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妩梵
另侧的高氏却颇为费解地看了看贺馨若,又看了看阮安和贺馨芫。
她怎么瞧着,贺家那庶女待房家表妹的态度,都比待贺馨若要热忱许多,看来这贺家姐妹的关系并不好。
至于这两个人关系不睦的缘由,高氏不怎么稀罕去猜,无外乎就是嫡女瞧庶女不顺眼,以势压人。
高氏越想,越觉懊悔。
她当时怎么就没再好好地打探打探这贺家的底细呢?
她现在怎么看贺馨若这个儿媳,都觉不太顺眼,偏当着外人的面,她还得刻意展现出偏袒她的一面。
真是愁死她了。
待吃完了宴席,阮安和贺馨芫随着一众贵女们在鸳鸯厅饮茶。
岭南那处的节度使快马加鞭给皇帝送了几十篓荔枝,文昌伯府恰好得了一篓,却不是圣上赐的,而是皇后派人从宫中送来的。
阮安将手中茶盏撂在手旁高案后,眼神淡淡地往那传话宫人的方向瞥了一眼。
是她熟悉的面孔。
来的人是皇后颇为信任的钟姑姑,看来前世皇后也是在这时,就将这伯府家的大姑娘内定为良娣人选,送荔枝的举动就是在有意拉拢,好在将来能够制衡李淑颖。
荔枝这果物极其昂贵难得,纵然在座的诸人都出身于世家,却也不是谁都吃过的,神情或多或少都透了些惊奇。
坐于上首的文昌伯夫人觉得颇有面子,还特地命小厮从窖室里挖出了一块巨冰,用琉璃高脚果盘装好,给在座的每个人分了三枚,让诸人一起品尝。
“这荔枝用冰镇一会儿才更美味呢,诸位趁凉,赶紧尝尝鲜。”
这话一落,文昌伯夫人却发现,两侧坐席的有些贵女并没将心思放在荔枝身上,神情都有些讪讪然。
只有定北侯之妻房氏立即就用纤指破开了一颗荔枝,吃相优雅怡然。
与在场的贵女们的紧绷之态都不同,房氏的神态极为自然闲适。
再一配上她那张姿容胜雪的绝色脸蛋,举手投足间,透着股令人赏心悦目的仙气。
文昌伯夫人忽地有些明白了,为何定北侯会娶这个远方表妹为妻。
首先,房氏的长相就绝对配得上他。
依文昌伯夫人的审美来看,她倒是觉得,房氏比太子妃生得还美。
太子妃固然五官艳丽,却没房家表妹的气质出尘。
其次,房氏第一次出席长安的世家宴事,就没露任何怯态,反倒是比在场的所有人都气定神闲。
也是,能拿捏住定北侯的女人,哪里又能是个心思简单的人呢?
阮安没留意到文昌伯夫人赞许的目光,更没将对个邵氏和刘氏沁着酸涩的眼神放在眼里,而是专心致志地品尝着荔枝。
活了两世,她在今日前确实没吃过荔枝,不过它的口感倒真是清甜弹润,汁水充盈。
阮安连吃了两颗,颇有种食髓知味的感觉。
想起今日霍羲正好回侯府住,她甚至都想将剩下的那颗让白薇偷偷带回去,让儿子也尝一尝了。
不过转念又想,皇帝应当也会赏霍阆一篓,霍羲八成早就吃过荔枝了。
那这最后一颗荔枝也归她了。
思及此,阮安刚要用纤指拨开它,耳畔却忽地传来一道略显尖刻的女音——
“定北侯夫人,我前阵子听闻霍侯给一个阮姓医姑亲笔提了块匾额,听说这医姑当年曾在嘉州救过霍侯一命。我府上的管事姑姑正好得了怪疾,也想去她那儿药堂看看疾病,可那医姑好像是个铃医,也不知那医姑的医术如何。”
说话的人正式刘侍郎的嫡女刘氏,见阮安终于将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刘氏勾了勾唇角,又问:“也不知侯夫人对那医姑的医术了不了解?”
这话一落,在场诸人皆神情各异地看向了阮安。
文昌伯夫人微微颦眉,觉得刘氏的话说得有些过分。
定北侯既是给那阮姓医姑开了间药堂,那就说明这医姑与寻常的外室并不同,旁人若想说什么,那医姑也大可拿救命之恩做为挡箭牌。
不过这都赠匾了,那便更说明两个人的关系不一般了。
刘氏当着房家表妹的人提起定北侯在外的红粉知己,那不是刻意挑刺,让人家不痛快吗?
贺馨若和邵氏也一脸看戏模样,往阮安的方向瞥去。
所有人都认为,这房家表妹就算再淡然,脸色起码也会变一变,也都想看看她到底会怎么回复刘氏。
阮安将荔枝放回盘中,一想到霍平枭亲自给她药堂题写得那块牌匾,她都觉得,唇齿间残存的荔枝汁水都更甘甜了些。
刘氏都这么问她了,那她可得借机好好地宣传宣传自己的医馆了,他们这些做主子的瞧不上小药堂的坐诊医师,可府里的下人若得了病,也不能都寻诊费高昂的世医看。
这是多么好的一个机会!
她还得憋着笑意,不能将宣传药堂的事表达得更明显。
思及此,阮安将唇边的笑意收敛了几分,对着刘氏温声回道:“我在府中倒是也听说了那家在安仁坊新开的药堂,这年头做个营生不容易,那医姑既然能将药堂开起来,就说明医术过得去,听说每月初十到初十五,有好多百姓在药堂外排队呢。”
刘氏和邵氏自然看见了阮安唇边挂的那抹淡笑,这笑意过于自然,倒像是发自内心的,而不是在矫饰。
房氏莫非是在讽笑她们吗?
刘氏和邵氏面面相觑,都有些慌了阵脚。
她们属实没想到,房家表妹的段位竟然高到了如此地步,有人当着她面提起丈夫在外的女人,还能如此淡然应对。
她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坐于上首的文昌伯夫人微微颔首,心中对这位房家表妹愈发佩服起来,她像阮安这般大的时候,可没有这等的隐忍之能。
房家表妹果然是个不容小觑的女人。
刘氏原本想让阮安心中不爽,可看着她笑靥如花的模样,眼中不禁划过一瞬黯然。
刘氏微微垂眼,想起那个鲜衣怒马,耀眼夺目的少年郎有了家世,甚至都做了父亲,心中不禁被难言的苦涩包裹。
她在心中宽慰着自己,房家表妹也没什么好得意的,毕竟霍侯在外可是有个红颜知己在的。
房氏一定是在强撑面子,她在侯府的日子过得,估计并不怎么样。
再抬首,房氏却见厅外进来一熟悉的面孔。
是霍侯的近侍,魏元。
魏元来这儿做什么?
刘氏正觉费解,却见魏元朝上首的文昌伯夫人恭敬地揖了一礼,随后便命身后的小厮往厅内抬了一篓还泛着水雾的荔枝。
刘氏和邵氏往那儿看去,心中都倍觉疑惑。
这时,魏元恭声对文昌伯夫人开口道:“霍侯命小的将陛下赐的荔枝送到伯府,以供各位夫人品尝。”
刘氏渐渐猜出了魏元特地来此一趟的意图,神情愈发惨然。
魏元接下来说的话,于刘氏而言,也愈发刺耳——
“我们夫人初来乍到,侯爷希望诸位夫人能对她多多担待。”
“侯爷还命小的别忘叮嘱夫人,荔枝吃多了容易上火,夫人要注意身体,切莫贪食。”
第34章 误会解开(二更)
用晚食时, 八仙桌上也比之前多了盘荔枝。
阮安这才得知,原来皇帝分别赐了相府和定北侯府两篓荔枝,统共就那么二十篓荔枝, 霍家这一门就占了四篓, 足可见皇帝对霍家的倚重。
霍羲吃荔枝吃得很凶,阮安怕孩子上火,便将装着荔枝的碟子往霍平枭手旁推去。
霍平枭眼神淡淡地往她方向看了一眼,未发一言。
阮安温声问道:“羲儿在相府没吃到荔枝吗?”
霍羲可怜兮兮地看着霍平枭长手旁的那碟荔枝, 连连摇起小脑袋, 唇角还挂着荔枝的汁水, 软声回道:“没有~阿翁的身体又不大舒服,我担心他, 所以没吃。”
阮安接过泽兰递过的软帕, 神情专注地为霍羲擦了擦嘴角,又耐心地给予男孩应有的夸赞:“羲儿真孝顺, 不过你今天已经吃了十颗荔枝了,再多吃的话, 明儿个唇角该起泡了。”
听到“起泡”两个字,霍羲不禁张了张小嘴, 似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回忆, 男孩立即闭了下乌黑的眼睛, 边打着激灵,边嗡声回道:“那我不吃了……”
婢女们将八仙桌上的菜撤下去后,阮安撇下父子俩, 到账房那处打理起近来落下的府务。
霍羲还是不太习惯跟霍平枭单独相处, 刚要迈着小短腿离开偏厅。
霍平枭却唤住他:“小鬼, 你回来, 我有话要问你。”
“什么事啊?”
霍羲有些不情愿地顿住了脚,费解地看向了坐姿挺拔的男人。
“适才你娘不过是提了一句,若是吃多了荔枝,嘴角会起泡,你怎么那么害怕啊?”
霍羲再度听到起泡二字,小小的身体竟然又发起抖来,惹得霍平枭幽然看他的目光多了些费解。
男孩如实回道;“我之前染过天花,浑身都长了那些东西,可难看了。”
听罢这话,霍平枭眉宇微动,他难以置信地问:“你还患过天花?”
霍羲点头,连连眨着浓长的黑睫,又道:“是啊,孙也哥哥说我很少得病,但是这一得病,就得了个最严重的。娘那时可心急了,我虽然昏睡着,但也总能听见她的哭声。”
听罢这话,霍平枭的神情凝重了几分。
像霍羲这么大的孩子,体质尚弱,一场天花很可能就会将他的命带走。
阮安却从来都没跟他提起过独自抚养霍羲的经历,单凭霍羲得天花这件事,她身为独身母亲的辛劳和不易就可见一斑
看着眼神越来越发沉黯的霍平枭,霍羲不禁撅起了小嘴。
男孩歪起小脑袋,不解地看向他。
本来这个自称是他爹的男人就长得可怕,这一生起气来,他的模样就更吓人了。
觉出霍羲在歪着脑袋看他,霍平枭将眉间那抹狷色敛去,语气尽量平静地又问:“你的天花,是你娘治好的吗?”
“是我娘治好的,她还将治天花的法子写成医方实录了呢。”
话说到这处,觉出霍平枭周身散着的危险气息散了些,霍羲便迈着小短腿,往霍平枭的身前走了几步。
霍平枭顺势垂眼,看向了小团子,心中忽地对阮安写过的医方实录多了些好奇。
他知道霍羲是识字的,低声问:“那你看没看过你娘写的医录?”
“看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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