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鹿子草
有两个厂还抽出人力、物力,甚至设置专门的机构,为科研人员服务。
其中就有渔轮修造厂。
宋恂听说他们那边加大了科研投入,心里还挺高兴的,特意去他们厂搞调研。
原本在车间里走马观花参观的时候,看上去一切正常。
可是被厂长请去办公楼开会时,宋恂却突然发现了问题。
船厂后勤部门为了响应总公司的号召,重视起了对科研人员的服务工作。
隔三差五就要为工程师技术员们组织一次分卖物资。
如今的市场虽然开放了,但有些紧俏物资还是不好购买的。
后勤部门将粮油蔬菜、猪牛羊肉、蛋禽鱼虾、布料衣物,甭管好分的,不好分的,全都弄到车间和课题组来。
宋恂去调研那次,正赶上后勤采买国庆物资,分卖给厂里的技术人员。
听到卖东西的消息后,为了买到好东西,有些人不顾正在运转的设备和机器,也不顾正在进行的试验和生产,扔下手上的工作就跑来了后勤。
宋恂当时没说什么,但是去另两个厂调研的时候,也发现了类似的问题。
他觉得好经可能被念歪了。
“每个车间、科室,不但要指派专人负责登记、分卖、收款,还要从车间里抽调数名精兵强将去后勤争抢质量好的商品。有时候遇上卖肉、卖鱼的,还得到处去借锅碗瓢盆和运输工具。车间并非商店,搞科研的也不会经商,但是后勤所分的大多是生活必须品,大家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去干。”宋恂对会议室里的众人说,“各厂为了服务科研想尽了办法,这是个很好的现象。但是,为科研服务也要注重效果,要尽量做到省时,省事!”
渔轮修造厂的书记鲁锚知道宋恂说的是他们厂,不由解释道:“厂里帮技术人员采买生活用品,也是为了节省他们出去到处采购的时间。像是鱼类肉类,遇上节假日也属于紧俏物资。”
“下班以后的时间确实节省了,但是大家上班钻研课题的时间,却大大浪费了。”宋恂正色道,“咱们公司这些年的科研投入比较低,科研人员基本没什么见世面的机会,以后各厂要想办法创造条件,让大家出去看看世界。”
“以咱们目前的技术条件,不说与世界最先进水平的差距,哪怕是跟国内先进水平相比,也是相距甚远的。所以,各单位的科研部门一定要珍惜时间,保持紧迫感,搞技术的就让他集中精力搞技术,不要让大家被琐事分散精力。”
宋恂对鲁锚笑了笑说:“船厂后勤部门在几个厂里算是做得最好的,但你们明明可以做得更好。比如,是不是可以像自选市场那样,把商品一份一份分装好,标清楚价格,同志们下班的时候,每人买走一份即可。后勤部门的九十九步已经走完了,不差最后这一步吧?”
人事科的魏紫笑着调侃道:“各单位对科研人员的投入,确实挺多的,听说了几个厂里工程师和技术员的待遇,我都想转行搞技术了。”
“哈哈,谁说不是呢,人家的待遇比我们这些当书记的还好。”
会议室里气氛恢复轻松,大家又说笑起来。
魏紫却在这时候摇头说:“恐怕也只有咱们觉得好,工程师和技术员未必满足于现状。”
“魏科长,你这话是啥意思?有人跟你反应什么情况了?”
“没人反映情况,但风言风语倒是挺多的。”魏紫翻了翻自己的笔记本说,“我查了一下各厂在水产供销公司时期的资料,最近的一次技术人员晋升是78年年底,有的厂,像是冷冻厂和水产制品厂已经六七年没有技术人员晋升了。”
宋恂接着说:“以前各厂的技术人员比较少,咱们就不翻旧账了。但是这两三年间,每个厂的工程师和技术员都有所增加,对技术干部的职称评定工作也要抓起来了。要让大家看到,通过提升技术水平而得到晋升的可能性。”
组织买生活物资之类的都是小节,技术人员真正需要的是在业务能力方面的认可。
说得通俗一点,只要职称提上去了,工资也会随之水涨船高。
有了钱,人家买什么不成?
“公司马上会成立技术干部职称评定委员会,成员有各厂的总工,也有从其他科研单位请来的专家。”宋恂瞅了鲁锚一眼说,“船厂的技术员和工程师比较多,可以在厂内部单独组成委员会,对干部职称进行评定。”
这个决定让几个工厂的领导都有些措手不及。
技术干部晋升不是小事。
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就是,大家升职以后的工资待遇问题。
“宋书记,晋升技术干部是应该的,但是不是等到明年再做?”水产制品厂的书记提醒,“再有两三个月就该年底结算了……”
宋恂挥手说:“给技术干部涨工资是应该的,只要人家的技术水平达标了,这就是应得的。不知你们看了昨天的《海浦日报》没有?如今的人才流动,已经不单单在国营单位内部了,有些个体私营企业也会从国有企业中挖掘人才,人家的工资待遇给得相当丰厚。一个月的工资顶咱们半年的。”
“那个我看了,”鲁锚说,“他们之所以给这么高的工资,主要是因为招不到人!有国企铁饭碗不端,谁会去端个体户的饭碗呢?我刚开始觉得没人会去,但是昨天下班的时候,我听到了几个老工人聊天才发现,私企挖角的事还真不能掉以轻心。”
“怎么说?”
“有个技术工人48了,他自己算了一笔账。在私企干两个月的工资,相当于他在厂里干一年的。他要是干到六十岁退休的话,剩下十二年的工资,在私人工厂干两年就到手了。”鲁锚摇头说,“人家在厂里办个停薪留职,退休以后照样有退休工资拿。”
“别说工人动心,我都跟着动心了!”
宋恂让孙翊把职称评定的相关资料发下去,笑道:“所以啊,咱们就别管年初还是年尾了,先把人才留住才是正经的。毕竟都是咱们自己培养出来的人才,要是因为工资待遇这点事,被人撬走了,吃亏的还是咱们自己。”
“资料都发给大家了,公司会对报名参加晋升考试的人员,在技术水平、业务能力和工作成就等方面进行评审。大家跟职工们多宣讲几次,强调一下评定职称的重要性,工资待遇、培训机会、晋升空间等方面的优势,都在这份资料中详细介绍了。各厂也可以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适当做出调整,报请公司党委审批即可。”
塑料包装厂的闫晖将这张纸大致浏览一遍,叹道:“宋书记,即使大家的职称晋升了,涨了工资,跟私人工厂的工资仍是比不了的。如果人家就是奔着高额工资去的,咱们根本留不住人。让他们在厂里得以晋升职称,反而还成了他们跟私企老板谈工资的加分项。”
“‘怕燎牙烫喉,就不喝汤吃肉,这是因噎废食。’”宋恂不喜欢开长会,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怎么提高科研技术人员的工资待遇,那是你们各厂领导要去考虑的问题。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们提供一个思路。”
众人也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散会。
“其实不少社队工厂和私人工厂的技术水平相当有限,时常要找大厂工程师帮忙解决问题。与其让咱们的技术人员偷偷摸摸接私活,还不如让大家光明正大的干。有条件的单位,可以适当对外接一些小厂的技术订单,然后分派给自己厂里通过了职称评定的工程师。单位象征性地收取费用的两三成,剩下的归解决问题的技术人员所有。如此一来,既帮助了社队企业,也给厂里创收了,技术人员还能利用自己的技术赚一份外快。”
宋恂拿着笔记本走出办公室前,回头说:“现在内部外部的压力都不小,企业领导做工作的思路和手腕也要灵活一些。大家都回去打开思路,各自想想创收办法,刚开始肯定是要走些弯路的,遇到问题及时解决就是了,不要畏惧走弯路。”
*
开了一下午的会,宋恂特意准时下班回了家。
他心里还惦记着两个小崽的试镜结果。
然而,此时家里十分热闹,客厅里坐了大大小小五个孩子,还有昨天刚被接回来的,二黑小妹一家的七只狗子。
电视里播放着一部宋恂没看过的动画片,一只猫和一只小老鼠在疯狂追逐。
他原还想问问儿子的试镜情况,可是站在沙发旁边,竟然不知不觉就跟着孩子们看完了一集动画片。
屏幕暗下来,电视旁边的录放机里“咔”一声,吐出一盘录像带。
几个孩子同时长长地“唉——”。
延安扭头跟杨玉环商量:“去求求万里,让咱们再看一集吧?”
杨玉环意犹未尽地耸耸肩说:“找我妈妈不管用!这是我爸爸的要求,每天只可以看两集,他把其他录像带都锁进柜子里了!”
见到宋恂回来了,杨玉环跟他介绍了她这套名叫《汤姆和杰瑞》的动画片,还想让宋恂去跟她爸爸商量一下,允许大家多看几集。
“我觉得每天两集挺好的,看完这个还可以继续看阿童木。”宋恂爱莫能助地摊手,又问,“录放机也是你家的?”
吉安接话说:“录放机是跟我干爹借的!”
杨玉环家里只有录像带,没有录放机,他们去干爹家借了录放机,顺便把大宝二宝也领来自家看动画片了。
“爸爸,我决定了,”延安站起身,叉着腰宣布,“我要给咱家的其中两只小公狗起名叫汤姆和杰瑞!”
“你们随便吧。”宋恂对于狗崽的洋名也挺无语,明明二黑和小妹的名字那么接地气,“你们今天去试镜的情况怎么样?妈妈呢?”
“妈妈去隔壁找邢爷爷他们打桥牌了。”吉安一派轻松道,“我们去电视台,跟导演叔叔和讲课的孙老师见了一面,就被他们相中啦。”
延安显然比哥哥更能美化自己,站在客厅中间,给爸爸和小伙伴还原他们的试镜现场。
“我们今天穿的白衬衫和牛仔短裤,特别好看,导演叔叔一见面就说我跟哥哥长得好看!”
杨玉环相当捧场地热情响应:“你们是普瑞恩斯呀,大家肯定都喜欢你们!”
“……”延安不自在地摸摸鼻子,又浑不在意地继续说,“孙老师用英文问了我们的年龄和学习成绩,还问我们跟谁学的英语。反正就是闲聊天,没啥难度,跟孙老师念了几个音标和单词以后,她也特别喜欢我们!让我和哥哥明天就去电视台录节目!”
反正在他嘴里,所有人都特别喜欢他们兄弟俩。
他们就是万人迷……
宋恂在他俩的光头上瞟一眼问:“你们今天去试镜的时候,戴假发了吗?”
“戴了呀!”吉安点头。
“妈妈还给我们在假发上抹了发蜡呢!”延安继续自恋,“那个发型特别好看,大家都很喜欢!”
宋恂心说,看来他们今天能顺利通过试镜,这两顶假发也是功不可没的。
他媳妇还挺能捯饬的,连假发都用上发蜡了。
延安对白天的造型非常满意,还想将假发戴上,给爸爸和小伙伴们展示一下今天帅气的形象。
他跟吉安一起,在客厅里找了半晌,才在沙发上看到压在小狗崽身下的假发套。
延安将自己的假发抽出来,刚想扣到脑袋上,就发觉头发的手感好像不太对。
他仔细对着假发瞅了瞅,又抓起沙发上那只眯着眼睛的小狗崽辨认一番,随后便抓狂地“啊啊啊啊”叫了起来。
“怎么了?”大家都凑过去问。
延安被气得声音都变调了:“詹妮芬儿这个大坏蛋!在我的假发套上尿尿啦!”
第214章
宋延安同学突然犯犟,死活不肯戴那顶被詹妮弗尿过的假发套。
即使宋恂帮他反复清洗过好几遍,仍是无济于事。
所以,第二天来电视台录节目的时候,延安是光着脑袋来的。
他丝毫没有被退货的危机意识,一边上楼梯,一边兴致勃勃地给第一次来电视台的爸爸做介绍。
“这个电视台没有我妈妈单位大,里面有点小。”
宋恂嗤笑:“那你眼光还挺高的。十年前,你妈妈做梦都想来这里上班。”
他俩刚结婚那会儿,项小毛还只是渔业电台的实习播音员,终极梦想就是来城里的广播电台当播音员。
他们家的第一台车就出现在项小羽的台长梦里。
项小羽在儿子的光头上点了一下说:“人不大,口气不小,竟然还挑拣起电视台的规模了!”
一会儿被人刷下去的时候,有你哭的!
夫妻俩带着儿子们找到录制现场时,工作人员基本已经就位了。
导演看到他们一家进门,本想客气寒暄两句,可是看到延安的光头后,他便瞬间卡了壳。
“项同志,你怎么把孩子的头发剃了?”他的目光在有头发的吉安和没头发的延安身上来回游移,讶然道,“这双胞胎的发型差距也太大了!”
除了双胞胎,他们这档讲座节目还请了一个女同学。
事实上,因为经费有限,节目组最初只想找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双胞胎男孩中只留一个。但是昨天见过孩子以后,导演决定将两个都留下。这俩孩子长得实在太像了,孙老师对他们的英语水平也挺满意,兴许小观众们会因为对双胞胎的好奇,激起一些学习电视英语的热情。
但是换了发型后,第一眼看过去,两人却不怎么像了。
如此,节目组其实没必要花双份钱多请一个人。
按照文教类节目的标准,他们每集最高只有200块的经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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