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易楠苏伊
陆观华抬头,这才发现闺女不知何时过来了,他挑了挑眉,“你画完了?”
陆林希点头,“画完了。”她拿出自己的画,“怎么样?画得还不错吧?”
她才学没多久,老师只教他们勾勒物体的轮廓就行。
陆观华看着菱角分明犹如如多边形物体的苹果,实在没法眛着良心夸好看。只好回答她刚刚的问题,“你石叔之前生过一个儿子,他怎么可能有问题。”
陆林希撇嘴,“如果他是少精,有孩子的概率就是比别人低。”
陆观华不知道闺女从哪知道的这些,他也顾不上追问,看了眼外面,压低声音提醒她,“别胡说!说出去得罪人。”
陆林希做了个拉锁的动作,表示自己知道了。
“那只是你的猜测。”陆观华抿了抿嘴。
这天下午,陆林希卖完冰糖葫芦回到家,离老远就看到自家小卖部门口聚拢了一堆街坊四邻。她家门口的篮球场也有不少青少年正在打篮球。
每天早上,陆林希起床洗漱后,就会玩十分钟篮球,然后再吃饭上学。周末这个篮球架就成了周围青少年们的最爱。
陆林希把自行车停好,走到旁边与他们一块玩。
刚开始的时候这些青少年嫌弃她是女娃,不肯带她。后来她露一手投篮,这些青少年没再拒绝她的加入。
很快大家就打得汗流浃背,陆林希找个替补上场,走到边上,看着大伙聊天。
原来大家正在讨论去石家吃喜酒的事情,话题是关于礼金。
大家脸色不怎么好,语气也不好。
主要这已经是石标锋第四次结婚。别说方圆几十里,就说整个华国,有几个男人娶过四个老婆。而且每次都当一婚来办。这搁谁能乐意。
最近厂里生意不好,工人已经很久没有加班,只能拿基本的工资。普通工人一个月才一百出头。而礼金却要二三十。转眼就用掉四分之一。
大伙聚在一起商议该怎么办?如果换成别人,他们可能话赶话就带了出来。但是碍于石标峰是司机,经常能帮大家带东西,大伙面上不敢得罪他,只敢背后嘀咕。
大伙互相商量之后,决定每家出10块钱。
“再多没有了。他这都第四次了。我们家只结两次婚,他们家是我们家两倍。”
“你们家有两个儿子。迟早能赚回来。我家只有一个。亏大了。”
另一人撇嘴,“也不知道他这第四次能不能有个孩子?”
大伙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叹气道,“希望他们能生出个孩子吧。”
很快就有人泼凉水,“如果这次还没孩子,是不是又要离婚?”
另一人故意奚落他们,“兴许我孙子结婚,他们家还在娶儿媳妇呢。”
陆林希抽了抽嘴角,这些人说话可真不中听。人家娶人家的,你们不想去就不去呗。干嘛咒人家。
她觉得没趣,转身想继续打篮球,一扭头发现巷子里来了人,她立刻拔高声音喊了一嗓子,“爸!”
她这一声突然吓了大伙一大跳。
陆光华看到女儿冲自己使眼色,父女俩默契十足,瞬间明白女儿的意思,他笑着岔开话题,问一旁的周主任,“今儿一大早就看到周厂长拿着公文包上了公交车。这是干啥呢?”
星期天正是大伙休息的时候。周厂长却早起,有点不同寻常。
大伙也纷纷看向周主任。比起八卦石家,显然还是周厂长更吸引人注意,毕竟这人可是关乎他们的钱袋子。
周主任笑眯眯道,“他去市里开会,领导有事找他。这不是怕晚,一大早就走了。”
众人刚打算追问,突然从巷子里蹿出一个人,“上面是不是要给咱们厂子补贴?”
说这话的人正是石标峰的妈,小孩子们都叫她石奶奶。
大家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陆林希突然叫出声是提醒石家来了。
周主任听到石奶奶这话,摇了摇头,“想啥好事呢。咱们这厂子生意一日比一日差,还补贴?解散还差不多。”
街坊四邻全都唉声叹气。
石奶奶闹了个大红脸,冲陆观华道,“观华,给我拿一挂鞭炮。”
陆观华立刻回屋给她拿东西。
大伙问石奶奶,“您家儿媳妇哪儿人啊?怎么没见你们相过亲?”
石奶奶撇嘴,一脸嫌弃,“乡下人。要不是她妈生了六个孩子,我也不能同意娶她过门。她家卖闺女呢,光彩礼就要了6600,穷疯了都。”
众人一听六千六纷纷惊呼出声。
家里有两个儿子的大娘拍着大腿抱怨,“我的妈呀,现在彩礼可真贵。以后可娶不起儿媳妇。”
有个大娘拿自己举例,“想当初我可是一千块钱就嫁过来的。这家闺女可真不白养。”
有人酸溜溜地说,“可不是嘛。六千六啊。”
有人冲养女儿的人家投来羡慕的眼神,“你就不一样啦。你以后能收好几份彩礼呢。”
有的发愁,有的得意,有的纯粹就是看热闹。
就在这时一辆公交车停在对面门面,周厂长从公交车上下来。他胳膊里夹着公文包,从兜里掏出香烟,划了一根火柴,吸了一口,这才穿过马路过到这边。
他浑身上下喜气洋洋,一看就有好事。
大伙立刻抛下石奶奶,迎了上去,“厂长?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呢啊?”
周厂长看到街坊四邻,脸上止不住的高兴,他也不负众望说了一个好消息,“下个月有外国人到他们厂考察,如果对方满意,很有可能在我们厂下单。”
曾几何时服装厂也出口过外贸,这几年却再也没有接过外贸单。如果他们厂的服装能出口到国外,至少就能保证工人的基本工资,甚至还能拿到加班费。
大伙把周厂长围成一圈,问题一个接一个往外蹦,比如“哪国的老板?”,“什么时候过来?”,“我们怎么表现?”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
周厂长被大伙问的一个头两个大,他抬了抬手打断大家七嘴八舌提问,“行了!行了!明天召开工人大会,到时候我会告诉大家。今天放假,大家好好休息。”
说完,周厂长走了,其他人呼啦啦追在后头问。
“厂长,你别走啊。你再跟我说道说道呗。”
“对啊。外国老板是哪国的?”
……
第23章
眨眼到了石标峰结婚的日子。
家属区外面的墙上贴了红纸,陆家小卖部门口的水泥路上支了个乡村乐队,正鼓着腮帮子卖力吹曲。
八个人拿着各式各样的乐器,有鼓、大铲、小铲、梆子、小号、胡琴和唢呐。
新郎骑着自行车一路从乡下骑到这边,等人到了,乐队开始吹曲子。
许多人围在两旁看新娘子,陆林希和唐奕暖站在边上看热闹。
唐奕暖碰了碰陆林希的胳膊,“哎?这是什么曲子?上次我回老家,那户人家办丧事吹的也是这首典子。怎么结婚还吹这个?”
陆林希小声道,“不清楚,但是这曲子听着欢快喜庆,应该是结婚时吹的。”
唐奕暖点点头,那就是乡下那家吹错了。
乐队走在前头,新郎和新娘跟在后头,有人专门撒糖让大伙捡。
陆林希和唐奕暖捡了不少红花生和花生糖。
等新娘新娘进了家门,两人在门口剥花生吃,包子不知从哪钻过来,他口袋里塞了不少糖果,手里还有花生,见陆林希喜欢吃花生,他把花生全给了陆林希。
唐奕暖见他只给陆林希,不给自己,就故意逗他,“你为什么只给她,不给我?”
包子人虽小,却是个有心眼的人,他小声解释,“因为小希姐姐对我好。陆叔叔还给我牛奶喝。”
唐奕暖摸摸他的小脸,剥了一颗糖塞到他嘴里,“甜吗?”
包子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他又赶紧吸了回去,牙齿咬得嘎嘣响,点头如捣蒜,“甜。”
他冲陆林希招了招手。
陆林希蹲下来,包子好奇问她,“小希姐姐,为什么石叔结婚不高兴啊?”
唐奕暖弹了他一个脑蹦子,有点好笑,“你怎么知道人家不高兴?”
包子揉了揉被她弹过的地方,离她远了点儿,“他脸拉得那么长。一看就是不高兴啊。”
他眼巴巴看着陆林希,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陆林希还真不清楚,“可能他娶媳妇花太多钱了吧?”
包子得到答案,转身走了。
吉时到,陆家亲戚朋友和街坊四邻进去吃酒。
陆家是陆林希过来吃席,主要她爸的腿脚不好,她担心结婚人太多,回头不小心撞倒他。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理由,真正的理由是陆林希今天还有一个重要任务,就是在酒席结束之后,她要找石家把烟酒钱给结了。
石家为了娶这新媳妇已经掏空家底,这次要是不拿回来,说不定要拖好几年。她爸不好直接管石叔要,她自告奋勇接了这任务,毕竟她人小,童言无忌嘛。
她和唐奕暖坐在一桌,其他人都是街坊四邻,听他们喜气洋洋聊厂里布置。
原来为了迎接外国考察团,周厂长让工人把厂里里外外全都打扫干净,许多埋汰的地方也都重新粉刷一遍。就连工人着装都比以前正规。
饭桌上大家都对外国人的到来充满期待。
唐奕暖听着稀里糊涂,扯了扯陆林希的袖子,小声问她,“你觉得能成功吗?”
他们连本国单子都接不到,还能接到外国定单?她怎么觉得这事不太靠谱呢。
陆林希本来也有点迷糊,但是听周厂长说这次是市长亲自牵线,应该作不了假吧?她摇了摇头,“不清楚呢。”
等大家酒足饭饱后,又跑回厂里打扫卫生。为了迎接外宾,这些人也是拼了。
等客人都走了,陆林希迟迟不走,唐奕暖催促她,“走啊?回家吧?”
陆林希让她先回。等唐奕暖走了,她找到石爷爷,让他结算烟酒钱。
今天石家结婚,在院子里搭了棚子,专门从乡下请厨子过来做菜,端菜的都是堂兄弟。那些家离得远的亲戚都走了,只有石奶奶一个人在收拾桌子。
石爷爷正在给吹打队结算工钱。陆林希找的时间点刚刚好。
石爷爷看到陆林希,随口就要给她打发了,“你让你爸来啊。你一个孩子拿这么多钱,我哪能放心?回头我就去你家结账。”
陆林希从兜里掏出账单,笑眯眯道,“不用了。我把账单拿来了。您照单结账就成。我家我能做一半的主。”
石爷爷刚刚看过礼单,这些街坊四邻出的是十块钱的礼,连本钱都捞不回来。这次办酒席亏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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