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偏执战神后 第63章

作者:妩梵 标签: 甜文 阴差阳错 因缘邂逅 穿越重生

  霍羲纵然比寻常的孩童聪慧,但到底是对大人的世界一无所知,看着孩子懵懂天真的神情, 阮安只觉心中愈发羞赧。

  她不免有些气恼, 却能明显觉出, 男人的目光正毫不避讳地落在她身上。

  从她出来后,霍平枭就一直在看她。

  阮安轻抿柔唇, 仍不敢看他此时的神情, 待微微俯身后,她伸手刮了下儿子的小鼻子, 嗓音温柔地将话头岔开:“昨日广文馆是不是旬考了,羲儿考得怎么样?”

  霍羲被问起了课业, 也不再纠结适才的事,乖巧地回道:“孩儿和三叔都觉得不难, 娘放心吧~我一直都很用功的。”

  “那羲儿先去偏厅等娘。”

  阮安说着, 亦朝着男孩伸出了小指, 温声又道:“一会儿娘和你父亲,一起陪你用早膳。”

  霍羲笑起来时,乌黑的眼睛也眯成了两道似月牙儿般的缝, 他同阮安打了个勾勾, 奶声奶气地回道:“嗯~”

  等霍羲被乳母牵走时, 霍平枭望着他远去的小小背影。

  及至阮安带着赧怯的杏眼, 再度与他视线相接,男人略显凌厉冷淡的眉眼微微一动。

  眼前人,是他的妻和儿。

  他亦自此,在长安城有了牵挂,再不是孤身一人。

  等霍羲休完旬假,阮安正好想去东市,打听打听那里生意较好的药肆,了解一番那里药材的定价。

  霍羲这几日都待在定北侯府中,阮安如果不去药堂或是郊外的药圃,通常都会与孩子共乘一辆马车,亲自送他去广文馆上学。

  许是因为上辈子的离别过于惨痛,阮安很珍惜和霍羲在一起相处的时光。

  霍家到底权势极盛,在禁廷里,当然也有很多眼线。

  阮安隐隐听闻皇后被禁足宫中的消息,而杜太医突然被大理寺的官衙关进天牢,丽贵嫔也被打入了冷宫。

  看来,皇后在背地使的手段是败露了,但皇帝念及她是他的发妻,并没将这件阴司事摆在明面上。

  陈贵妃的孩子一出世,就直接被皇帝封为了亲王,比想破脑袋,想在皇帝面前证明自己的三皇子萧闻,爵位还要高上一阶。

  轮音辘辘,阮安用纤手掀开车帷,渐渐止住了思绪。

  她遥遥望向林立着寺塔的大慈寺,佛寺中响起清梵的钟声。

  突然想起,佛家常说的因和果。

  自她重生后,有许多事都发生了改变,譬如被她救活的黎母和陈贵妃母子。

  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到现在,阮安无法确定,这一世发生的事,到底还能不能按照前世的轨迹发展?

  她忽然觉得,将来的一切都充满了未知。

  “娘,孩儿去学馆了。”

  霍羲嗓音清亮,亦仰起小脸儿看向了她。

  阮安神态温柔地对着儿子颔了颔首,决定不再多思多虑,叮嘱道:“今晚是苏管事来接你,回相府后要在阿翁面前乖些,不能总撒娇耍赖。”

  “娘放心吧,羲儿都记着呢~”

  霍羲说完,也遥遥见到了他小叔霍乐识的身影,迫不及待地让马奴将他抱下了马车,脚步哒哒地往他方向跑去。

  泛黄的秋叶簌簌而落,及至书童帮着霍羲在书案上摆好了笔墨纸砚,男孩的心情都很愉悦。

  霍羲的身型过于矮小,若是按照寻常的坐次,和二品以上的世家子弟坐在一起,难以看见国子博士的面庞,是以这里的学官便将他调到了前排,让他坐在了皇子皇女的身后。

  趁着祭酒还没进堂,霍羲压低了声音问向身侧的六皇子:“殿下,四公主今日怎么没来呀?她是不是病了?”

  六皇子看向霍羲身旁空落落的书案,神情微有闪躲,稚嫩的眉间也透了几分与年龄不符的哀怮,他紧紧地闭了下眼,没有回复霍羲的话。

  霍羲摸了摸后脑勺,有些纳闷,神情懵然又失落。

  他在定北侯府休旬假的这几日,不是待在府上打垂丸,就是跟着娘亲去药圃看药农们种药炒药,没人告诉他近来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阮安和霍平枭跟他提起千秋宴上的事时,也都是一笔带过。

  正此时,坐于霍羲身前不远处的萧嫣回身看向了他。

  那日在千秋宴上,萧嫣就见识过了房家表妹的美貌,如今越看霍羲,越觉他和他生母的很多神态都很像。

  每次来到国子监,一见到又像霍平枭,又像阮安的霍羲,萧嫣都感觉犹如芒刺在背。

  她刻意让那些庶出的公主和皇子们对霍羲疏远,可霍羲这孩子实在招人喜爱,六皇子和四公主都对他很照拂。

  尤其是今年刚满十二岁的四公主,对这个小小的孩童更是照拂,萧嫣在宫廷里警告过她多次,让她不许与霍羲亲近,可那四公主还是不肯听从。

  思及此,萧嫣嗓音幽幽地对霍羲说:“你还不知道吗?四公主的母妃丽贵嫔贬为了废人,押进了冷宫,宫人都说,她压根就不是父皇的亲生女儿,而是个贱种,自然是要被处死的。”

  ——“她压根就回不了这国子监了。”

  听罢这话,霍羲乌亮的双眼突然瞪大,萧嫣的话字字带刺。

  贱种、处死这类的词汇也让男孩弱小的心灵一时难以承受。

  他仍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国子博士就持着书卷进了堂内。

  霍羲鼻间突然发酸,眼眶强自含着泪意,整个上午都因着难以自控的伤感而心不在焉。

  阮安在嘉州时将他保护得很好,她身为铃医,也接触过很多将死之人,偶尔也会代替仵作为一些死者敛容验尸,却从来都没让儿子接触到这些事。

  是以,男孩对死亡这件事的印象仍很模糊。

  可听萧嫣这么说,霍羲忽地意识到,人一旦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他连连摇着小脑袋,难以相信前几日还递他纸笔,送他柿饼吃的四公主会死,也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散学后,霍羲整个人就跟失了神似的。

  霍乐识觉出了小侄的异样,关切地问道:“羲儿,你怎么了?”

  他问着,李太傅的嫡孙,亦是李淑颖的亲弟弟李懿,也即将从二人身旁走过。

  李懿的眼神透着讥讽,对霍乐识解释道:“四公主血统不详,不日内应当就会被陛下废黜,有可能还会被处死,你侄儿平日跟她的关系最好,自然会难过。”

  李懿看似在同霍乐识解释事情的原委,实则却是想再度用言语刺激霍羲。

  毕竟他没入这国子监前,他是这里最聪颖的生员,国子博士和祭酒最常夸赞的人也是他。

  可霍羲一来,就夺去了所有人的关注,李懿只能屈居第二,这让自幼就被寄予厚望的他无法忍受。

  霍羲听完这话,紧紧地咬住小牙,试图憋住即要迸发而出的泪水,没等霍乐识再开口,便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广文馆。

  回到相府后,霍羲没用晚食,只闷闷不乐地将自己锁在书房中,他坐在书案前,亦用小手拄着下巴,独自发着呆,连小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叫声都没听见。

  苏管事急出一头冷汗,可无论怎么唤他,霍羲都不肯应他。

  男孩是很聪慧,可却弄不清宫廷的那些争端,今日的听闻于他而言,也过于残忍。

  霍阆得知消息后,即刻命人将他推到了霍羲的院子里。

  甫一进室,未等霍阆开口询问,霍羲便可怜兮兮地站起了身,音腔哽咽地央求道:“阿翁…我不想去国子监上学了……”

  霍阆的眼神骤然深沉了几分,不解地问:“为何要这么说?”

  说着,亦冷瞥了苏管事一眼。

  苏管事即刻会意,赶忙将从霍乐识那儿打听到的事同霍阆交代了一番。

  苏管事觉得,小世子虽然是定北侯的儿子,但这父子二人的模样虽像,性情却到底是有所不同。

  定北侯自幼顽劣,无论长辈如何训斥惩戒,他连眼睛都不会红一下。

  哪怕他生母大房氏犯起疯病时,用簪子将他颈脖划伤,险些致死,定北侯的眼神中也只透露出了惊恐之色,却仍没掉眼泪。

  小世子虽然过分聪慧了些,但同定北侯这么一比,也显得愈发像个正常孩子了。

  毕竟四岁大的孩子,确实会因为一些小事就啼哭不已。

  如遇见这种情况,那只会更加伤感。

  “为什么呀,为什么要处死她啊?这件事跟她有什么关系,她是无辜的啊…呜呜呜……”

  霍阆听着霍羲的哭声,不悦地皱起眉宇,他幽深地看向哭包一样的奶团子,示意他往他身前走过来。

  霍羲边用小手为自己抹着眼泪,边哭唧唧地走到祖父的身旁。

  “我问你,哭有用么?”

  霍阆边说着,边示意苏管事为他拭泪。

  苏管事将手帕覆在男孩的面颊上,让霍羲擤了把鼻涕。

  等男孩的泪意将将止住一些后,方才抖着两个小肩膀回道:“没…没用……”

  “你哭,也改变不了任何现状。”

  霍羲吸了吸小鼻子,软声问道:“那我如果不哭了,就能改变现状吗?四公主她…还能活下来吗?”

  霍阆的语气不算温和,却不如寻常般,那般冰冷且不近人情,只耐心又说:“只有你足够强大,才能保护你想保护的人。”

  霍羲有些不明白霍阆口中说的强大,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要像父亲那样,生得又高大,又强壮吗?

  霍阆看着男孩懵然的神情,没再同他说什么,只命苏管事看顾好霍羲,让他用完晚膳,不能空着肚子入睡。

  次日一早,霍阆便派下人去广文馆给霍羲告假,没让男孩再按如常去上学。

  而皇帝在今日,则乘华辇来了趟相府,按照往常数十年的习惯,他每年总会寻个时日,与霍阆在翼角亭下品茗对弈。

  皇帝并未察觉,霍羲此时正悄悄地站在不远处的假山后,男孩的身旁还跟了个看顾他的小厮,为防男孩受凉,那小厮的手中还拿了件棕色的獭皮小袄。

  “啪”的一声,皇帝手持白棋,在玉质棋盘上落了最后一子。

  大太监赶忙将被吃掉的黑棋一枚枚地拾起,笑着说道:“陛下,您这回又跟丞相平手了。”

  皇帝淡淡一哂,回道:“是霍相故意让朕,不然朕定会满盘皆输。”

  这话说的当然不假,皇帝能坐到今天的位置上,有很大的原因都是霍阆当年的扶持。

  秋风渐起,眼前的老者虽鬓发斑白,可风骨和气节依稀如昨。

  能坐到霍阆这个位置上的人臣,权力与才能必然是要匹配的,如若无能,只会被权力反噬。

  皇帝自二十岁那年封王开府后,就一直依赖这位臣子的才能,如遇事不决,必然要先问郡侯霍阆。

  近年朝中风头渐起的年轻官员,也都个个是才华横溢的俊杰,可若跟霍阆比,还是差了许多气候。

  如果霍阆突然去世,皇帝一时还真找不到能够接替他的人。

  他心中也有些懊悔,自己终归是太依赖霍家这两位能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