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鹿子草
宿舍舍友聚餐,校园广播站聚餐,海浦老乡聚餐,省城老乡聚餐……
刚入学时,一起办小报的办报小组也要聚餐。
项小羽对办报小组的聚餐是最重视的,因为这个小组里的成员,基本就是她在大学期间相处最好的朋友们。
之前杨一已经在他家请过一次客了,所以同样在省城走读的项小羽就想这次由自己请客。
只不过,自家这个环境,不太适合请同学来家里玩,容易束手束脚的。
正当她一筹莫展的时候,亲娘苗玉兰,带着她的队长老伴来省城了!
这次进城,苗玉兰女士打扮得相当花枝招展。
头发不但被烫成了羊毛卷,还高高地盘了起来,身上穿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毛领皮大衣,腿上套着喇叭裤。
项英雄提着行李站在她身边,就好像地主婆和长工的组合。
双胞胎放学回来,看到姥姥的打扮以后,被震得瞳孔放大。
怔愣了好半晌,延安才喃喃着问:“姥姥,你咋这么时髦呢?是不是发财啦?”
苗玉兰搂过小学生们挨个揉搓,然后对亲家母笑道:“看看,还是咱家延安会说话。”
不像她家老头子,见她打扮得新潮漂亮点,就嘲讽她是土包子开花。
孟团长对亲家的外形变化适应良好,她连更夸张的造型都见过呢,这种的真不算什么。
陪着亲家坐了一会儿,就起身说:“你们娘几个先聊着,我上去给你们收拾房间去,这几天就住在家里。”
苗玉兰连忙拉住她,摇头道:“亲家,你快别忙了,我们已经在望江宾馆住下了。你看我们连行李都没带,只带了些土特产送过来!”
大家这才发现,他们两口子确实没带随身行李包。
望江宾馆虽不是最豪华的酒店,但在省城也是很能叫得上号的。
即便苗女士真的发了大财,也不至于花钱去住望江宾馆吧?
项小羽这个亲闺女,替众人问出了心中疑惑。
苗玉兰假咳两声,清了清嗓子说:“我这次来省城呢,一是为了看看你们过得怎么样,二是想再买一台鱼片斜切机……”
“娘,你那台机器不够用啦?”
“那当然不够啦,加工作坊的规模扩大了,一台机器根本就不够用。原来住咱家旁边的小吴,叫吴科学的那个,帮我牵了线,给市里南阳菜市场的一个批发部供货,咱们现在走货量变大了!但是工商局不让我雇佣太多人,我只在村里招了7个老姐妹帮忙。人手不够,只能机器来凑了。我多买机器,工商局管不着吧?”
双胞胎捧场地给姥姥竖起大拇指。
然而,这还不算完,苗玉兰继续震惊众人。
“除了买机器,我这次也是被咱们县话剧团邀请来看演出的!”
“娘,人家邀请你干啥呀?”项小羽虽然是她娘的无脑吹,但这会儿也有点不信了。
苗玉兰再次清了清嗓子说:“半年前,我赞助他们排练了新话剧,这个话剧在省里得奖了,元旦这段时间就要在省话剧院演出!连演三天呢!”
项英雄黑着脸说:“赞助了一千块钱。”
众人:“……”
苗玉兰很能理解大家的震惊,趁着他们张嘴惊讶的时候,从兜里摸出一沓话剧票放在茶几上。
邀请亲家两口子一起去看演出,又对闺女说,可以把这些票送给同学老师们。
项小羽心想,请办报小组的朋友们去看话剧也不错,但是……
“娘,你怎么想到给人家赞助呢?”
这可是一千块呀!居然眼都不眨就给了别人……
“嗬嗬嗬,也没什么啦!”苗玉兰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说,“原来咱们县文化团的白团长调去话剧团当团长了,我跟她还算能说得上话。之前在县里碰面,她提到这出新话剧,缺少资金,而且这个话剧还是讲咱们海浦那边一个太守的故事,这多有意义呀!我觉得挺好的,就让她放心排练,需要赞助的钱我出了!”
众人:“……”
孟玉裁觉得,这家人可能需要一些私人空间,便借口切水果进了厨房。
总算找到说话机会的项英雄,赶忙拉过闺女抱怨:“你娘这老太太真是魔怔了,她给人家话剧团花钱,根本就不是正经赞助!”
项小羽好笑道:“那她是为了啥?”
“话剧团里那个小海生要担任这出戏的男主角,她一听说小海生是男主角,脑袋一热就不管不顾地给人家掏钱了!你说说她这是啥行为!要是放在解放前,这就是捧戏子呀!”
第195章
项小羽对那个名叫小海生的话剧演员还有些印象。
十多年前, 县话剧团组织下乡慰问演出时,她和姐姐被带去公社围观过。
那会儿的小海生就是男主角。
只不过十多年过去了,当年就已经三十来岁的小海生,早就变成“老海生”了。
没想到她老娘居然会喜欢这样的男演员!
小海生长得有点像《小花》里饰演赵永生的唐国强, 浓眉大眼, 气质正派, 一看就是演好人的料。
很得中老年妇女的喜爱。
“爹, 你当时没劝劝我娘呀?”
她娘虽然赚得多,但是原料鱼都是从项队长承包的船上免费得来的,所以她赚的钱里其实也有项队长的一半。
“劝了也不好使,她总有话搪塞我。”
苗玉兰轻蔑地瞥他一眼说:“我给话剧团赞助也不光是为了让小海生演戏。咱家卖烤鱼片赚了钱, 村里和你姥姥家那边总有人来借钱。十块二十块的, 我也不好意思去催人家还钱。正好借着这次机会,让你爹把我捧戏子的事宣扬出去, 大家以为我有几个钱就烧包了,把钱都祸祸了。现在来借钱的也少了。”
“那也不至于花那么多钱吧?”项小羽觉得这个理由很牵强。
用一千块赞助话剧团, 还不如借给亲戚朋友呢。
“花少了人家话剧团不干呀!”苗玉兰低声道, “这事还是你三舅妈给我牵的线呢!她说,话剧正式演出之前,要先在报纸上登广告。如果哪个部门对话剧提供帮助了, 就会在广告上写由某某单位赞助的剧目……所以我花了钱, 也能趁机上一次报纸!我倒是不心疼钱, 就是后悔咱家作坊的名字起得太普通了, 不够大气!”
项小羽这才觉得正常了一些, 她就说嘛, 苗玉兰女士不是那种色令智昏的老太太!
“工商局不让个体户占国营和集体企业的便宜, 你想叫别的名字也不成呀!”
“哎, 我不是说这个。”苗玉兰可惜道,“金海大队有人开了一个维修铺子,叫‘东方维修铺’,我之前还在县里见过‘亚洲五金修配门市部’,还有叫长江什么什么,环球什么什么的,你看人家多会起名字,一看就是大单位!早知道我就该起名叫‘太平洋海鲜食品加工坊’!也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改名了。”
项小羽:“……”
“叫那么大的名字有什么用?都是银样镴枪头,”项英雄已经忍不住想抽烟了,“要是人家在报纸上看到你叫太平洋啥啥啥,结果到了村儿里实地考察,发现是个只有七八人的小作坊,那得多失望!”
项小羽对一旁的儿子们说:“给你们姥姥背一段《陋室铭》!”
这是最近刚学的,吉安张口便来:“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对嘛!娘,你不要弄那些花里胡哨的,咱们现在的名字就很好了,主要还是得在烤鱼片的质量上下功夫。”
*
从没住过高档酒店的双胞胎,当晚跟着姥姥回了望江宾馆。
他俩之前也没少跟父母一起出差旅行,但住的都是招待所,来这样正规的酒店还是第一次。
进了六楼的房间,俩孩子就跑到窗前,扒着窗台向外眺望。
项小羽见她娘脱下毛领皮大衣,露出了里面的羊绒衫,不禁笑道:“娘,你现在咋这么时髦呢?这要是走在大街上我都不敢认你了!”
“哈哈,都是你二哥给我买的。”苗玉兰捋了捋毛领,很珍惜地将衣裳挂起来,“他今年往广东跑了好几趟,带了不少衣裳回来,每次都给我留几件。这些就是南方那边时髦的款式。”
项英雄也说:“你娘在村里都没穿过这些衣裳,还是来省城现换的。今天去小宋家的一路上,总有人回头瞅她!”
“我们去了你婆家,当然得给你长长脸呀!”苗玉兰抚着自己蓬蓬的盘发说。
“哈哈,我公婆平时挺朴素的,不讲究这些。你们下次直接上门就行,他们对咱家一直都挺感激的,我婆婆还时常提起前几年的事呢。”
“嗐,那点事也算不上啥恩情,用一点少一点,再过几年人家记不记得住还两说呢。咱们虽然结了高门亲家,但也得自己立得住才行。”苗玉兰拍了拍闺女的手说,“你跟公婆住在一起,有些事还是得注意的。我跟你爹帮不上你什么忙,但也不能给你拖后腿!”
尽管在婆家从来没受过委屈,但此刻听到老娘替自己想得如此周到,项小羽心里还是酸酸涩涩的。
她搂住对方的胳膊晃了晃说:“苗老板,你已经够好啦!没拖后腿,特别长脸!这次还给我解决了大问题呢,那些话剧票我正好能用得上。”
随后她就跟父母说了,自己想请大学的朋友们聚餐,却苦于没有场地一直没能付诸行动。
“你可不能把同学弄到军区的家里去。”项英雄闻言就摇头,“那里是你公婆家,不是你家。要是住在海浦的房子里,你想请多少人都行。但这里可不成,宋恂不是独子,他还有兄弟姐妹呢。你可以住在那里,但不能把那里当成自己家请客。”
项小羽赶紧说:“我没打算让同学们去军区,那边出入也不方便。大家进来以后怪拘束的,达不到聚餐交流感情的目的。我请客去看个话剧就挺好啦!”
“不就是请客吃饭嘛,干嘛非得在家里请!你把同学带到这里来,宾馆二楼有个餐馆儿,里面可大了,还能听音乐呢。这不比家里好嘛!”苗玉兰给闺女出主意。
“不行不行,这也太贵了!”
“你听我的吧,花不了多少钱。吃一顿饭顶多五十块!给外人的一千块都花了,我还能不舍得给闺女花五十块啊!”
苗玉兰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早上在宾馆安顿下来以后,就换上时髦的衣裳,拉着老头子到处转悠。
二楼那个餐馆儿她也去参观了,还特意看了人家的菜单。
菜价贵是贵,但是狠心消费一把,她也出得起这个钱。
项小羽沉吟着说:“来这里吃饭也行,我自己请客!”
小宋哥的工资每月都按时交到她这里,她自己也有大学生的补贴,他们不缺钱。
苗老板确实有钱,但那都是辛苦钱,她可不舍得用。
*
既然是在望江宾馆请客,项小羽征求了朋友们的意见后,顺便也邀请了新闻系的几个任课老师。
席间几位老师讲了许多年轻时做新闻的经历,也跟他们介绍了一些课堂上没有讲过的行业八卦和内幕。
几个朋友都夸项小羽这次的东道做得有水平,大家如果都能留在省城工作,以后这样的聚餐可以经常组织,大家轮流做东。
然而,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1月14号,省大在大礼堂举行了77级毕业典礼,15号下午,便开会公布了分配方案。
项小羽如愿以偿,被分配去了刚刚从省广电独立出来的省电视台。
杨一没能去他心心念念的北京上海工作,而是被分去了省委宣传部新闻处。
廖习兰去了省日报社。她爱人也被分来了这边,但工作单位是在下面的一个地级市。两口子虽在同省工作了,却还得两地分居。
曾经当过小学校长的陈岩留校任教了,大家戏言,以后回校吃食堂的话,终于有了借口和长期饭票。
办报小组的另几人没能留在省城,有的被分去了下面地级市的报社杂志社,有的去了企业编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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