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单铺
老吉见霞姑不理他,又问红果:“家里卤肉呢?”
红果老实回他:“霞姑卤了肥肠。”
“可真香啊,你表姑真会做菜。我这辈子最爱吃的就是卤肥肠,带点油脂和大肠的那种味道……”老吉咽了咽口水,“嗨哟,娟子那丫头跟我闹脾气,早上起来没做中午的饭。”
霞姑在里面听着,生怕红果邀请老吉在家吃饭,幸好红果铁憨憨说道:“自己做呀。”
“我做的不好吃。”
“后街老白家卤肉店的卤肥肠还挺好吃的。”红果真诚建议。
老吉嘿嘿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光头脑袋,他站在门口不走,又问她:“我听说你卖了块玉给瑞喜斋的老板?”
红果没有承认也没否认。
老吉笑道:“你瞒着我干什么?都传开了,说你家地下有宝贝,刁喜要买你房子,是不是?”
“我卖的石头是我爷爷留下的。”这是李家商量出来对外的统一口径。
老吉不相信但也不揭穿,他笑道:“既然你家地底下没有宝贝,那你们死守着老房子做什么?卖给杜老板不好?”
“为什么杜老板非要买我房子呢。”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呀。杜老板有钱,人家是看中这院子了,想买下整个大院。”
红果回头看了眼,奶奶在自己房间里没出来,她轻声答应道:“卖给杜老板也行。”
老吉喜出望外差点跳起来,但他看红果那么谨慎估计是家里奶奶不同意,便又压抑着高兴,小声跟她嘀咕:“哎哟祖宗,你终于想通了。早该卖了,我家,曾家还有你们家都答应了,剩下安顺家也说想卖,那就只剩下桂奶奶他们家了。”
看样子老吉还不知道曾家已经当了叛徒把房子卖给了宗炎。
红果道:“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红果一副不方便跟老吉细说的表情,“我要跟杜老板亲自谈。”
“这你就不懂事了,我在中间给你们传话,有什么问题还可以转圜,你去直接谈,你小姑娘说话又憨又直的,很容易就谈崩了。”
红果坚持要见杜老板,不然不卖房。
后来红果奶奶从房间里出来了,老吉没办法,只好答应了去问问,明后天回复她。
过了两天老吉又来找她,说杜老板很忙不方便,全权委托他来办理房屋买卖事宜。
红果这两天一直盯着院子里的动静,东跨院晚上是正常亮灯,但没看见杜老板出来浇花,老吉也压根没去东跨院见杜老板,这人就是跟她瞎扯呢。
“杜老板既然那么忙,那就算了吧。”房子不卖了。
老吉急了:“你有什么问题非得要跟杜老板说?你要是想抬价,你直接跟我说啊。”
正说着,院子里突然热闹起来。
南门口进来好些人,有几个还是镇上的领导,安顺和顺嫂也在人群里。
红果站起身看着,只见一个穿着贵气的女人被人群簇拥着,人群往安顺家走去,那贵妇人进屋前,还往红果家看了一眼,跟红果眼神短暂相触,随后又平滑转走了。
桂英偷偷溜过来悄声说:“哎!顺哥的姑姑回来了,据说在木得嫁了个有钱老头,开着小车拿了好多东西,好香啊,喷了香水。”
安顺姑姑也就是安红,当年跟红果爷爷私奔的那个女人,她回来了。
这无疑给李家丢了个核弹。
第27章
核弹炸在心里,表面上更像是个哑弹,骂了安家那么多年的红果奶奶熄声了。
姑姑李晓青听见消息第一时间赶回来,母女俩在房间里不知道说什么,出来是两个苦瓜干似的,李晓青更是愁容满面,晚饭也没吃就回去了。
霞姑不知就里,以为是因为帮她找工作的事导致母女俩有了矛盾,心里愧疚的不行,吃晚饭的时候,她提出眼看要秋收了,想回崔家坳帮忙收稻子。农忙的时候不回去,以后再想回去就更难了。
红果奶奶此时哪里还有心思管别的事,只问霞姑打算什么时候回。
“后天集日村里会有人来赶集,到时候跟村里人一起回去。”
平时憨憨的红果今天却鬼精灵似的,她知道霞姑误会了奶奶和姑姑,但也不好解释,只道:“霞姑你别着急回去,如果找不到工,可以暂时出去摆个小吃摊什么的,你手艺好可以靠手艺吃饭。”
霞姑笑道:“我哪行啊,我只会干苦力。”
“你做菜那么好吃,肯定可以的。要不你问他,每天吃最多的就是他了。”
霞姑做了肉饼煎蛋和醋溜土豆丝,宗炎难得在晚饭前回来吃饭,他闷头吃得正香,突然被红果暗中踢了一脚,反应过来,忙一本正经建议:“霞姑做的过桥米线很正宗,在镇上开个店也行。”
他这一说可把霞姑给逗开心了,“小吃摊我都做不了,还开店呢。”
红果给霞姑做规划不如从小做起,先只做早餐,地点她都想好了,就去玉衡中学后门摆摊,红果早上还可以去帮忙。
这一商量倒是弱化了红果奶奶的愁绪,但宗炎眼尖还是注意到了。
吃了晚饭红果去宗炎屋里跟他汇总这几天的工作,宗炎问她奶奶怎么了。
红果只说:“不知道,我奶奶这人本来就情绪多变让人捉摸不透。”
面对亲孙女对奶奶的精准吐槽,宗炎笑着点头说:“感受到了。”
老太太前头是千方百计要逮住他这个金龟婿,好不容易逮到手了,收了礼金,领了证,却又开始搞隔离政策,生怕他把她孙女吃了似的,也不管人家是对正经夫妻。
好几次红果跟宗炎两个人在房间里待久了,老太太就上来敲门,敲了门也不说话,等红果开门,老太太一个眼神刀过来,红果乖乖跟她下楼去。
红果也没办法替奶奶辩护,一则她奶奶就是这么个难搞的人,二则安红突然回来确实给家里带来了某种变数,这种变数她自己都搞不清楚,更无法对人言。
她把这几天盯梢的记录表给宗炎,并告诉他,老吉没有约杜老板,“他不想我们跟杜老板直接谈。”
“老吉确实不想让我们跟杜老板直接谈,但杜老板不想见所有卖家也是真的,之前曾厂长就曾约过杜老板,也没成功。”
为什么杜老板要躲起来呢?因为钱财来路不明?或者因为欠太多人的钱怕被追债?
“盯了这么久,除了老吉之外,就上周还有另外一个人进出过东跨院,是个五十多岁的大爷,个子不高,戴顶黑色圆毡帽。”
宗炎问:“是不是戴褐色眼镜?”
“对。”
“这人我查过,外号黄麻子,在邮政所做事,他上个月也来过。”
“来送信件?”
“有这个可能性,找机会问问。”
“还有一点,杜老板家里没有生活气息,院子里没有晾晒衣服,没看他出来买过菜倒过垃圾,他应该是不常住在东跨院的,但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我没有看见过。你有见过吗?”
宗炎说他之前盯的不紧,也没发现杜老板进出。
为什么之前盯的不紧?红果不禁疑惑问道:“你租我家房子不是为了盯杜老板吗?”
宗炎摇头:“不是,我也是住进来后……准确地说是杜老板想尽办法要买你家和曾家房子后,我才发现他很可疑。”
红果坐在凳子上把玩着手上的铅笔,她转笔玩的很溜,转动起来像快速飞转的竹蜻蜓,这让宗炎想起在玉雕房一楼她那一脚将石子踢进瓶子时悠闲自得的神态。
宗炎盯着她画的素描,是一盘热带水果,线条僵硬阴影部分也很错乱,但比例完美,完美得让他这位老师都要惊叹,就像看到蹒跚学步的儿童突然踩着自行车飞过,这不是什么神童行为,而是诡异事件。
看着他蹙起的眉头,红果以为宗炎又在心底暗骂她画工拙劣,她故意气他:“画了一整天呢。”
她把笔抛进笔筒,晃悠悠下楼去。
安顺一家四口在外面吃了饭才回来,走在前面的两个孩子为争一盒饼干大打出手,被顺嫂喝住了。安红没跟他们一起回来,估计是住外面宾馆了吧。
红果安耐不住了,她决定下井探个究竟。
霞姑跟她睡一个房间,好不容易听到了鼾声,她静悄悄地摸索着起床,穿上平底鞋轻手蹑脚走向柴草间。
树影下月色稀疏,院里各屋都已沉睡,她摸出钥匙打开了柴草间门,闪身进去后把门梢插上,门边有一张废旧桌子,她早在桌子底下放了手电筒和铁耙子。
为了防水,手电筒用透明塑料袋层层包裹,挂在脖子上,铁耙则别在腰间,头发用橡皮筋扎了起来。红果没叫桂也来帮忙,这种事只能她自己一个人抗。
她快速开了井盖的锁,井圈上空漂浮着水井固有的水味儿,她拧开手电筒往井里照去,井太深了,光线照不到底。
把麻绳梯子放到井里,从井口到水面大概有十多米深,她穿的单薄,越往下越是寒凉,外面是将近三十度的气温,这井里估计只有十多度,她打了个哆嗦,毛孔竖起来了。
井壁很干净,直到将近水面才有一些绿色的青苔,之前被挖走玉石的地方已经被桂也回填了一块大小相仿的石头,只是石头缝隙痕迹略显新鲜。
鞋子触到了水面,红果忙用手电筒往水里照,井水至少有四五米深,水质清澈,但也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井底有些石头和泥沙。
北边井底石壁上还有一级一级突出的错层石阶,从井底一直攀延到距离水面半米深的样子,看着像是石头梯子。
这口老井少说也有六七十年的历史了,不知道以前的人为什么要在井底建石头梯子,是为了搬运什么东西吗?
她把装备再检查了一遍,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跳进水里深潜入井底。
井底石头不多,泥沙细软,一碰就扬起一片浑浊。
底部比想象中大,不是一个规整的圆形,面积有一个房间那么大,她快速巡视了一周,除了砂石外,还有一块腐烂的木头,估计是前人打水时不小心掉下来的木桶。
红果从腰间取下铁耙子,把井底给彻彻底底犁了两三遍,中途浮上水面换了几次气,都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没发现东西是好事,但因为水底的泥沙很深,这铁耙子只能在浅层扒拉,要深挖得要把井水抽干才行。
就在她松了口气打算撤的时候,在石梯下面,铁耙子勾出了一个黑色的东西,她拿手电筒照过去——
那是一只手的骨头。
她快速浮上水面,水面的氧气含量不高,她喘不过气来,只能拉着绳梯向上攀了两步。
红果并不害怕,下来的时候她就有心里准备,只是找了那么久没有发现异常她整个已经松懈下来,被这么突然一刺激,加之水底又冷又缺氧,她难免有些窒息。
镇定了好一会儿,才又潜下水,认真查验手骨,她发现这骨头有点怪,又细又长,跟普通人的不一样。
她把石梯底部周围仔仔细细挖了好几遍,可除了那只手骨外,再没找到别的尸骨。
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她奶奶起得早,她怕天亮了引起注意,只得把手骨给埋起来,明天晚上再来继续挖。
回到家里,红果用热水瓶的水兑了一盆温水,快速洗漱换了干净衣服才躺回床上。
“你去哪了?”霞姑不知什么时候醒的,她转了个身轻声问红果,“怎么去了那么久?”
“我睡不着,出去走了一圈。”
霞姑显然不信,她低声叮嘱:“女孩子要保护好自己。”
红果裹着薄被蜷缩成一团,只轻轻应了声,也不管霞姑会不会多想,躺了好一会儿,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大概也就睡了两个多小时红果就起来了,她去买了一个铁锹偷偷放到了柴草间里,之后照常上楼盯梢和画画。
她之前买了画板,画架是桂也用废木条给她做的,她坐在窗边,整个正院和大半个东跨院都收归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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