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言言夫卡
她为什么会那个棋阵?!
修真域中,四大弃世域里被遗弃的魔族们,难道竟然已经走出来,与修士们互通有无了?
魔君眼底的神色阴晴不定,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身向着魔宫白塔的方向而去。
他有太多问题想要去问一问……白塔上的那位存在。
……
虞绒绒的浑身都如同撕裂般的痛,她体内的金丹甚至发出了护主的金光,将她的周身笼罩住,再反哺般滋润着她的道脉。
渊兮化作一道虚影,也钻入了虞绒绒的体内,牢牢地附在了她的道脉之外,一如她此前道脉不通再登云梯、道脉被击碎再重铸之时。
这样剧烈的痛苦中,虞绒绒的意识依然被浸泡在一片混沌之中,碧色从她的眼瞳中悄然泄露出来了些许,蔓延到了她的眼周,甚至连她的指甲都变成了浅碧之色,仿佛淬了什么剧毒。
傅时画也伤得很重,虞绒绒贴在他身上的那些疗伤符将他周身表面的那些伤口都已经治好,然而不断催动道元,他也早就透支的厉害。
可怀中的少女分明还在极端的痛苦之中。
他倏而想到了什么,飞快地解下了一枚乾坤袋,倒转袋口,便见灵石如不要钱般倾泻出来,顷刻间便堆满了二人满身满地,有的骨碌碌滚了很远,他甚至都没有去看一眼。
有细碎的动静从周遭传来,傅时画感受到了有人接近,目光这才从怀中的少女身上移开,掀起眼皮看了过去。
疗伤符治好了外伤,但血迹还在,他浑身血未干,这样抬眼之时,又哪里还像是御素阁那位名满天下光风霁月风流倜傥的大师兄,反而像是带着满身戾气,英俊却让人望而生畏,不敢再向前半步的恶煞。
想要偷偷去捡滚落开来的灵石的,是一名散修。
他平生没有见过这样让人炫目的成色的灵石,他几乎可以想象,自己在拥有了那枚灵石后,能卖出多少钱,而这些钱,足够支撑他再破一境,或许、或许能筑基也说不定。
然而下一刻,他就被傅时画的眼神盯在了原地。
散修一生搏杀,见惯生死,却依然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阴沉的目光。
下一瞬,抱着少女的那人分明一动未动,他却已经感觉到了有剑气睥睨而来,擦着他的头皮而过,在他的面前划出了一道长长的白痕!
剑不出鞘而出剑气……散修已经不敢去想,对方究竟已经到了什么境界。
那人一言不发,他却已经懂了对方的意思,哪里还敢再去够近在咫尺,却在白痕之后的灵石,连连跪地磕头,感恩对方放了自己一马。
傅时画神色阴沉地看着那人,他不欲取无辜且无关之人的性命,可对方却到底看到了虞绒绒此时的异样。
所以他到底还是轻轻抬起了一根手指。
一道道元轻轻落在了散修身上。
再倏而沉入。
散修的灵台一沉,下一刻,他的眼神变得呆滞起来,仿佛被操控般站起了身,再向后走去,在彻底离开了这里的时候,他只觉得脑中剧痛,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有任何一名长老级别的人站在这里,恐怕都会惊愕无比地看向傅时画。
因为他刚才所用的,是修真界早已禁止的搜魂改识之术。
此术凶险无比,本就是为了审判门内弟子时所用,然而稍有不慎,便会造成弟子彻底痴呆抑或死亡,加之施术所需的境界并不高,一时之间,大小门派上下竟然私刑不断,造成了很坏的影响。
而距离此术被禁,已经过去了足足两百多年,新一代的弟子甚至几乎不知道这一禁术的存在。
可傅时画知法犯法,竟然就这样用了出来。
他面无表情地收回手指,重新看向了怀里的少女。
方才那一扫,他才发现,他们原来是在一座城镇周围的田野边,农田之中,已经有稻米青翠,可以想象,到了秋日,必定又将是一个丰收年。
光照耀在两人身上,距离暮落还有一段时间,这分明是他们被困在血河中时最期盼看到的色彩,但在真正被这样的暖色笼罩时,傅时画却只觉得浑身比之前更加冰冷。
她还是没有醒来。
方才洒落出来的灵石在他的一错神之间,竟然都已经逐渐暗淡,失去了光泽,显然已经全都被虞绒绒吸收了去。
虞绒绒周身的碧色不再蔓延,却依然存在,她眉头仍旧紧皱,显然还沉湎于痛楚之中。
傅时画沉默片刻,低头在虞绒绒紧皱的眉头亲了亲,给两个人各自用了一个除尘决,洗去周身血渍,再从乾坤袋里取出了一张大氅,将她几乎整个都包裹在了里面。
然后,他伸手向自己的脸,捏出了另外一张再普通不过的面容,这才站了起来,将虞绒绒横抱在怀里,将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再向着城池的方向而去。
他的身后,暗淡失去了光泽的灵石们倏而变成了灰烬,再散落在了农田之中,残留的须臾灵气钻入土地之中,稻叶微晃,似是比此前更加茁壮了几分。
远处有青山于雾霭之中,光线也照不透那样的遮盖,好似青山微羞,反而别有一番风味。
有老农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再四处张望时,青衣金线的青年已经消失在了视线中。
入城有例行盘查,但以傅时画的修为,除了几大道门之外,在寻常的小门派里,都可以做掌门了,隐匿身形自可直接进入,城中纵使有坐镇的修真之人觉察到了些许异常,也会在感知到他的修为后,抹去其他的心思。
——想来或许是哪一门派的长老出行,不欲被打扰,所以才特地如此。否则以元婴期真君的修为,便是想要移平一座城池,也不过抬手的事情,何必多此一举。
因为不是以常规手段回到修真域的,所以他们回归的位置也是未知的。
直到傅时画在入城门是抬头看了一眼,发现上书安泗二字,心中顿时有了几分了然。
安泗城位于重帘城与皇城的交接之处,而重帘城的东边则与御素阁所在的入仙域接壤,倘若御剑而去,恐怕并用不了太久时间,但以虞绒绒现在的状态,恐怕并不适合直接回去。
傅时画挑了安泗城最好的一间客栈,要了一间上房。
店掌柜显然对他怀里被大氅遮住面容的虞绒绒有些好奇,却被傅时画如冰霜般的目光震慑住,加之傅时画出手实在阔绰,因而再也不敢有什么探究的想法。
客栈的床很宽敞也很软,傅时画小心地将还未醒来的虞绒绒放在了上面,夏意炎炎,但有渊兮在虞绒绒体内,她自然不会感受到什么酷暑,所以傅时画还是为她盖了一层薄被,再坐在床边,重新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指甲依然是有些刺眼的碧色,与她眼周蔓延出的色彩如出一辙,记忆再稍微拨回,傅时画眼前又出现了虞绒绒双眼通碧,面无表情,手指微颤,却站在他面前,对他说“别怕”的样子。
他的神识探入她的体内,仔细游走了一圈,只觉得她的灵气乱涌,但有渊兮在,也出不了什么大岔子。
所谓以一生魂换一命,自然也不是虞绒绒持剑劈开血河的换法,傅时画确信她还活着,却不能完全确定她究竟怎么了。
直到他起身去桌边倒茶,想要为她润一润有些干涸的唇时,微青澄澈的茶水从壶嘴中流淌而出,他却突然想到了什么。
人人都道魔族的色彩是如血的殷红,便如他们魔化之时,眼中狰狞可怖的血色,又以及那些魔兽睁眼时,瞳孔之外的血红。
但……
在他的记忆里,彼时他被按在床上,那些白斗篷魔使们拿出那个装着魔骨的盒子,再打开的时候,盒子里发出的那抹光,不偏不倚,正是碧色!
第168章
虞绒绒的神识依然在无尽的虚空中起伏。
如果说,彼时在魔魂血河中时,她不过仿佛一个旁观者。
那么此时此刻,她便仿佛成了千万魔族中的一员,再无法旁观,而是被迫亲历了那些事情。
偶尔她的神识也有清明的时候,她会想起自己的名字,会记得自己好似是个人族,而非如此。
却又很快被更多的厚重的记忆和某种自血与骨中传来的躁动所淹没。
甚至连她曾经看过的宗狄的记忆都一并被那些记忆长河中的碎片冲刷开来,变成了她所见的一幕幕中的一隅。
但所有这些记忆之外,她总是能隐约听到一些其他的声音。
“小师妹。”
那是一道十分悦耳的男声,听起来很年轻,略带沙哑与疲惫,却带着十足的耐心与温柔。
可他不应该是疲惫的,他应该永远意气风发,眉目肆意。
……但她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他在叫谁?小师妹……是她吗?
虞绒绒迷茫了一瞬,又沉入了意识的深海中。
可她依然能听到那道声音。
“小师妹。”
“小师妹。”
“……小师妹。”
她在血海中走过时会倏而听到,她迷茫地站在魔族的荒原上,提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木棍时,能听到这道声音,她坐在湖边却看不清湖面上自己的容貌时,还是能听见这道声音。
为什么会看不清自己的脸?
湖中有树影,有山色,有游鱼跃起投下影子,却唯独没有她。
虞绒绒有些恍惚地想着。
是她本就不应该属于这里吗?
这个念头才起来,那种熊熊燃烧于她的血与骨之间的灼烧痛楚再次铺天盖地般席卷了她。
她好似快要坠入某些无尽深渊,却始终站在命悬一线的悬崖边,悬而未坠。
仿佛始终有什么拉住了她。
……
傅时画没有给任何人传讯,甚至没有想要告诉小楼中人,他们二人已经从魔域回来了的事情。
尤其在回忆起了碧色可能的来源后,他更是绝无可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甚至很庆幸自己当时没有优柔寡断,而是直接让那个误闯的散修忘记了自己的这一段记忆。
他一边不断向虞绒绒体内温和地灌入道元,一边开始回忆自己认识她以来的所有事情。
他们与魔族的接触并不算少。
从最开始的弃世域中,谜一般出现的持棋老人。
而他劈开秘境再赶到之时,虞绒绒与持棋老人之间,明显已经发生过一些他未曾知道的事情。或许只是对弈,或许……还有其他更多。
他对虞绒绒做了什么?
傅时画想到了在魔魂血河中,虞绒绒最后画出的那一方棋盘,轻轻拧了拧眉。
再到浮玉山小虎峰下,山脉之中的那一片血池,与血池中的黑斗篷魔族。
他不是没有看到那方斗篷上的火焰与眼睛图样。
当然也看到了那只向虞绒绒轻轻一眨的眼睛。
渊兮镇魔。
可渊兮早在虞绒绒遇见持棋老人之前,就已经进入了虞绒绒体内,如果从那一次直到他可以自如唤回渊兮,虞绒绒的变化就只有一点。
从道脉不通,到将自己的道脉重铸打通,再修补完成。
换句话说,如果真的有什么,或许便是在虞绒绒的道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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