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年代青云路 第162章

作者:鹿子草 标签: 年代文 爽文 励志人生 穿越重生

  招待所还没准备好呢,只能让他们暂时来公社大食堂呆着。

  一群记者冒着雨进来,用各种语言嘀嘀咕咕,说着抱怨的话。

  尤其是那个叫加西亚的团长,脸拉得老长,不知跟身边的中年男人低声嘟哝着什么。

  十几个记者,还有陪同的各级领导和翻译,都聚集在了公社简陋的大食堂里。

  宋恂跟萧书记汇报了一声,又向冷组长和省外办的同志们说明了已经准备好了几种汤底的面条作为大家的午饭。

  既然要在团结公社留宿了,吃饭是避免不了的。条件就这样,只能凑合凑合了。

  宋恂叫了几个同事过来,帮宾客们将面碗端上桌。

  他自己则捧着唯一一碗长寿面,放到了仍是一脸不高兴的加西亚团长面前。

  “加西亚女士,听说今天是你三十岁的生日。我们国家有句话,叫做三十而立,我们团结公社的干部们,非常高兴,也非常荣幸,能为你庆祝而立之年的生日。”

  加西亚闻言明显一怔,惊讶地捂住了嘴巴。

  “今天的台风虽然来得突然,但也正是这场台风,成全了我们,让大家有机会欢聚一堂,为加西亚女士庆生!我国有在生日这天吃一碗长寿面的习俗,外办的同志们特意为你提前准备了这碗长寿面!加西亚女士,祝你三十岁生日快乐!”

第98章

  加西亚今天的心情就像南湾的天气一样, 阴沉沉的。

  其实这次的参观考察之旅是由他们一家三口一起参加的,可是从昨晚开始,儿子麦克却突然有些发烧。

  她是新闻代表团的团长, 为了不耽搁行程,只好将同样是记者的丈夫留在海浦市的接待宾馆照顾麦克,自己则跟随代表团继续下乡参观, 完成今天的工作。

  然而, 工作也并不顺利。南湾这边的对外开放地区不多,许多她感兴趣的场所都是非对外开放的。拍摄的素材不够,又遭遇了台风, 让加西亚的心情糟糕透了。

  早知如此,应该在外办领导向她征求意见时,取消今天的行程才对。

  她心里惦记着麦克, 又对当下的局面无能为力。

  就在她沉着脸诅咒这该死的天气时, 上午那个在面馆里阻止她拍照的青年, 突然捧着一碗香喷喷的面条,站到了她的面前……

  食堂里的一众人都在关注着他们那边的动静, 郑孝娘偷偷凑到随行的翻译身边问:“同志,欧买糕是什么意思啊?那女的怎么一直在说欧买糕。”

  高大魁梧的翻译笑着玩笑道:“看表情也猜得出来啊,就是‘哎呀妈呀’。”

  郑孝娘恍然:“看来她还挺高兴的。”

  加西亚确实很高兴, 更确切地说是很意外,她这几天忙着工作和儿子,忙到忘了自己的生日。

  她全然无法料到, 在遥远的异国他乡,仅有一面之缘的人会主动为她庆祝生日。

  加西亚露出惊喜的笑容, 接过面碗熟练地用筷子挑起面条尝了一口, 而后在众人的掌声中, 与宋恂连声道谢。

  她与大家一起鼓掌后,伸手压了压,笑着说:“感谢东海省的朋友们为我庆祝生日,不过,我还是要纠正一点的!”

  大家停下为她鼓掌欢呼的动作。

  加西亚在省外办的几个干部和宋恂的脸上扫视一圈,突然笑着说:“今天确实是我的生日,但是你们可能弄错了,我今年已经三十五岁了,并不是三十岁!”

  众人:“……”

  省外办的同志还回头在登记的本子上复核了一遍,从登记的生日来算,确实是三十岁。

  团结公社的一众人还尚且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正云里雾里的。而新闻代表团的记者们已经跟团长开起了玩笑。

  “加西亚,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三十五岁的女人,说你二十五岁还差不多。”

  “哈哈,谢谢夸奖,但是我的麦克都已经八岁了。”

  宋恂并没有与这些外宾过多交流,对弄错加西亚团长的年龄表达了歉意以后,就将与外宾沟通的工作交给了省外办的专业人士。

  他退去一边跟团结公社的干部们解释了刚才的情况。

  萧廷芝拍拍他的肩膀说:“还是你细心,刚刚见他们拉着脸进来,我这心里就开始打鼓了。”

  郑孝娘撇撇嘴,低声问:“主任,你不是说那个团长偷偷去老面馆拍照吗?那还给她庆祝什么生日啊?这人不守咱们的规矩。”

  “要是深究的话,参观访问的过程中遇到台风天气,还是咱们理亏的。”宋恂背过身,同样压低声音说,“不能让这些记者带着怨气离开,否则回去以后还不知道会写出什么报道。”

  省外办的同志对于突发状况的应对很有自己的一套办法。

  吃饭之前,有人出面组织大家共同为加西亚团长唱了一支生日歌,又请县委随行的一位女同志用方言唱了一首祝寿歌,气氛被炒得很热。

  趁着公社的工作人员去安排招待所的空档,外办的同志顺势在食堂里举办了一场小型的文艺演出。

  加西亚在代表团的一位老记者吹口琴时,挎着照相机来到宋恂跟前。

  “谢谢你的面条,很好吃,我连面汤都喝了。”加西亚举起照相机笑着问,“宋,这里是对外开放单位,咱们可以一起拍一张合影吧?”

  省外办的一位翻译悄悄在宋恂身后扯了扯他的衣裳。

  宋恂明白他的意思,按照外事纪律规定,工作人员不能与某一位外宾单独合影。

  他欣然答应了加西亚团长合影的请求,不过这张合影里的人数有点多,不但有省外办和县委的几个工作人员,还有新闻代表团的另外两位记者。

  拍完了合影,宋恂给加西亚团长提前打好预防针,“我们公社只是个偏僻小镇,在我国的地图上甚至找不到我们的存在,所以这里的条件无法与城市相比,住宿和饮食都会相对简单朴素一些。听说你们国家的乡野小镇也是人烟稀少的,镇上几乎没有宾馆酒店……”

  再怎么说我们这里还有个招待所呢,知足吧。

  加西亚颔首表示理解,他们那边的乡下基本都是农场,想要在农场找个旅馆住宿,确实不是容易事。

  宋恂客气道:“要是在团结公社期间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找我们的工作人员帮忙。”

  加西亚没怎么犹豫,当下就提起了自己儿子生病的事。

  “原本想在结束今天的工作后,返回市里看看他的情况,不过这两天也许都回不去了。”

  宋恂跟她询问了具体的住处和房间号,便找到省外办的同志说明了加西亚团长家里的情况,请他们帮忙给下榻的宾馆打个电话,关心一下加西亚儿子的身体状况。

  去打电话的同志很快便有了回信,对加西亚笑道:“宾馆方面已经请医生为你儿子看过了,只是普通的感冒,吃过药以后,已经退烧了。你放心吧!”

  加西亚肩膀一松,口中念念有词地在胸前画起了十字。

  *

  傍晚天色愈加阴沉,雨势渐大,吃完了迟来的午饭后,省外办的同志担心台风登陆,便组织新闻代表团的人立即向招待所转移。

  团结公社的招待所规模不大,总共只有不到十间房,平时只零星招待一些来公社出差的干部。

  新闻代表团总共有十几个人,勉强将他们安顿进招待所后,随行的各级领导和工作人员就没有住处了。

  萧廷芝先在公社干部内部做了安排,号召家里有条件的干部,将客人们带去自家就近暂住一两天。

  然而,此时大家的住房条件都很紧张,尤其是公社的小干部们,一家好几口挤在筒子楼的小房间里。

  很少有居住条件宽敞的。

  在所有的公社干部里,宋恂那个每月租金二十块的院子,算是房间最多的。

  因此,赶在台风登陆前,宋恂接下分派到的任务,带着三位县里的同志回了家。

  一位是县革委会分管宣传工作的郭副主任,另两位是县委办公室负责接待的女同志。

  项小羽早就接到了宋恂提前让人捎回来的口信,这会儿已经将房间收拾妥当了。

  除了书房,他们家有三间屋子能住人,今晚她跟亲娘睡,让宋恂跟那位唯一的男同志挤一挤。

  几个人冒雨进门,郭副主任脱下雨衣便对家里年纪最大的苗玉兰抱歉道:“要在您家叨扰两天了,这次是我们工作安排上的疏忽,没想到正好赶上了台风天。”

  苗玉兰赶紧摆手说:“台风啥时候来谁也说不准,渔业电台预报的也不准确。我们的屋子宽敞,平时家里就我们娘几个还嫌冷清呢,三位同志能来家里住两天,正好人多热闹!”

  自家女婿就是干这个工作的,工作上有疏忽的话茬,她可不能接。

  “你们的工作已经做得够扎实了!”苗玉兰给客人倒了热茶,又将煤炉子拿进堂屋,让几人围着炉子取暖,“就拿我女婿宋恂来说吧,为了接待那些外国客人,那真是不眠不休一心扑在工作上,连刚出生的两个大胖儿子都没工夫管,还得请我从老家过来帮忙照看孩子。为了工作,那真是方方面面都想到了,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项小羽接话:“面面俱到。”

  “对,那真是面面俱到了!”苗玉兰也拖过一个板凳与大家围炉而坐,语出惊人道,“连人家外国人怎么上茅房他都要管!”

  “咳咳……”郭副主任不小心被茶水呛了气管。

  “……”宋恂赶紧解释,“外宾住的一直是专门的招待宾馆,环境好档次高,肯定没见过咱们农村的茅房。公社领导们考虑到这一点,所以特意为接待外宾修建了几间简易厕所,条件当然无法跟宾馆的比,但卫生状况比农村自用茅房要干净许多。”

  “嗐,你就别谦虚了,明明就是你给公社领导出的主意,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苗玉兰表现得就像个粗枝大叶的无知乡下老太太。

  专心烤火的吕薇抬头瞄她一眼,心道这老太太的胆子可真不小。

  他们上午去生产队的时候,郭主任跟一个年纪差不多的老太太打听事情,结果对方紧张的抿着嘴,吭哧半天也没憋出一句话来。

  苗玉兰当然也是不太敢跟县委领导说话的,不过如今她亲弟弟就是县里的副主任,那面前的郭副主任与她弟弟就是同事关系,如此一想,好像也就没什么了。

  郭副主任笑着点头:“那个厕所我有些印象,上午去金海大队的时候,有两个女记者进去用过了,出来以后还对着那个大树墩子拍照来着。”

  “呵呵,我就说他是瞎操心!”苗玉兰又提起炉子上的水壶帮几人续茶,“好好的一个大学生,既会说英国话又会说苏联话,不想着干点大事,整天净操心人家的吃喝拉撒了。我们早就劝过他啦,不用管得那么面面俱到,差不多就得了。不过,这孩子是个死心眼,一心扑在工作上,连家里的事都顾不过来了,只能甩给我们娘俩支应着。”

  宋恂:“……”

  他给丈母娘使个眼色。

  可以了,再多就过了。

  “哦,原来宋恂同志还是大学生呢,这在我们县里可不多见。”郭副主任对苗玉兰客气道,“宋恂同志的工作做得确实很到位,这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咱们海浦市刚刚被定为对外开放地区,这次还是头一回接待外宾,在这方面欠缺一些经验。无论是市里还是县里,都是在摸着石头过河。尤其是咱们县里,目前还没有专门负责外事工作的部门,所有的工作几乎都要依靠上级的指导和下面同志的摸索。”

  苗玉兰听得半懂不懂,不过她想帮女婿表功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所以无论人家说什么,她都乐呵呵地点头附和。

  项小羽觉得自家老娘今天的话有点多,跟人家表功表得也太露骨了些,她在一旁听得脸都红了。

  不想让老娘在领导面前乱掺和了,项小羽以还要照顾孩子为由,带着她娘回了屋。

  关上了里屋的门,生怕被外面的客人听到,项小羽用气声抱怨:“娘,你跟人家说那些干嘛啊!多尴尬!”

  苗玉兰白她一眼,坐到床沿上推着外孙的摇床晃。

  “有什么可尴尬的?我是给小宋表功,又不是给他邀功,你尴尬什么?表功的都是有本事的,邀功的才是没本事的。”她压低声音问,“小宋难道不是大学生?那个厕所难道不是他让修的?为了迎接那些外宾,整天忙忙叨叨,难道不是事实?”

  “是事实,但你也不能说的那么露骨啊!”

  “我就是一个农村老太太,说得露骨点有什么!”苗玉兰一面逗着外孙笑,一面说,“说得太隐晦了,我怕领导听不懂!”

  “……”

  “当初你三舅和你爹的官都是我给他们争取的。”苗玉兰自得地翻起了陈年旧账,“想当年你三舅从简易师范毕业以后,原想回村小学教书,当个教书匠。要不是我趁着乡长去我们村检查三夏工作的空档,跟乡长介绍了你三舅简易师范毕业生和团员的身份,他哪有机会去乡里当那个农业税征收什么什么评议委员会的委员?当不上这个委员,就没有他今天去县里当副主任的风光了!”

  项小羽好笑道:“好了好了,你最厉害,行了吧!”

  “本来就是,你学着点吧。”

  堂屋里的宋恂也跟郭副主任提起了自己的丈母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