇着了。
兄弟俩还偷偷相视一笑。
大概没人信,这火车上的床,比他家里的还舒服呢。
李家赁来的两间房子,外间是李洪涛和张华美夫妻住,靠窗还摆了一张小饭桌,里间用破木头做了一个架子隔开了,姐妹俩半间,兄弟俩半间。
李越莉和李越芳住的半间,里面放了一张上下床,是院里一户人家没处放,堆在院子里的,他哥俩就没有那么好运了,只能睡床板了。
因为地方窄,再加上床板不平,垫床板的砖头也不平,哥俩儿回到北京,也没有舒舒坦坦的睡过一晚上。
许俊生慢条斯理的看着书,直到觉得有些渴了,拿出杯子想要去接热水,这转头一看,李家兄弟俩竟然都睡着了。
他觉得有点好笑,自己去打了一杯水,喝了水又觉得有点无聊,也不想看书了,干脆拆了一包瓜子磕。
傍晚,李家俩兄弟还不醒,许俊生都给拍醒了,说,“别睡了,再睡晚上睡不着了,去餐车吃饭了!”
他带着李家兄弟吃热饭热菜的时候,在硬座车厢的连接处,张历城半蹲在地上,就着热水,正在吃一块干硬的馒头。
因为事先没打算来,自然也不可能提前蒸好大枣馒头,他吃得是临上车前,从药材公司的厨房,顺手拿的几个剩馒头。
其实直到此刻,他还说不清这么做是对的还是错的。
一方面,他觉得对不起很多人,包括他爸妈,他二叔,他表妹,还有表妹夫许俊生,他觉得他这是辜负了所有人的信任。
上次赵家人离开北京之后,他就在父母和二叔面前保证了,不会再和赵家人有什么联系了。
他表妹林雨珍怕他想不开,还特意抽时间和他沟通了这件事,他表妹当时说,要是他执意想要娶赵红梅,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要做好准备,这赵家人可能会恶心他一辈子,而且以后要钱的胃口会越来越大。
他也认同了表妹的话。
许俊生是他的生意合伙人,这次去东北,把公司这边的事儿都交给他了,他现在却私自撂挑子了。
虽然,他今天一上午就去了公司,把每件事都安排妥当了,批发门店的经理姓关,四十来岁,是许俊生从一家药店高薪挖来的,专业能力很强,工作很认真,为人也诚实本分,每天做的账目一清二楚,一分钱的账也不会少报。
之前也有过他和许俊生都出门采购,关经理带着几个店员坐镇的情况,也没有出任何纰漏。
这是张历城之所以敢这么做的原因。
但不管如何,这么做也是辜负了许俊生对他的信任。
这会儿他心里燥燥难受,他啃了一半馒头就吃不下去了,把干粮放回包里,喝了半杯热水,有些茫然的看着窗外。
此时正路过一片荒山,夕阳西下,血红的阳光一下子掉落到山里,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天色全无,一片昏暗。
第二天下午,张历城带来的剩馒头全吃完了,到了饭点,倒是有服务员推着餐车卖饭,但卖的都是盒饭套餐,要么是馒头炒菜,要么是米饭炒菜,人家不单卖馒头。
要想买,只能去餐车了。
张历城做贼心虚,不敢去,怕恰好碰上许俊生,当天晚上他没吃,只喝了两杯子水,一顿没吃,第二天早上起来腿就发软,他又是一连灌了好几辈子水,耐心等到九点多了,才提心吊胆的去了餐车。
好在这会儿已经没什么人了,他买了十个馒头和一包咸菜,放到挎包里赶紧离开了。
第三天,火车终于到站了。
许俊生带着两兄弟先住进了当地的国营旅馆,那旅馆的服务员对他印象很深刻,因为很难碰到长着这么帅,出手还挺大方的旅客。
“是北京来的同志吧,你们又来收药材了?”
许俊生笑着点了点头,说,“有没有三人间,开一个三人间吧。”
服务员大妹子说,“有的有的。”
交上钱之后,大姐拿着一串钥匙在前面走,打开房间看了一下,床单被套都是新换的,就是暖水瓶里没热水了。
大姐很快拎过来两壶水,许俊生表示了感谢,从包里拿出几块巧克力,说,“酒心巧克力,从王府井买的。”
服务员大姐接过去了,并且立马撕开一个塞到了嘴巴里,嚼了几下就咽下去了,笑着说,“还挺好吃的,什么时候我也能逛一回王府井就好了!”
许俊生笑了笑,说,“大姐,跟您打听一个人。”
这服务员大姐是个明白人,问,“你是要打听赵红梅吧,是不是以前跟你一块收货的同志看上她了,别想了!”
许俊生一愣,问,“她结婚了?”
服务员说,“还没结婚,可人家已经订婚了,人家找的对象还挺好的,是个驻军军官,据说是因为去医院打针,一下子看上了赵红梅。”
“人家级别挺高的,一下子就拿出了一千块的彩礼,还说了,红梅自己的工资,全都补贴娘家也行。”
加格达奇地方不大,赵红梅的奶奶年轻的时候就挺出名,因为她特别喜欢跟人吵架,还喜欢骂大街,这老太婆拿着孙子腿瘸的事儿,咬着孙女不放,不到要收走大部分工资,还要拿捏孙女的婚事,几乎人人都知道。
虽说不少人都很同情赵红梅,赵红梅本身也的确,是个很不错的姑娘,但敢给她提亲的,前几年还有,这两年是完全没有了。
虽说那个军官年龄大了点,四十多了,前妻还留下了四五个孩子,但赵红梅被家庭拖累,能找到这样的对象,也算是很不错了。
当然了,这些详情就没必要跟北京的同志说了。
许俊生这下放心了,说,那挺好,等结婚了就是军婚,有保障。”
服务员大姐点点头,“那可不,听说年底就会结婚了。”
张历城几乎是最后一个下火车的,这两天在火车上吃不好睡不好,还装着一肚子的心事,这会儿身上难受极了,但也不敢去住旅馆。
他在国营饭店外头探头探脑观察了半天,没发现许俊生和两个表弟的影子,冲进去要了一碗热汤面吃了。
吃过饭,他拎着行李在大街上晃悠,不知为什么就走到加格达奇第三人民医院。
赵红梅就在这儿上班。
他躲在医院对面的一棵大树旁边,把棉帽子的帽檐拉的很低,又把围巾遮住了大半张脸。
这个季节,加格达奇已经很冷了,前几天刚下了雪,路面的积雪还没化干净,大街上人不多,个个都是行色匆匆,虽然觉得他这人提着行李包,站在大树下有点傻,倒也没人过问。
一直等到天快黑了,医院上白班的医生护士们都陆陆续续的走出来了。
很快,他看到了赵红梅。
她个子挺高,还是梳着两个大辫子,身上还是穿着红格子的棉衣外套,脖子间围的还是粉色的羊毛围巾。
出于护士的习惯,脸上还带着白色的口罩。
张历城看得眼睛发酸,鼻子发酸,两个人关系好的时候,他也经常来接她下班,总是趁她走出大门一段路了,冷不丁的喊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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