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单铺
可惜他姑姑可没他那么倔强,她盯着红果奶奶手上的信封,点了点头,笑道:“是啊,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还能往回要呢。”
“我打听过,李儒年没跟我离婚,他送的东西没经过我同意,送了也是白送。”老太太很会作势吓唬人,“我女婿在省城有认识的大律师,你要是不还,我们就打官司,短时间内你也别想回木得了。”
安红倒也挺拎得清,“镯子早没了,折现吧,你要多少钱?”
“不贵,两千。”
顺嫂一听,这是狮子开大口,“你这是抢钱!”
安顺忍不住搭腔道:“这院子谁家能有这么值钱的镯子。”
李晓青也没想到自己老妈要价那么恨,她家的镯子她见过,并不是多值钱的货,但她还是理直气壮地白了他们一眼,嘲讽道:“那是你们自己没见识。一只好镯子两千块算什么高价!说了也不怕你们眼红,之前你们想从我家井里挖走的那块石头,随随便便就卖了两三万。”
一听那石头卖了那么高的价钱,顺嫂恨得咬牙切齿,当初就是下手慢了,她提高声量给自己壮胆:“哎!李晓青你可别血口喷人!我们什么时候想从你家井里挖石头了?”越是心虚,越是跳的高。
“别怂啊,敢做要敢当!”
顺嫂正要无理搅三分,刚好瞥见二楼宗炎的门开了,她想起当初他们下井偷玉一出柴草间门就碰见了宗炎下班回家,也不知对方知道多少,但她气势瞬间蔫了。
安红见状忙摆了摆手冷笑了一声:“可不就是要狠狠敲一竹杠么,我明天取了钱给你。但你得给我立一字据,别以后还想着法子再来一杠,没完没了我可遭不住。”
红果奶奶笑了笑,这个结果有些出乎意料,她还挺满意,当下约定时间。
安红准时把钱送来了,她还拿来一架摄像机,写了收据要求红果奶奶对着镜头把收据念一遍:“李儒年妻子崔玉,李儒年女儿李晓青,李儒年儿子李晓光已去世,无其他继承人,安红以人民币2000元购下李家玉镯一只,钱货两讫。”
红果奶奶起先不愿意念,写了收据为什么还要念一遍,安红说木得都这样,录像了才保险,她也怕李家后人以后再找她麻烦。
最后没办法,红果奶奶只好戴上老花眼镜,不甚自在地对着镜头念了一遍收据。
几天之后安红离开玉衡回木得了。
一家人都以为这段风波就这么过去了,谁都没想过后面还会惹来更麻烦的事。但那都是后话了。
…………
红果支了五百元给霞姑,让霞姑去买小吃摊需要的一应物品。
霞姑扭扭捏捏的不肯收,她怕亏钱了还不起,红果说亏了不用她还她也不愿意。
红果只好退一步跟她合伙,她出钱霞姑出力,霞姑还是犹豫不决,她怕把红果的钱亏了,对不住她。
红果没脾气了,欲把钱拿走,霞姑才妥协了拿钱去置办东西。
老吉这边因为之前红果答应把房子卖给杜老板,他又来催了好几次,红果始终坚持要跟杜老板当面谈,老吉推托说杜老板出远门了不在家,已经全权委托他来办理房屋交易,双方就这样僵持着,都不愿意让步。
而杜老板确实像失踪了似的,好久都没再露面,宗炎托关系约了之前曾经造访过杜老板家的黄麻子在邮政所外见面,他叫红果也一起去。
黄麻子人如其名,脸上有好几处的麻麻点点,戴着副褐色眼镜看上去还挺像老派的知识分子,他盯着眼前的人问:“是你们要订报纸?”
宗炎指了指红果说:“她家想订《电视周报》。”
面对突如其来的业务黄麻子满口答应,“找别人可能订不了,你找我就对了,等会儿我带你们去柜台缴费,还有十分钟才上班。”他掏出一盒翡翠牌香烟,抖出一根递给宗炎。
宗炎礼貌地接过香烟,泰然自若地套近乎:“黄叔是不是来过我们院子?看着有点眼熟。”
“你们住哪儿?”
“封家大院。”
“哦,我常去。”说完黄麻子拿出打火机点烟,宗炎凑过头去,吸了一口点燃了香烟,黄麻子再点上自己的,似乎没有下文了。
红果机灵地续上话题,道:“我好像看您去过杜老板那院子。”
“对,杜老板在我这儿买邮票,新票老票他都要。”
“杜老板集邮?”
“他收藏了很多邮票。”
宗炎说:“没见过杜老板,他不常在家吧。”
“这我不清楚,我一个月去一两趟给杜老板送邮票,有时候还顺便帮他跑跑政府关系,玉衡镇乃至文锦县没有我不熟悉的。你们以后有什么难事也可以找我。”黄麻子夸夸其谈起来,他吐了口烟,叹道:“不过这杜老板挺怪的。”
“怎么怪?”宗炎吐了口烟,不动声色地问。
“他约好的时间不能早一点但可以晚一点。早一点去到他家,他是不开门的。”
“会不会是他不在家?”
“他在家。有次我刚好顺道么,就提前半个小时到了封家大院,敲门没有人应,我以为他不在家,我就等在门口,结果一直等到约定时间,都没见人回来。我正要走,嘿,门开了,好家伙,原来他一直在家里。”
这么奇怪。
宗炎踩着地上的落叶,笑道:“你去之前可以先打电话跟杜老板确认好时间。”
“不用提前电话,打电话他也未必会接,每次都是这次见面就约好下次几点来,都是傍晚的时间,像现在天黑的早,就六点多去,等夏天天黑得晚,那要八点多。”
宗炎和红果互相看了眼,杜老板白天在家里忙什么不能见人?
“您下次什么时候来我们院里?”
黄麻子斜眼盯着宗炎,似乎在琢磨他话里的意思,宗炎解释道:“您下次过来给我也带一套新出的邮票。”
“这没问题,你以后要买邮票都可以找我。今年还有最后一套新票,明天到。”黄麻子满口答应,“我跟杜老板约了周四给他送,你周四傍晚六点半左右在家吧?”
“在家,我们住西跨院,你来了先找我。”
黄麻子满口答应下来。
依据黄麻子提供的消息分析,杜老板这两天应该会回来,红果作为一个负责任的打工人,只要盯梢任务轮到她手上,她就把两边院子盯得死死的,连午饭都是端到楼上吃的。
只是杜老板并没有如期回来。
黄麻子来送邮票那天,他们没有按照计划找借口跟黄麻子一起去找杜老板,因为明知道杜老板不在家,除了会打草惊蛇外没有其他意义。
只是令人惊讶的事还是发生了。
为了避免被人发现,一般傍晚后需要用望眼镜监视时,二楼东边窗户都会关上,红果拿着望眼镜通过窗户上的蜂窝小孔往外看,只见黄麻子站在东跨院的月洞门前敲门等了好一会儿,忽然,东跨院正房的灯亮了。
红果轻声惊叹:“杜老板在家!”
在浴室洗手的宗炎快步走过来,他站在她身后,外面天色已黑,不用望眼镜也只能看个大概。
没多久,只见东跨院的月洞门被打开,黄麻子没进去,他把手里的东西给了开门人。
宗炎眯着眼眼神炯炯的看着外面,他问道:“是杜老板吗?”
开门的人站在阴影里,红果道:“看不清,好像是有胡子,应该是他。我们下去吗?”
她回转身抬头看他,宗炎立在她身后盯着窗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一动没动。
“你盯着,我下去。”红果怕错过机会,她把望眼镜塞给宗炎,先快步跑了出去,外面楼梯拐角往下背光处漆黑一片,她不得不放慢了脚步,等跨过月洞门来到正院的时候,发现黄麻子刚好走到院子口上。
黄麻子看见她,忙笑问:“去哪儿呀?那么急。”
红果笑问:“杜老板在家吗?
“在家呢,你找他?”
红果笑了笑道:“我找他借个东西。”
“在家的。”黄麻子看了看手表,急着走,“我得赶紧回家做饭了,你们下次要邮票打我办公室电话。”
看着黄麻子走远,红果抬头看向她家二楼窗户,窗户里虽然亮着灯,却看不见窗户内的人影,但她知道宗炎在盯着,如果他要阻止,早就开窗户提醒了,所以她还是选择去敲门。
东跨院的月洞门是新装的,用的却是旧木材料,看来杜老板对拿下整个封家大院很有信心,所以才随便用旧材料做了一扇以后可能要拆除的院门。
敲门声空荡荡的,透过门缝往里看,院内一片乌黑,除了外面照进去的灯光外,里面堂屋的灯好像已经关了。
红果抬头看看空空如也的上空,这个年代还没监控,杜老板是怎么知道屋外的人不是他要见的呢?
又敲了几声,依然无人应答,但……她闻到了烟香味儿。
扭头四顾,东屋窗户亮着光,屋内的曾玉春手上夹着一根香烟,就站在窗户边冷眼瞧着她。曾玉春突然冲她咧嘴笑了笑,灯光下脸色苍白而渗人。
红果静静看着她,两人都没说话。
屋里似乎有人喊吃饭了,曾玉春匆忙把烟掐掉,动作还有些许的慌乱,生怕被家人知道她在抽烟,给吊诡的气氛带回了一丝滑稽的生活气息。
“杜老板不在家。”
红果循声看去,只见老吉站在正屋门口,手里拎着个热水瓶,应该是准备去厨房打水。
“他在。”红果声音不大,但语气坚定,她朝老吉走了几步,希望老吉能帮忙敲开门。
老吉“啧”了一声,把热水瓶放石凳上,走前来说道:“你怎么就不信我呢!杜老板真不在家。”
“我看见他了。”
老吉顿了顿,并不相信:“这不可能,他回来肯定找我的。”
“他刚才还开门给黄麻子。”
“我怎么不知道。”老吉愣住了,他越过红果走到月洞门前,随后“嘭嘭嘭”敲门,边敲边喊:“杜老板!是我老吉啊!杜老板!杜老板!”
声音很大,但里面依然没有动静。老吉有点尴尬,就像失宠的老太监站在殿前,皇帝不见他也无可奈何啊。
月洞门旁种了一棵月桂树,跟老吉差不多高,红果盯着前方顿住脚步,这身高体型怎么跟刚才给黄麻子开门的人那么像……
她想起之前进娟子房间,看见书桌上那厚厚一大摞的集邮本……还有,她和宗炎从没见过杜老板进出东跨院……
天马行空的想法噌噌噌开始往外蹦,老吉跟她说了句什么,她也没听清,红果想回去找宗炎探讨探讨,回头却见宗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楼朝这边走过来了。
“我有事跟你说。”她的新想法急切跟老板汇报。
心里急切,但红果表现的很淡定,她是那种越到关键时刻越冷静的人,宗炎只轻声回道:“等会儿。”
对于杜老板不开门的事,宗炎早有预料,他走前去对老吉说:“我也想见杜老板一面,麻烦吉叔帮忙传个话。”
老吉诧异,这一个个怎么了,他问:“怎么你也要见杜老板?”
“滇东宗家的后人想跟杜老板见一见。”
老吉没听明白:“什么东家?”
“滇东宗家。我们两家是故交。”
“你家跟杜老板家是故交?”老吉盯着宗炎,有点不太相信,“我没听他说过呀。你是找他叙旧?”
“当年我家让他家帮忙托运的物件,我想问问他去哪儿了。”
老吉笑吟吟的脸色微微一沉,他神色玩味地看看宗炎,又看看红果,嘴上嘀咕着重复道:“你家让他家托运的物件?"
宗炎完全不回避老吉的目光,他神态自若地笑道:“对。老物件。”
“你确定杜老板就是你要找的人?”
“我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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