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月桃花a
杏儿眼眸垂下来,她知道虽只打了一拳,但裴鸿自小就练过拳,虽是个文官,但拳脚功夫也不弱,而曹文远只是个实打实的文弱书生,想来这一拳也足够让他不好受。
不过她心头无波无澜,本来想着两家就这样算了,她并不想再跟他有什么牵扯。
可他家做出那样的事还要上门纠缠,那只能说是自找的了!
可她没想到,当天下午,曹文远又来了。
裴家不放他进门,他依旧等在门口。
他脸肿了一大片,紫涨瘀青,在那样一张俊逸的脸上着实有些引人注目,可即使这样,他也没挪动一步!
又一天过去了,到了深夜,他才蹒跚着离去。
第二日……
第三日……
阖府下人议论的越来越多,周围的百姓也开始渐渐流传开来,对着曹文远指指点点。
可他就像没看到似的,依旧执着的站在裴府外头,只是面容越来越憔悴。
裴通自然看不下去了,然而无论是他劝说,还是拼着被裴鸿再打一顿,曹文远就跟着了魔似的,怎么劝也不肯离开。
这件事搅的府里沸沸扬扬,连裴娇都跑出去看了几次。
先前曹家做的事让她也恨的牙痒痒,然而如今看到曹文远的样子又觉得他可怜。
裴娇跑到了杏儿住的秀澜阁,看她依旧在悠闲的看书,气的跺脚道,“你,你还能坐的住?他都等了你这么些天了,你就算真的恨他,也应该出去跟他说清楚!”
杏儿淡淡抬眼看她道,“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裴娇语塞,的确,无论是裴家的态度,还是杏儿的态度,都已经明明白白的了,只是曹文远自己不肯放弃!
裴娇道,“那你也应该把他打发走,总不能让他在咱家门口站一辈子吧?”
杏儿瞥她一眼道,“不如你出去帮我说吧,你不是一向很喜欢和他相处?”
哪知道这一句话就像踩了猫尾巴,裴娇瞬时蹦了起来,双手捧着脸颊气急败坏的道,“你你你胡说!谁说我喜欢跟他相处来着?你可不要乱说哈!”
她色厉内荏的警告完她,一股风就跑出去了,只甩下一句,“随你!反正是你的事,我才不要管呢!”
她这仓皇逃跑的样子倒让杏儿有些意外。
要知道以前,她可是满心满眼只有曹文远的!
如今她跑到她跟前说这些话,杏儿还以为她心里还惦记着曹文远,没成想看她这样子,倒像是对曹文远避之不迭了。
喜鹊在旁边笑嘻嘻道,“二小姐当然不敢让人乱说了,如今那位孟公子就住在我们府里,二小姐整日围着孟公子转,哪里还敢让人提她以前的旧事!”
来到京里后,孟子母子没地方落脚,身上的钱又都给裴家花了,裴通就邀请他们在府里住下,专门给母子二人拨了一处偏僻的小院子。
孟子谦考试在即,需要专心攻读,也就没有拒绝。
杏儿听到裴娇还是日日去孟子谦跟前刷存在感,无语的挑挑眉,她这个妹妹,如今性子不是那么坏了,就是跟孟子谦死磕上了。
秀红走了过来,轻声道,“小姐,二小姐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你不想见曹公子,可他这样日日站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不若奴婢出去劝劝他……”
杏儿没有说话。
曹文远这是打算效仿在益州时候了,那时候她烦他和裴娇牵扯不清,他就在外面站了三日,直到她心软!
可他到底明不明白,她如今要跟他断的彻底,并不是什么小儿女间的闹脾气,而是两家已经彻底不可能了!
她可以不在乎他放弃自己,可曹家在她爹娘落难之际做的那些事,已经触到了她的底线!
有些话,她不去说,只是想给他留个最后的颜面!
但他这样不管不顾的的纠缠,到底让她对他最后的一点情谊也渐渐消散了!
夏季多雨,白日尚是炎热难耐,到了下午,一场瓢泼大雨就顷刻而至。
曹文远就这样直直站在树下,雨丝顺着他英俊的面容蜿蜒流下,他浑身都湿透了,却不躲不避,心下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杏儿一定会出来的!
上次也是这般大雨,她,她一定不会对他这么心狠……
角落里的小门“吱呀”一声,一朵素白的纸伞袅袅出来。
曹文远浑身一震,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跑过去,脱口喊了一声,“蓁蓁!”
然而纸伞抬起,下面出现的女子,却是秀红。
往日里他与杏儿情意甚笃,秀红几个待他也十分和善恭敬。
可是此时,这一向温婉的女子冷着脸,神色淡淡道,“曹公子,请回吧!你这样日日闹下去,是嫌我们小姐的名声太好听?”
曹文远一怔,眸中立刻泛出焦灼,“秀红,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见蓁蓁一面,向她解释清楚……”
只可惜他还没说完就被秀红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她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凉意。
“曹公子! 小姐叫我出来只是问你几句话,你这般站在这里,想求她回心转意,是你的意思,还是家里的意思?”
如果是你家里的意思,我家小姐可是正经的官家闺秀,不是那些没规矩的平民小户,你们若真心求娶,自当找了媒人,六十八台聘礼正经上门,跟我家老爷去商谈婚事!
可你却站在这里,不顾人言流语,只想逼我家小姐出来跟你见面,曹公子,你到底把我家小姐当什么?”
第284章 绝情
秀红的话音一落,曹文远的脸色就白了。
他嘴张了张,急切的想解释,然而秀红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道,“若是你的意思,那曹公子可知你爹娘做的事?在我家老爷腿被砍伤,一家人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你家不顾两家多年的交情,弃裴家于不顾,那曹公子今日站在这里,是希望我家如何?大度能容?不计前嫌?”
这一番话只说的曹文远面皮发红,他牙根紧咬着,满脸羞愧,目光都不敢去看面前的秀红。
可温婉女子嘴里吐出的话依旧没停,一句句像刀子一样。
“我们也很奇怪曹公子哪来的勇气还能站在这里求我家小姐原谅?若你爹娘不同意,你还一日日的站在这里,为了彰显你的深情而置我家小姐名声于不顾!小姐说,以前尚觉得公子光明磊落,为人坦诚,可现在看来,不过是只有一已私心的卑鄙小人罢了!”
“轰”的一声,曹文远脑中如响起个炸雷,整个世界都天旋地转起来。
“卑鄙小人”四个字就像从天而降的四块砖头,砸的他头晕眼花!
他做梦都想不到,自小善良的杏儿竟能说出这样四个字,就像一把刀子毫不留情的把他的面皮狠狠刮下!
曹文远眼睛发红,喉头剧烈颤抖,嘴唇张了又张,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秀红看着他,眼中没有丝毫同情,反而冷冷带起一丝讥诮。
她深吸了一口气道,“还有最后一句话,小姐说,看在过去相交一场的份上,曹公子请自重吧,都这样了还要纠缠,不光没意思,还会让人觉得……恶-心!”
秀红一字一句的说完,看也不看曹文远的脸色,扭头就走。
那朵素伞又飘了回去,小门“吱呀”一声再次关上!
只剩下曹文远满脸灰败,浑身上下被雨水淋着,就像遭到了什么重大的打击,身子都晃了晃。
他失魂落魄的站了半晌,满脸痛苦,又看了杏儿的院子一眼,终于还是踉踉跄跄的离开了。
一墙之隔的府内,秀红和喜鹊知书三人站在一株树下,看他总算是走了,三人都松了口气。
只是看着曹文远的样子,知书有些同情的道,“秀红姐姐,那样说会不会有些过了?毕竟那些也不关曹公子的事,他,他对小姐这般深情……”
她话还没说完,喜鹊就斜觑着她轻嗤道,“你觉得他可怜,那你去安慰他呀!他可怜个屁!哼,当初他但凡能劝着他爹娘一点,咱们两家能走到这一步?
那样没良心的人家,要嫁你去嫁好了!要我说,小姐说的还是太软和了些,这曹公子做事真是让人恶心,明知道他爹娘不同意跟咱家结亲了,他不去搞定他爹娘,还日日站在这里,搞的一副深情的样子!
他有为小姐的名声想过吗?如果小姐心软了,同意嫁给他,他家里那头又要怎么办?
小姐说的对,以前还觉得曹公子至少为人磊落,现在看来,不过是个软蛋!”
喜鹊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知书被喷的一句嘴都不敢回。
秀红道,“好了,喜鹊说的虽然难听,可就是这么个理儿,小姐这样说,就是要和曹公子划清关系,不然曹公子这人,也着实糊涂了些……”
一行人说着话就回了内院禀报杏儿。
杏儿听到曹文远走了,微微点了点头。
外面雨线如注,她心里并不可惜,只留下了淡淡的怅然。
终究,两人还是走了陌路。
自小到大,她身边一直有曹文远陪着,从去了益州后,因为两家母亲私交好,他们几乎是日日腻在一起长大。
曹文远文采斐然,风姿出众,又对她一心一意,温柔体贴,这样的少年,没有几个女孩子能拒绝的了。
可那些少年情深的日子终究是过去了,从他在裴家落难时,没有对裴家伸出援手的那一刻起,两人就注定了陌路……
窗外雨声哗哗,裴府一片平静,而在外面失魂落魄回家的曹文远,整颗心就犹如刀绞。
他脑子里只来回回荡着秀红的那句话,“从前小姐尚认为公子为人坦诚,可如今看来,不过是个为了一己私欲的卑鄙小人!”
“……公子再继续这样纠缠下去,不光没意思,还会让人觉得……恶-心!”
一字字一句句,就跟刀子似的把他割的体无完肤!
他没想到杏儿竟如此绝情,想到从前种种,两人从小到大的情谊,心头就像刀割一样。
可他能怪得谁来?
他无法怪杏儿,只能怪自己懦弱和父亲太过功利……
雨声哗哗,他失魂落魄走着,却没注意到街角,有一处不起眼的小药坊,门“吱呀”一声打开,两个女子走了出来。
那两个女子头上戴着幕幂,将从头到脚遮的严严实实。
当先的女子手中似乎提着什么东西,低头间没看到人,正和曹文远撞在了一起。
“哎呀……”女子惊呼一声,手中的东西都散落在地上。
曹文远瞬间回过神来,慌忙蹲在地上帮她捡起,一边歉意的道,“对不住,姑娘……”
地上是一包包牛皮纸包好的小纸包,看着像是什么药材,夹在中间的,还有一张药方散落了下来。
眼看药方就要掉进水里,曹文远慌忙去捡,哪知那姑娘手比他更快,刷的就把纸捡了起来。
曹文远把几包药材捡起,好在有牛皮纸包着,不至于浸湿,他还给女子,再次致歉道,“实在对不住,姑娘没事吧?”
那女子摇摇头,看到他的脸明显一顿。
曹文远并没在意,又拱了拱手就离去了。
他却不知道,等他一走,那姑娘就急急回头,冲身后的女子压低声音小声道,“小姐,那位就是曹家公子!”
那女子一愣,一只素白的手伸出来,撩起半边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