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言言夫卡
“当初我以为小师妹已经足够惊才绝艳。可她却也是破元婴时才画满了自己最后一符。”耿惊花摇头叹道:“至于我?若非重回化神,恐怕我的第三道符就再也画不出来了。”
“你们符修的标准听起来真是……又随意,又严格。”雷长老笑道:“还是我们剑修直接了当。”
耿惊花显然与他也极熟,说话间也不见客气:“老雷啊,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里是剑修,干脆叫雷修算了。”
雷长老并不生气,笑吟吟接话道:“不瞒你说,近来我已经想好了我的道号。便叫雷震子如何?”
在场所有人:“……”
不如何!你醒醒啊喂!!
大家用沉默表达了抗议,任半烟却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什么,很是皱眉地盯着耿惊花:“你一个人来的?那个死和尚呢?让他少躲躲藏藏的,是男人就出来和我打一架!”
耿惊花眼神闪烁,顾左右而言他:“胜负已分,你们倒是快改排名啊,还愣着干什么?”
刘长老显然对这一年的比剑第一的易主十分不满,絮叨道:“明明名字是比剑大会,凭什么让你们符修也能参加?再说了,明明都不是我们梅梢派的人,一个个连名字都是假的,偏偏梅梢三千剑竟然打不过三道破符,哼!”
耿惊花此前还在刘长老的这种唠叨中有些心虚过,毕竟用他们梅梢派磨剑是真,强占位置隐姓埋名也是真的。
至今那几块榜上的匿名,无一例外都来自小楼。
但这一次,耿惊花腰杆挺直,不以为意,甚至还嗤笑了一声:“那把三千剑还回来?”
刘长老所有的话都凝在了嘴边。
然后飞快地抬起了手。
比剑台边,十六月三个字倏而暗淡,只剩下了最后明亮的一个名字。
耿惊花从未这么神清气爽过,恨不得长笑一声,说老刘你也有今天。
但小老头子毕竟年岁不比当初,嚣张劲头不减却也懂得了收敛几分,所以只笑了笑:“这么快就大阵师,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我还有一处地方尚未带她去过呢,这下要是去了,岂不是还有第四道符?”
梅掌门淡淡开口道:“剑也磨了,既已大阵师,不如提前把该做的事情做了。”
耿惊花回身行礼:“职责所在。”
下一刻,他已经身形消去,重回了那一片松梢林中。
比剑台上。
十六月在剧烈的喘息后,终于抬起了头,再与同样气息不太稳的虞绒绒相视一笑。
“你们符修……不讲基本法的吗?”十六月一边咳嗽,一边道:“我可是天生道脉,百舸榜第一的十六月,竟然要被你逼到破入金丹,才堪堪能接住你的一符,然后再败得不那么狼狈。这世界上,同境界里,能让我这么狼狈的……恐怕只有你一个。”
虞绒绒不期然想起了傅时画的惊鸿一剑,想说不一定,却到底咽了回去。
一个能在合道期就挥出那样的剑的剑修,大概也属于“不讲基本法”的行列里。
“十六月师妹这一路道途如此顺畅,未尝一败……却也理应终有一败。”虞绒绒笑了笑:“我很荣幸。”
十六月很是认真地想了想她的话。
半晌,她颔首道:“你说得对,并非全胜才是最好的剑之道,我确实需要一些失败。只是于我来说,失败很难,我等了十四年才等来真正的失败——我是指,与境界数倍高于我的师兄师姐们的失败,其实不算败,只是自然的碾压,但和你这一战,对我来说,确实是不一样的。”
她顿了顿,很慢地撑起身子,倏而又是一笑:“可我还是觉得,你是我小虞师妹。”
十六月的动作有些慢,显然此前的那一剑已经将她体内所有道元都消耗殆尽,她十分不符合年龄地叹了口气:“你看啊,小虞师妹,这可不就是所谓的风水轮流转吗?前两天我把我小徒儿铁牛打成那样,转眼吐血奄奄一息的就成了我。”
她有些虚弱地抬起一根胳膊:“扶我一把。”
虞绒绒心道自己力竭的时间里都发生了什么,怎么十六月已经知道阮铁又名铁牛了?且怎么又成了她“小徒儿”?
但比这些更重要的是……
虞绒绒上前两步,却没有抬手扶她,只拧眉到:“都说了,如果你输了,你就是我师妹。”
十六月又咳嗽两声,眼中有了些狡黠的光:“是啊,你可以叫我师妹,但这并不妨碍我也喊你师妹啊。”
虞绒绒:“……?”
被这样的逻辑折服了。
本来她还想让十六月叫她一声师姐,又或者她喊她一声师妹,她只要应了,就去扶她。
然而现在,她竟然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还忍不住笑出了声,扶着十六月,再御笔而起:“送你去休息?”
十六月很是安心地坐在见画上,很是抚摸了两把打败了自己的符笔,靠在虞绒绒后背,还非常自来熟地蹭了蹭:“都可以,梅梢是我家,带我去哪里都可以,去你床上也可以。呜呜,小虞师妹,你好香哦。”
虞绒绒:“……???”
她笔一歪,差点掉下去。
“对了,嘿嘿,比剑大会的第一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小虞师妹,之后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说完这句,十六月终于彻底闭上了眼。
连续破境和那样石破天惊的一剑后,这位身量还未长成的少女也难免力竭,陷入了昏睡。
虞绒绒当然不可能真的把十六月放在自己床上,而江拂柳早就等在一边,接过了十六月,再浅浅一礼:“恭喜小虞师妹。”
“方才我已经大致看过了,十六月师妹应当只是力竭,是无恙的。”虞绒绒回礼道:“谢谢江师姐。”
剑出分晓,诸位弟子眼见虞六的名字上了第一,都有种意料之中又之外的感觉,总觉得十六月师妹与小虞师妹无论谁赢都是有可能和一番道理的。
而且,十六月师妹破境入了金丹,就仿佛沉甸甸压在了他们头上的那座大山移开,顿时让所有人都觉得日子有指望,前进有力量!
“哎呀,这下十六月师妹就要直接去梅梢后岭了吧?前岭就是咱们兄弟姐妹们的了!”
“没想到在我筑基之时,还能等来这一日!且不论百舸榜,现在咱们内部榜的第一就是老观了吧?啧,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老观虽然也挺强的吧,但看到他这么人,就总觉得谁都可以给他脸上来一拳,感觉超过他,指日可待。”
“……可能这就是老观的独特人格魅力了。”
虞绒绒将这些话语尽收耳底,忍不住有些表情微妙。
怎么百舸榜之外,你们还有个内部榜啊!
那又是什么榜!
但她更多的,是在想十六月那句话的意思。
为什么比剑大会第一不是那么好当的?
难道是因为接下来会有许多人想要与她打一场?
她一边御剑而下,一边若有所思地看向周遭弟子。
却见满山弟子如此议论纷纷后,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
“哎唷!老观!我就说我感觉自己忘了什么!”
“那厮不是设了个擂台吗!!我还下了注!”
这样一句提醒后,所有人都一窝蜂跑去找观山海要钱,结果一看赔率一比一,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心道这岂不是不赔不赚?
行吧,虽然失落了点,但好似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众人正这样想着,却听观山海清了清嗓子:“诸君听我说啊,小本经营,人力耗费巨大,咱总得扣点手续费,不多啊,一人一注十分之一的手续费啊!”
众剑修们所有的动作都停住了。
气氛比方才虞绒绒和十六月起剑出符时,还要更加寂静。
片刻后,一道怒叱响起。
“观山海你穷疯了吗!!连我们的清汤寡水你也要刮一层?看剑——!”
“观狗贼!吃我一剑!你无耻!你不要脸!!”
“哪里跑!给老子站住——!还手续费?我看看削了你的脑壳,你还有没有连跟我要手续费!”
纵使观山海的修为早就在百舸榜前列,其余同门们显然也没有因此而对他有其他更多的敬畏,依然如旧地打成了一片。
——具体来说,是一片都在打,打得观山海抱头乱跑。
剑意轰然,剑光乱飞,熙熙攘攘的人声随着那些剑意回荡了半个梅梢雪峰,虞绒绒看着他们的背影,终于落在了地上,穿过一些弟子拱手相见的恭喜之声,一路走到了傅时画面前。
这一日的阳光依然很好。
“大师兄没有下点注吗?”虞绒绒看着鸡飞狗跳的梅梢弟子,随口问道。
傅时画专注地看着她,很自然地抬手,将她的一缕散落的头发别到了耳后:“下了。”
“嗯?”虞绒绒有些惊讶地转头看他:“那你不去追吗?而且不应该吧?大师兄出手以后,赔率怎么还是一比一?”
她拧眉道:“该不会连你都同时下注了两个人吧?”
她转头转得突兀,傅时画的手于是没来得及收回来,他的指尖就这么擦着她的脸颊而过。
一时之间,两个人都愣了愣。
半晌,傅时画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怎么会呢?只是我扔了块黑晶灵石,谁能想到观山海没见过,以为是铁渣子,和其他人的小半块灵石合算到了一块,加加减减,就成了一比一赔率了。”
虞绒绒:“……”
???
一块黑晶灵石相当于一百块上品灵石。
确实是黑了点,格外硬了点,也稍微罕见了点。
但、但……
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道难道这就是所谓穷惯了,见到其他人压过来的破烂太多了,在穷堆堆里面迷了双眼吗?
二狗扑闪着翅膀飞过来,在虞绒绒身边亲昵地蹭了蹭,此时人多,它不便开口,但它丰富的肢体语言已经说尽了它想说的话。
——“绒宝绒宝!二狗的宝!我们绒宝就是最棒的!”
虞绒绒笑着摸了摸二狗的脑壳,正要说什么,却已经有一位师姐与一位师兄落在了她身侧,再振袖一礼:“恭喜小虞师妹夺魁。梅掌门请小虞师妹一见。”
虞绒绒“啊”了一声,这才意识到原来比剑赢了以后,好似总要有个过场要走,而她竟然径直御笔而下,来找了傅时画。
她顿时有点赧然,转身要随两人要走,却又想起了什么,倏而转身。
“大师兄。”她笑眯眯看向傅时画,再比了一个此前他向自己竖起的手指手势:“我做到了。”
傅时画也笑了起来,也不知是不是有一有二,就有再三再四,直至逐渐熟练,他上前一步,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先是揉了揉虞绒绒的发顶,轻轻“嗯”了一声,再将手指放在她的肩膀上。
一股道元顺着他的指尖涌入虞绒绒体内。
许是她的道脉之外本就有一层傅时画本命剑的剑气,剑气再感受到带着熟悉味道的道元,虞绒绒此前的疲惫顿时消去了大半。
“去吧,我等你回来。”
他看着虞绒绒的身影腾空而起,再逐渐在视线中远去,重新退回了身后的阴影中。
长身玉立的青衣少年轻轻垂眸,压去了眼底的暗色。
上一篇:九零封家大院
下一篇:穿成科举文里的反派女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