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未绿
就比如说程晏何时冷了饿了,身体状况如何,罗氏其实极少关心,每次最多送点参鸡汤过来就成,现在成婚了连参汤都送的少了。
但是倦哥儿爱吃汤包不喜加姜丝,她是一清二楚。
而且罗氏有什么话也是很迂回的说起,程晏仿佛也习惯了,大事禀告一二,小事基本就自己消化。
“那六娘那里你也送些东西过去吧,捡点儿透气的布送去,到时候吸汗,孩子穿也好啊。”
“是。”
六娘这边收到妙娘送的布料,她轻咳了一声道:“把这些布都丢掉吧。”
“夫人,这可是琼州布啊,对小孩子极好的。”丫鬟有些不可置信,她贴身伺候六娘好几年了,也算是心腹,但不懂六娘为何要如此。
六娘难得冷脸道:“我说丢了就丢了,你还要跟我啰嗦吗?”
丫鬟吓的打了个哆嗦。
旋即,六娘又道:“也不是真的丢了,你给西郊附近的贫民们吧,这些都是好料子,不要糟蹋了。”
“是,夫人。”丫鬟不敢再有二话,立马就下去了。
她下去后,六娘觉得自己有些心烦气躁,喝了一口水才压下火气来。她当然不会用这些布,就跟妙娘当初谁送的都不会用一样,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毒,甚至她把小范氏送来的药材都全部转手布施给贫民了。
前次在继女的小定礼上,程晏出了好大的风头,完全把自己丈夫的风头全都抢光了,这不是成心的又是什么?
以前她只是个小小的庶女,对她们事事忍让,现在倒好,妙娘却什么时候都想凌驾于她之上,有心无意就不提了,但在别人办的宴事上出尽风头,这真的是正常人做的出来的么?
但她知道,现在一切都还得忍。
官场浮沉正常的很,犹如林寒哲,当年何等风光,一介农门子,得到聂家看重,许之以贵女,其人年少有为,官升的很大,但那又如何,被贬谪时,还不是无一人相送,还得求昔日仇家程晏,跟落水狗有什么区别。
程晏如今是高高在上,但观他为人太过于高傲,程家长辈一个个也退下来,日后他未必还能如此。
想到这里,六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当务之急,是生下个儿子再说。
人啊,不管做什么,得有命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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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程晏游刃有余之后,每天就不需要熬的那么晚了,妙娘才时不时接倦哥儿过来玩,咦,这下发现罗家的小姑娘居然在这里。
罗氏笑道:“她娘又有了身子,又没个长辈在身边,让她陪在我身边,也和倦哥儿做个伴。”
妙娘把罗莹雪拉到身边道:“那也好,倦哥儿正是坐不住的年纪,正好有这么个小姑娘在这里,乖巧懂事,还能陪着您,这多好呀。”
她还让厨下又端了几碟点心给罗莹雪,罗莹雪还是个小姑娘,看到糕点虽然推辞一下,但妙娘又太好了,她忍不住就拿了一块小口小口的吃起来。
这一看就是教养极好的小姑娘,李氏不愧是书香门第出身。
妙娘自己没有女儿,又因为这是罗氏的侄孙女,不免客气几分,还拿来首饰,替小姑娘簪花,这些举动都是看在婆婆的面子上。
毕竟这段时日,她都一直在关心程晏的事情,还有替倦哥儿画昆虫和日常生活图册,不免忽略了公婆,这个时候婆婆的娘家人过来,她肯定要对她们好些,弥补一二嘛!
罗莹雪平日在家虽然李氏对她也不错,但毕竟有两位兄长在前,现在又怀上了一个,她生的孩子都很密,难免对女儿就没有儿子投入那么多关怀。今天有个这么漂亮,又对她这么好的仙姑,声音还那么好听,也那么耐心。
她还抱她在怀里,她的身上好香啊。
罗莹雪很高兴,都舍不得从妙娘膝盖上下来。
这种场面罗氏当然是乐见其成,她现在也没那么傻,直接捅穿这层窗户纸,肯定要让她们互相接触一段时日,到时候水到渠成,这事情就容易办了。
妙娘自然也没有发现罗氏的意图,因为年纪都太小了,她就根本没往那方面想,倦哥儿一个两岁大的孩子,他懂什么。
她也没想到罗氏这么急。
所以还真的对罗莹雪照顾的无微不至,却不曾想到这个举动热闹了倦哥儿,平日里他在家里就是众人的心肝宝贝,有他在的地方,他爹都要退一射之地,他娘的膝盖和怀抱还有好吃的都是他的。
他气的脸通红,在妙娘正准备递一块玉带糕给罗莹雪的时候,只见他过来捏紧小拳头,径直拉罗莹雪下来。
“这是我娘,我娘的点心只有我能吃,我要上来坐。”
平时,他身体就好,在妙娘房里还专门铺着垫子让他爬来爬去,摔到地上也不疼,他个子也比同龄人高,手劲还挺大,一下就要拽她。
妙娘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爬到妙娘另一个膝盖上推罗莹雪:“下去吧你。”
小姑娘顿时被倦哥儿吓哭了,倦哥儿却生气道:“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这么一下就哭了。”
这个学舌的倦哥儿,妙娘心道,这不是我曾经和程晏玩笑的话么,又被他听进去到处说。
第103章 同甘共苦
场面一时尴尬住了,妙娘立马斥责倦哥儿的不对,但不是那种利用大人的权威,而是把他放下,蹲在地上和他平视道:“倦哥儿,你怎么能推姐姐呢?这样礼貌吗?如果你这样子去姨妈或者大伯家,几个姐姐哥哥也推你,你会不会生气?”
她话音刚落,倦哥儿还未开口,倒是罗氏立马道:“好了,他才两岁,哪里懂这些。小孩子都是这样的,你也不要太严厉了。”
罗氏让下人安慰罗莹雪,妙娘则对倦哥儿道:“爹和娘只有你一个儿子,平时那么疼你,今天是姐姐在咱们家作客,娘对我们的小客人才很好的,你忘记你去亲戚家,他们也是把好吃的东西都给你的,是不是?”
“平时娘和倦哥儿玩过家家的时候,娘去倦哥儿的小家,倦哥儿是不是也会给娘好吃的?”她又抱起倦哥儿,一字一句的平静的说话。
倦哥儿点头:“我最喜欢和娘过家家了。”
“所以你刚才推人,对不对?”妙娘继续问。
“不对。”倦哥儿低着头,乖乖认错。
他平日不怕祖父祖母也不怕爹爹,但是最怕娘,尤其是娘跟他这样说话。
“哦,那你要跟姐姐道歉啊。”妙娘示意他过去。
倦哥儿认错倒是很痛快,“对不起。”
罗莹雪本来在哭的,看倦哥儿说了对不起,她却喊着要回家去。
罗莹雪的乳母也跟尴尬,她作为罗莹雪的乳母,当然知道罗莹雪频繁出现在这里的目的,立马哄着自家小姐,推她过去跟倦哥儿握手言和。
毕竟罗莹雪已经五六岁大了,是姐姐,不应该如此扭捏。
但是她却只想哭,这边认错了的倦哥儿还是赖在妙娘怀里不肯走,妙娘就笑着又安抚了罗莹雪几句,抱着倦哥儿先回房了。
下人都一声不吭,不敢多劝什么,妙娘觉得自己应该更重视孩子的看法,站在孩子的角度想问题,这也是为什么很多家庭生了二胎后,反而要做第一胎的心理工作。
晚膳时,已经醒来的倦哥儿和罗莹雪倒是又玩到一起去了,这就是小孩子,一觉睡醒,什么都不记得了。
可是,下一次罗莹雪就再也没怎么过来了,妙娘还问起罗氏是何原因,罗氏倒是没有多说。
于是,妙娘就和程晏商量着:“以后啊,咱们要是有老二了或者准备怀老二了,还是要等倦哥儿大一点,要不然对于孩子们都不好。”
程晏不大认同:“孩子是咱们的,和他小孩无关,妙娘,你对孩子也太言听计从了。”
“唉,说起来倦哥儿他从小就和我亲,祖父母管不住他,只要我管他,带着他玩儿,他就有占有欲,觉得娘亲是他一个人的,谁也不能抢走,我估摸着那个小姑娘肯定也被吓到了,也不来咱们家了。”妙娘倒是觉得自己很了解倦哥儿的内心。
“她不来也就不来呗。我小的时候还不是一个人玩,长大了朋友多的是,有什么可担心的,不必担心咱们儿子。”程晏还美滋滋的想倦哥儿才两岁多,个子高高的,走路稳当当的,有谁家小孩像他家这样的啊。
妙娘一听,得,方才还说自己对倦哥儿言听计从的,现在看看也不知道是谁无条件的站在倦哥儿这一边。
但不管怎么样,妙娘该教育儿子的还得教育,先告诉他爹娘永远最疼他,之后对待任何人都要有礼貌。
当然了,这些都是背着罗氏说的,在祖母那里,什么都心疼孩子,她们做爹娘的,反而不敢教训自己的孩子,还好倦哥儿往她这里跑的时候,她会陪着他,顺便寓教于乐。
“看,这是蚂蚁搬家,就代表可能要下雨了。”妙娘指着自己画的图册对倦哥儿道。
倦哥儿仰着头看着妙娘:“真的么?”
“真的呀!”
京城一向干燥,难得下了一场雨,家里除了程晏上衙,其余的人也都窝在家里,倒是没什么影响。
不意收到辽东爹娘的来信,程氏在信里说到他爹因为在辽东表现出色,准备改河南布政使,又问她安廷和倦哥儿如何了?让她不要急着要二胎,说一定要等身体完完全全恢复好,没有问题了,再考虑生。
之后,又说程晏推荐的林寒哲确实懂很多,尤其是居然还了解大炮,在任上颇有作为,他爹考评给的优。
妙娘笑了笑,毕竟是男主,什么都懂点,即便是被贬谪,也是刷声望吧。
就是林夫人那么快就逃离他,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不好的事情。
林寒哲在辽阳倒是整个人沉寂下来,他和程晷最大的不同是,程晷想保住家族,他想保住的是整个大临。
以前过往似云烟,他独酌了一杯酒,见门外有人敲门,不意居然是安玉,这是顾清沅的次子,他和他兄长安廷不一样。
顾安廷讷言谨慎,学问扎实,顾安玉却性子跳脱,虽然也读书,但是对其他的更感兴趣。
“先生,我是来跟您道别的。”安玉笑道。
林寒哲颔首:“听说了,顾巡抚是要去河南任职了吧?”
安玉讶异:“您如何知道?”
“这不明摆着的吗?辽东大捷,多亏令尊运筹帷幄,皇上为这事筹谋许久了,如今收服夷族,大功一件啊。”
林寒哲以前不了解顾清沅,他来到辽阳任职才,才发现程家这种累世官宦为何要和顾家结亲了,顾清沅实在是能臣也非常清廉,敢于担责任。
这样的人为官就是缺点机缘,一旦有机缘,就青云直上,故而顾清沅如此,也很正常。
从辽东巡抚到河南布政使,看似区别不大,但是从偏到中,日后指不定还调到中央重用这都是有可能的。
安玉喜欢林寒哲的学识还有一些新鲜的物事,二人小聊了一会儿,就见安玉偷笑:“先生,我听说管知府的夫人要给您说媒呢,我先走了。”
说媒?
林寒哲失笑:“跟我说什么媒啊。我也不是没有妻子,只不过他们在京中罢了。”
“我实话跟您说吧,我爹给您的考评一个优,虽说您要回京难说,但是任同知还是有可能的,那您在这里至少耗个六七年。管知府的夫人也是好心,不过这事儿我也是偷偷告诉您的。”
看安玉这样子,林寒哲不免道:“知道了,多谢你通风报信,我这里有一本我从别人那儿得的一本关于机关的书,就送你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安玉笑眯眯的拿着书就走了。
之后,很快顾清沅升任河南布政使,在走之前还推荐林寒哲任辽东同知。
这足以证明顾清沅此人大公无私,他们家虽然在女儿的婚事上和林寒哲有些龃龉,但平心而论,林寒哲有很多当下人想不到绝妙想法,且不辞辛劳,只是尚待需要历练,但无可厚非,他已经超过许多人的见识了。
林寒哲也去信给了聂六娘,程晏同时也收到林寒哲的信,这让程晏颇有些无奈。
他把信给妙娘看到:“你瞧,林寒哲说如果聂六娘要去辽东,拜托我安排一二呢。”
“是有什么为难的么?”妙娘看着程晏。
“不是为难,是我认为聂六娘压根都不会去。林寒哲是踌躇满志,准备在辽东开垦荒地,大干一场的。可惜辽东苦寒之地,聂家怎么会放女儿跟着去呢。”
这就是问题所在。
本来妙娘还认为不至于,但是聂家一直不应声之后,程晏派人又去问了一次,说是聂六娘病了,去不成,程晏就明白了。
妙娘听了不由得道:“当年因为传出我拒婚林寒哲,聂六娘当着众人的面说过我嫌贫爱富,我本以为她出身大家,会真的夫唱妇随,没曾想她居然也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