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未绿
“晏郎,怎么在门口杵着?不进来么?”妙娘本来在屋里做女红,她想给自己裁几件小衣,因为胸前鼓鼓囊囊的好像又长大了一点,虽然也有下人帮着做,但是她自个儿无事时也会做上几针。
再一抬头却见在门口站着,一直不进来的程晏。
程晏脸上有些颓败,吓了妙娘一大跳,算了算时日,她心下大惊,按捺住心中想法,她上前扶了程晏进来。
她亲自奉茶放在他面前,程晏却有些心不在焉的。
“怎么了?晏郎,你有事可一定要同我说啊?”妙娘真的很担心。
在书中曾记得程晏之死其实是林寒哲在国子监读书时,听同窗议论才得知的,他还感慨过生命无常。
但是具体日期未曾写,妙娘自诩嫁过来和程晏关系处的不错了,等慢慢的交心了,她在提醒程晏,没想到今天程晏的脸色就不太对了。
程晏看到妙娘眼中浓浓的关心,心中暖意浓浓,他好像就这么几天就真的享受这些温柔乡,有一个人关心你,你的情绪就是她的情绪,而且她就是这么自然而然的对你好,不计较任何报酬,他真的很舍不得。
“妙娘,我无事。”程晏不愿意把程晷方才的话说给她听,同时他也有他的骄傲,这般发泄出来,会让妙娘觉得他比不得林寒哲,反而显得他心胸狭窄小家子气。
可妙娘不是那种见好就收的,她若要问什么东西,是一定要问出来的。
屏退众人后,妙娘惊骇世俗的一下就跨坐在程晏身上,双臂搂着他的脖子,娇娇俏俏道:“你必须得告诉我,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嘛?你不告诉我,我今天晚上都睡不着了?”
姑娘家的馨香拼命的钻入他的鼻息,程晏脸涨的通红,他觉得自己都挣脱不了,平日睥睨众人的双眼都仿佛能柔的滴下水来,“妙娘,这样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谁让你什么都藏在心间啊?”妙娘用食指戳了戳他的胸口,发现他气息都不匀了,喘气大如牛,不由得勾唇一笑。
“快点告诉我吧?”
“难道我就这么不值得你告诉我吗?”
“晏郎……”
再叫下去,程晏觉得自己马上要出丑了,他推了推她,“你先下去,要不然我就不说了。”
妙娘如猫儿闻到鱼腥味一样,志得意满的从他腿上下去,从而又觉得程晏这样的少年真的是非常少见,他看起来就是个走马章台的公子哥,但是她们家提出等她及笄后再圆房,他就真的没动什么邪念。
现在即便起了反应,都没有任何不轨之举,反而赶她下去。
只听程晏幽幽的道:“方才我在门口遇到晷哥了,他去聂家替林寒哲和六娘的婚事操办,言谈之中,他一直说六娘眼光好,有识人之明,能够一眼就看中林寒哲虽然此时还是微寒,日后却有宰相之能。”
若这般说,妙娘倒是觉得这聂六娘确实是有识人之明,不管原书中说林寒哲如何,他的确有力挽狂澜之功用,挽救了大临,最后宰辅二十年,青史留名。
但程晏也不是这种嫉妒之人,难道因为林寒哲有才德就不爽?
她猜测了一下,所谓的识人之明这四个字,忽然就知道程晷的意思了。聂六娘不挑富贵夫婿,最后可能会做宰相夫人,而她顾妙娘生怕和农家子扯上关系,嫁给了权势滔天的吏部尚书之子,虽未直接说出来,但是言下之意就是程晏不如程晷。
也许程晷不是那个意思,但是他只是随口感慨,但对于程晏也是诛心之论。
好像程晏除了身份之外就是比不得林寒哲。
但妙娘觉得程晷不是无意说的,也许就是有意说的,程晷十一岁就知道制造自己完美受害者的形象,这样的人心机深沉,一言一行都不会是无的放矢。
她知道程晏和程晷感情非常好,因此即便知道程晷在中途用了手段过继,甚至长房可能绝嗣,她都从未透露出一个字,自古以来疏不间亲,这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故而,妙娘只是稍加试探:“大哥怎么能当着你的面这般说?若完全不看出身,他又何苦千方百计的过继呢?难道凭他的才学不能中举,不能得功名吗?可见这话说的不对。况且当年二舅母为了生他,几乎是放弃了自己的生命,救子不救母,如今他连拜祭自己的亲娘都不成了吧?婚姻本是结两性之好,既这样,我们家是寒门,你们家是世家,你能看重我,是不是说明我也有女宰相之能呢?”
她的意思很简单,你自己难道就真的淡泊明志吗?既然真的淡泊明志又何必如此?
“不要胡说,妙娘。晷哥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看中了林寒哲的学识,让我们与之交好罢了。”程晏一贯以来还是很相信程晷,毕竟一起长大的。
平日里俩个一起闯祸,晷哥也总是担下责任。
他手头紧的时候,也是晷哥仗义疏财。
妙娘即便忍不住也要说了:“那他更该交好你才是,你是顺天府会试的会元,你今年也不过十八岁,难道又比谁差了?”
她嘀咕道:“我才不觉得我的晏郎比别人都差,况且他知道林寒哲和咱们的关系,更该避嫌不提就是,虽说是乌龙事件一枚,可是你我都因此名声受损,他却还在你面前那般?晏郎,你是不是得罪他了?他在敲打你?”
这话倒是真的,当初林寒哲若是真的有意娶妙娘,早就应该去拜会顾家,顾家人出面解释清楚,半点误会都不会发生。可这件事情偏偏在国子监闹的沸沸扬扬的,他和林寒哲关系彼此心中都有芥蒂,虽说表面上看起来不错,但晷哥是自己的哥哥,不站在自己这边,却一再的夸林寒哲,甚至今日说出那番话,真是诛心。
见程晏脸上有变幻,妙娘心道,他也并非是顽石,还是非常敏感聪明的。
点到为止,妙娘推了推他:“还不早点沐浴歇息,想不想要甜头了?”
本来还在想他事的程晏一下就目光灼热的盯着妙娘。
第41章 我现在就想要
程晏声音暗哑,一瞬不动的看着她。
妙娘觉得自己都好像要被他看穿了,撇过头去,柔声道:“难道这次还要我主动吗?”
本来妙娘皮肤就生的如凝玉一般,这样偏头过去,更是看到她的粉颈,想也没想他就就了过去,妙娘本以为他会亲自己的嘴唇,都嘟起来了,没想到,他会吻自己的脖子,而且还吻的那么虔诚。
她忍不住搂住他,好一会儿才推开他。
对着镜子,妙娘见被他嘬红的那一块,生气的转过头对程晏道:“你看你做的好事,明儿我得穿衣件多高的领子才能遮住啊?”
程晏勾唇一笑:“妙娘真甜。”
“不正经。”妙娘嗔了一句。
今夜程晏虽然因为程晷的态度有些烦恼,但依旧读书,甚至怕吵醒妙娘还去书房读书,妙娘让陪他也不让。
妙娘也不依,还是程晏道:“那不成,你若不睡下,我就不去读书。”
“好了,好了,这就睡了。”妙娘扶额,真是人不可貌相,一个看起来走马章台的公子哥,她本来特别担心自己嫁过来斗小妾通房,搞宅斗的,还得忍受程晏的脾气,却没想到人家真的挺质朴的,每天就是除了读书就是和正妻亲近,对丫鬟也熟视无睹。
比她爹爹管的还多,非要她早睡。
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程晏回房的时候看到她的睡颜倒是发呆了一会儿,他用手想揉揉她的脸蛋,但伸出去之后还是缩了回来,妙娘没有同意,他不能乱摸。
他自己褪去外衫躺下,并没有让丫头们伺候,就怕吵着妙娘,蹑手蹑脚的躺下后,才舒了一口气。
半夜却被妙娘惊醒了,她一直说着梦话,喊着“不要死”“不要死”什么的,程晏凑近了听,她居然喊的是“晏郎,不要死”……
手里还挥舞着什么,吓的程晏忙把她叫醒,“妙娘,妙娘。”
妙娘这才幽幽的醒来,哭着朝他怀里扑来,程晏还有些受不住,就这么短短几天,她就对自己情根深种了么?
“晏郎,我,我梦到你不好了,怎么办?”她本身就很担心,结果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真的梦到程晏死了。
程晏轻笑道:“傻瓜,梦是反的,你不知道吗?那说明我肯定会好好的,什么事情都没有。”
妙娘摇头:“不是,不是的,其实我很少做梦,每次做梦都很灵的。以前我在老家,祖母把我关在绣楼上,但是我就梦到我娘了,你说怪不怪,我从未见过我娘的,可隔了几天我娘真的从江宁来接我了。还有一次,广州要出事了,我前一年一直心神不宁,拿言语想试探我爹,可他怎么可能信我一个孩子的话,若是当初他听了我的话,早日调走,也不会深陷囹圄了。这一次我梦到晏郎了,那就说明晏郎肯定有危险,晏郎千万不要不相信我。”
她没办法,只能以这种方式让他留心,但她知道这种话的作用微乎其微。
却没想到程晏认真道:“好,我让人增派人手保护我。”
“可是我梦到的人也许是不设防的熟人,他长的什么样子我一直是模糊的,但这个人肯定和你很熟悉,让你熟悉到完全不设防,晏郎,你一定要留意。”妙娘到现在也是越来越舍不得程晏了。
她虽然不知道是谁害了程晏,可是她总觉得应该是哪个熟悉的人,否则些许宵小怎么可能害吏部尚书的公子?之后还完全没事。
要知道吏部管着全国官员的升迁,唯一能和内阁对抗的也只有吏部,她不相信程晏是油尽灯枯而死,那么只有可能是被人害死,这个害了程晏的人还不被程家发现,那么只能说明要么他身份过高,程家不敢动弹,抑或者是程晏身边的人,才能悄无声息。
虽然不知道是谁,但妙娘这么提醒也是提前让程晏做个准备。
“嗯,我知道,妙娘说的我不敢望。”程晏温柔的看着她。
妙娘似乎害羞了,转了个身不说话,程晏拍了拍她的肩膀,跟哄小孩子入睡似的,妙娘又进入梦乡,他也强迫自己睡下。
明日,他还要娶参加文会,不能马虎。
科举士子名声是很重要的,如果你有名气,主考官在评卷时就不会随意对付你的试卷,程晏此等身份当然不怕被罢落,但越是官宦子弟,就更该才学名副其实,否则就被人耻笑为通关节。
如今清流在本朝影响力越来越大,最该行的办法是士大夫与皇上共天下,而不是阿谀奉承皇帝,只阿上。
文人要有文人的风骨,一个国家才有希望。
要不然言官不敢说话,权臣只以皇家利益为利益,那这个国家离败亡也就不远了。
待妙娘醒来之时,程晏早就走了,彩云和琉璃昨儿晚上守夜,今早休息了,早上来伺候的是海棠和秋香来伺候的。
海棠手巧,替妙娘挽的灵蛇髻更是好看,妙娘夸了几句,海棠立马高兴起来话也多了些。
“你是二爷一过来,就在此伺候吗?以前你是在哪儿伺候的?”妙娘笑问。
海棠忙道:“奴婢以前在二太太跟前伺候,是二太太的三等丫头,正巧二爷来了,太太便说我手巧,正好过来伺候二爷。”
“原来如此,我是见你机灵,日后你便专门为我梳头吧。”妙娘笑道。
海棠喜不自胜,这做下人的,被主子分派事情,那才代表有事情可干,才有价值,若是什么事情都不分派你,可能人家都不要你伺候。
程家又不是慈善堂,这些不能伺候主子的人,当然分派到别的地方,或者放出去嫁人,到时候身份就降低许多了,和现在可大不一样。
“奴婢谢二奶奶抬举,奴婢日后一定会为您好好办事的。”
“说这个做甚,哎,说起来我还真有事要问你?”
妙娘把秋香打发出去,特地问海棠:“这等会儿我就要去给老太君请安,依你看我该怎么和大奶奶相处呢?”
这就是在考验海棠,很简单,你要做新主子的心腹,可不是随随便便的做的,还得拿出些真本事来。
海棠作为罗氏身边曾经服侍过的丫头,罗氏的很多想法她还算了解,且程晏和程晷关系颇好,她几乎脱口而出就想说让妙娘和大奶奶好生处着,不,若是这么说,那谁都知道。那么二奶奶肯定想了解些不为人知的事情,海棠瞬间就有了主意。
她道:“您就以礼相待就好,既不亲近也不要疏远。”
“哦,都说大奶奶是个贤良人,怎么你又要我既不亲近又不要疏远,反而这般淡淡的呢?”妙娘故作不知。
只听海棠道:“说起来大奶奶确实是个好人,也是个贤惠人,这满府里没有人说不好的。可就是有一点,她进门三年无子,您知道的,咱们程家的长辈都不似寻常人家的长辈能够等得起,老太君念兹在兹的就是子嗣二字,她不能生,还不让大爷进别的女人的房,您说老太君会高兴吗?您若是跟她走的太近,恐怕老太君也怕您沾染上她这样的习气,奴婢听老太君屋里伺候的人称大奶奶是憨面刁。”
“当然了,您和她毕竟是妯娌,若是您在面上这般表现,那老太君和大太太都会对您有意见,觉得您不恭敬长房。”
没想到背后还真有这么些故事,妙娘笑着对海棠道:“我初来,许多事情日后还要劳你们多替我出主意。”
海棠连说不敢。
“你先下去吧,我要去给太太请安了。”
海棠告退回房,在路上碰到凝眉了,喊了声“凝眉姐姐”,凝眉嗤笑了一声:“你呀,还真以为攀了高枝儿了啊,就怕人家到时候是拉着你打别人,到时候看着你们内讧呢。”
海棠笑道:“凝眉姐姐这话我是越发听不懂了,二爷前儿还说让咱们忠心对二奶奶不许生事,姐姐这又来了。”
如果放在以前,海棠怎么敢这般和凝眉说话,但现在凝眉作为一等丫头,新主子闲置她,一看就知道她前途渺茫,海棠怎么可能还受她的排揎。
果然,凝眉即便大怒也不敢真的闹出来,只是冷哼几声就走了。
看着凝眉的背影,海棠撇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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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罗氏这里会合之后,婆媳二人就去了老太君处请安,吴老太君正房外挂着几只画眉,分外伶俐可爱,鸟笼下还有抱猫的丫头,正喂着猫只肉干儿,见她们过来忙要行礼,被罗氏阻止了。
“老太太这爱这翻雪,你们可得仔细的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