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月桃花a
轩辕景瑞一把抓住她的手,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整个人就靠了过来,脸颊埋进她脖颈间蹭了蹭,声音带着疲倦道,“杏儿,我就在这里休息一阵子,这段时日恭王一直派人盯着我和母后,我有很长时间没休息了,又奔波了大半夜,实在撑不住了,你放心,我什么都不做,天不亮我就会离开……”
杏儿一转头,就看到了他一张略显疲惫的脸。
月光下,他一张俊美的脸颊苍白消瘦,也不知道多久没休息好了,两眼下两抹青黑,连眉间都有道深深褶痕。
他静静阖上眼睛,两排浓黑的睫毛垂了下来,也不知道这段时间做了什么,把自己累成了这个样子。
杏儿心头骤然软了下来,没有再往外赶他,还往里挪了挪身子,给他空出了一片地方。
轩辕景瑞没有睁眼,只是长臂一伸就将她揽进了怀里,而且他腿还搭在她身上,几乎将她整个嵌进了身体里。
这是极其亲密的姿式了,杏儿先前还有些不自在,但很快就察觉到了这样的好处。
第390章 祭天
男人的身体就像一个小火炉,煨的她浑身滚烫,她窝在他怀中,再也不冷了。
杏儿先前还浑身紧绷着,生怕他做什么,但耳畔是他平稳的呼吸,全身被包裹着,身上暖洋洋的,眼皮也不知不觉困倦起来。
在她呼吸变轻缓时,明明跟她承诺过什么都不做的人却睁开了眼睛,凑过来,飞快的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
杏儿其实还没睡着,心口一跳,就感觉揽着自己的长臂紧了紧,他的脸颊亲昵的贴着她,这才心满意足的睡了过去。
杏儿望着黑漆漆的帐顶,许久,才再次闭上眼睛。
第二日一早,她醒来时身边已经空荡荡了,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半边床榻都冰凉凉的。
杏儿正抱着被子发呆,红鸢进来,伺候她洗漱下床,在用早膳时,又端了一小碟水果进来,笑道,“姑娘,这是昨日王爷带来的赣南蜜橙,您快尝尝!”
“赣南蜜橙?”
杏儿一愣,碟子里果然是一个切好的橙子,表皮鲜红透亮,果肉厚实。
她不是没吃过橙子,但听到赣南两个字,还是有些吃惊。
赣南以香橙扬名天下,其中有一种如小儿拳头大小的,皮薄肉大,汁液清甜如蜜,乃是皇家御贡,一般人可吃不着,在民间还有“神仙果”之称。
她听齐莺说过一次,齐莺在宫宴上被赐过一小瓣,自尝过后就念念不忘,她顿了顿,迟疑道,“这个可是御贡的那种?”
红鸢笑道,“可不是,这东西每年往宫中也就送那么三几篓,连许多皇族之人都吃不着呢,昨夜王爷竟亲自给姑娘送来一整筐,可见对姑娘实在上心。”
杏儿沉默了,突然想起昨晚,他从京城纵马过来,顶着寒风奔波大半天,就只为了看看自己,给自己送这么一小筐水果?
她伸手拈起一瓣橙子慢慢吃着,果然如传言中一般,清甜入蜜,浸的她心尖似乎也有些发甜。
她忽然有些后悔,昨夜他来时,她也不曾问问他冷不冷,还曾想把他赶走,还有昨夜他提起皇帝之死,虽只是一句带过,她却感受到了他语气中的黯然。
但昨夜她只顾着戒备,怕他又乱来,都没好好安慰他,也不曾问过一句,这段时间在宫中,被恭王打压着,他是不是很难熬……
相比起他为自己做的,她似乎只是一味的逃避,可扪心自问,她真的讨厌他吗?
若是旁的男子对她做那些,她会厌恶恶心,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可他那么霸道的欺负她,她会羞愤,会气恼,但也会心跳如小鹿乱撞……
想到昨晚睡觉时那个如蜻蜓点水般的吻,她的脸颊骤然又滚烫了起来。
这些橙子杏儿给自己留了几个,剩下的都送到了父母和弟弟处,只是叮嘱红鸢,“别跟我娘她们说是贡桔,只说是外头买来的!
红鸢笑道,“奴婢省得。”
她去送橙子,杏儿在房中怔怔发呆,过了一阵子,她蓦地跑去库房,翻出了两匹软缎,又把自己年头新做的还没上身的一身棉袄拆了,把里头的棉花都弄了出来。
喜鹊进屋,看到她忙忙碌碌的样子就惊呆了,道,“小姐,你拆这棉衣做什么?过两日冷了就正好穿了,你把这棉花都弄出来,过两日穿什么?”
杏儿头也不抬道,“去年的棉衣不是还能穿吗?你帮我找出来,这两是晾晒一下!”
喜鹊咕哝道,“去年的都是旧棉花,哪有今年的新棉花暖和……”但是看着杏儿这大张旗鼓的样子,她又忍不住好奇,“小姐,你到底要做什么呀?要不要奴婢帮你?”
杏儿脸颊有些发红,含糊道,“没什么,我闲着做着玩的……”
日子就在她一日日“闲做着玩”中慢慢渡过,杏儿针线活并不好,她拆了做,做了拆,不知道戳了几次手指头,等喜鹊看出她做的竟然是一副男子护膝和手套时,别提有多惊讶了。
十一月初十,凌晨卯时,天色依旧昏暗一片,只有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亮着几颗星子。
大胤皇城,十二扇巍峨宫门大开,礼炮陡然震天齐鸣,黄幡摇动,人影幢幢,帝王仪仗出行。
前面是提督九营将士开道,后面是帝王仪仗队,九龙衔珠华盖七彩云车上,轩辕景庆挺直腰背坐着,一身玄黑袍色,头束玉冠,衬的他无比威严。
车队驶出宫门,外面早已净水泼街,黄土垫道,道路两旁被禁卫军封锁,也挡不住全城出来看热闹的百姓。
皇帝车辇驶过,两旁百姓尽皆跪下,山呼万岁。
轩辕景庆眼泛华彩,几乎抑制不住胸口的激动,这一日,他已等的太久了!
他在御辇上不住的冲着两边的百姓挥手,轩辕景庆本长的温文儒雅,玉面俊颜,着一身帝王袍服更显威严,美中不足的是他脸颊边贴着半边白布,掩住了一只耳朵,看着有些滑稽。
好在百姓都垂头跪着,并没有人敢窥天颜。
皇帝御辇过后,后面紧跟着姚贵太妃仪驾,各皇族勋贵世家,最后是百官,浩浩荡荡足有上万人前往落霞山脉,场面十分壮观。
出了京郊,就是一望无际连绵的大山,落霞山脉东接淮水,西临泰北,绵延足有上千里。
大胤皇陵就坐落在山脉中心,在开国时,圆觉寺的大师曾来看风水,说此地藏风聚气,紫气东来,下潜大胤龙脉,乃是国运之地。
大胤先祖遂耗费数万人之力,聚集能工巧匠,在此地开山凿岭,沿着山脉建成了巍峨煌煌的皇陵。
虽距京都不远,但近万人紧赶慢赶,终于在巳时过半赶到了皇陵脚下。
朱红色的墙宇将巍峨陡峭的山岭隔开,皇陵中心的祭祀大殿巍峨壮丽,其中供奉大胤历代皇帝牌位,是祭天祭祖之所。
宽阔的青石板道以红毯铺就,禁军早已将大殿内外重重把守,望着前面深黑色的祭天宫,轩辕景庆忍不住心头激动,正了正衣冠,才昂首阔步一步步走过去。
第391章 诏书.
祭祀之处乃是一片宽阔的广场,龙旗飘飘,随着司礼官一声令下,鼓乐齐鸣,礼花震天。
无数彩屑从空中飘扬而下,周围戴着面具的巫女跳起祈天舞,狰狞的面具与婀娜的身影相映,吸引了所有围观人的目光。
而轩辕景庆只望着面前一丈高的祭台,难掩内心激动,只要跨上去,他就可以接受诏封,成为大胤朝名正言顺的天子!
他正了正衣冠,满脸肃穆,沿着旁边的汉白玉石阶拾级而上。
圆台周围,雕刻着九龙石雕,张牙舞爪,看着欲飞扬天际,前面供桌布好三牲祭品,一人高的铜炉中插的三柱清香直燃天际。
百官列于台下,等司礼宾念诵祭文。
祭文念完后,轩辕景庆已站在祭台中央,捧着九龙珠冠冕和帝王朝服的宫女一一上来。
直等到接受诏书封祭后,他才能穿正式的帝王袍服,佩戴九龙珠冕,才能正式成为大胤天子,这就是传说中的皇袍加身。
今日天清气朗,灿然的阳光从头顶洒下。
午时正刻,司礼官高宣,“跪~~!”
轩辕景庆在高台上跪下,司礼官走到石雕九龙前,伸手一按为首那只的龙头,就听见“辇辇”之声,从圆台中心,竟然缓缓升起一方小台子,上面放着一个透明琉璃盒子,里面放置着一卷金黄色的布帛。
一见这布帛,群臣大哗,不光是轩辕景庆,连台下一直注视着儿子的姚贵太妃也满眼放光。
这就是景昭帝留下的遗诏了!
这九龙台上有不少机关,若不在正确的时间打开,这遗诏根本不可能出现。
而没有遗诏,轩辕景庆永远别想名正言顺的登上皇位!
旁人看到遗诏都是满脸欣慰激动,轩辕景庆则是眼眸微动,脸上露出一丝阴冷痛恨的神色。
为了这张遗诏,他和端王拼的死去活来,要不是最后侥幸,他也不可能轻易将端王杀死!
而且他心里更清楚,这遗诏上不可能是他的名字,不过他也不怕了,宣读诏书的是先皇遗留的重臣,当朝丞相王涛。
王涛是先皇留下的三位辅政大臣之一,他是文官之首,德高望众,本来轩辕景庆还有些怕他,可转念一想,现在先皇留下的子嗣中,只有他能继承王位了,就算诏书上写的是端王的名字,他也不怕王涛会念出来。
王涛一向顾念大局,自然知道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办!
看着王涛一身紫色丞相服上来,轩辕景庆笑吟吟道,“王相,请吧!”
王涛已经年近五十,年轻时生的玉树临风,是京中有名的美男子,即使现在年过半百,也面目清隽。
他微微冲轩辕景庆躬了躬身,走到那琉璃罩前,伸手将罩子打开,将诏书拿了出来。
这一刻,台上台下所有人尽皆屏息,等着王相将诏书念出。
明晃晃的阳光下,金色的诏书尽展,王涛提气念道,“皇皇上天,照临下土,天地氤氲,得皇遗嗣,禀历代先祖,今不孝子孙轩辕景昭,将圣皇天子之位传于同胞之兄弟轩辕景……”
众臣正听着,却听到上方突然失了声。
等了几秒,大家觉得不对劲,纷纷抬头,却看到王丞相双手颤抖,双目圆突,眼睛紧紧瞪着手中的诏书,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
轩辕景庆也觉得不对劲,一抬头就看到王涛的样子,他脸色沉了沉,不满的道,“王相,怎么不念了?”
明明是初冬时期,山中清寒风冷,王涛在这短短一瞬间,额头上竟似出了一层汗,攥着手中的诏书道,“将圣皇天子之位传于……传于……”
他嘴唇哆嗦半天,都没将后头那个名字念出来。
这下,所有人都看出不对劲了,轩辕景庆霍地起身,冲着王涛厉声喝道,“王相,你可知耽误了吉时祭天是何等罪过?若王相年老眼花,口舌不利,那朕就另找一个来念诵诏书!”
他正要喊人上来,却见王相目光掠过他一张阴沉的脸,像是下了什么莫大的决心,一咬牙大声道,“今不孝子孙轩辕景昭,将圣皇天子之位传于同胞之兄弟轩辕景瑞,望吾弟秉先祖遗训,兢持克首,德溢人间,开创盛世升平,四海永靖!钦此!”
他话声一落,周围的人半天回不过神来,连轩辕景庆也是一愣,狐疑道,“你说什么?皇位传给了谁?”
王涛冲他拱拱手,直言道,“恭王爷,皇上将皇位传给了瑞王殿……”
他话还没说完,轩辕景庆就一脸狰狞的冲了过来,伸手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领。
他额头青筋暴突,目光血红,狰狞凶狠的样子就像要把王涛一口吞下,却犹自满脸不可置信的道,“你胡说什么!皇位怎么可能传给那个残废……”
“怎么不可能?”
回应他的,却是一道清朗的声音!
众人回头,就看到一队黑衣黑甲的军士簇拥着一人缓缓从石阶上走上来。
那人一身黑色盔甲,高大挺拔,头盔抱在怀里,大踏步拾级而上。
等他上了祭台,人群都忍不住发出惊呼,有人喊,“是,是瑞王殿下!”
那人站在台上,风吹起他战袍,衣袂猎猎。
他黑发束起,龙晴凤目,一张脸俊逸的像会发光,唯有额角一道长疤,破坏了整张脸的鲜妍夺目,但与身上的盔甲相辉映,竟凭添了一份血腥煞气。
看到他,轩辕景庆目眦欲裂。
他目光在他完好无损的双腿上扫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时间目中腥红翻涌,几乎要滴出血来,一字一顿的道,“小五?好,好好,真没想到呀……”
轩辕景瑞眉目冰冷,淡淡道,“没想到什么?是没想到你筹谋这么多年,不光害了皇兄,杀了大哥,最终这皇位却是留给我的?还是没想到你害了我这么多年,又是追杀,又是下毒,我的腿还能安然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