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月桃花a
田杏儿脚步一顿,就听到里面贺嫂子附和道,“可不是!可见齐家是个糊涂的,我看她家那富贵也长久不了,现在天下太平,哪有武将的用武之地?当今天子爷少年得志,最是重视文官,我听人家说现在的武官都升不了,将来咱鸿哥儿要是高中了,以后就轮到她家巴结咱们了……”
说到这个,裴老太太顿时得意了,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道,“她齐家也就是前些年走了些运道,就狗眼看人低瞧不起人了,以后我两个孙女嫁了富贵人家,她请登门都不去!”
“那可不……”
里头主仆俩说的正热闹,田杏儿迈了进来。
就见母亲已经早就来了,正跪在屋子中间。
裴老太太正坐在屋里炕上吃早饭。
东边炕首上摆着小几,上面摆的满满登登,食物的香气飘了过来。
田杏儿打眼一扫,就看到热气腾腾的玻璃饺子,黄澄澄的蒸糕,一罐香气四溢的生羊炙,一碟牛肉,一碟腌鱼,还有四样素果,外加一小碗香气腾腾的牛乳。
她心下咋舌,这一桌子吃食,竟比齐老夫人的早膳还丰盛。
但裴老太太还挑挑捡捡,嫌今日的羊肉没炖入味,显然是习以为常了。
田杏儿进门,胡娘子担忧的看过来,裴老太太却眼皮都没撩一下。
倒是旁边的贺嫂子冷嘲热讽道,“哟,这可真是去了那富贵人家几日养娇了,老太太叫人过来,还得三催四请?怨不得月娥说,杏儿小姐在那齐家,比咱家两个姑娘还得脸呢!”
昨日贺月娥回来,自然把在齐家的事都说了。
听说田杏儿因为补了嫁衣,让齐家人另眼相看,裴老太太根本不信她能补的多好,只以为齐家是借题发挥,专门让自家两个姑娘难堪。
裴茹红是齐家老夫人的闺名,这些年齐家长子的官越做越大,齐老夫人如众星捧月,德高望重。
裴老太太却偏喜欢在背后叫她名字,没少嚼她的坏话。
两个孙女被赶了回来,裴老太太脸上无光,不光记恨上了齐老夫人,最恼火的,自然是田杏儿!
因此一大早就把她叫了过来。
田杏儿一进门,裴老太就沉下脸道,“跪下!”
田杏儿没吭声,走到母亲身边跪下。
裴老太太没理母女俩,慢条斯理的用着饭,贺嫂子在一旁伺候,一边说几句齐家的坏话。
老太太骂着齐老太太的名字,吃饭似乎都更香一些。
屋里传来盘碗的“叮当”碰撞声,田杏儿听了一耳朵齐家的坏话,心里无语。
要说齐家现在也算势大,两家如此亲近的关系,裴老太不想着交好也就算了,偏偏背后往死里得罪,也算是奇葩了。
她四下瞅了瞅,没见到裴家姐妹的身影。
想是昨天裴通那一顿发作,也让两姐妹怕了,今日竟没过来。
老太太一顿饭直吃了小半个时辰,才抹抹嘴,让贺嫂子把碗筷撤下。
看田杏儿低垂着头老实跪着,她冷笑一声道,“原以为你们从乡下过来,心性应该是老实的,没成想我倒看走了眼,小小年纪就如此心贼!那齐大姑娘嫁衣坏了,关你们什么事?轮得着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出头?踩在燕燕头上讨好齐家,我家这是做了什么孽,竟养了个吃里爬外的!”
这话说的就太重了,胡娘子身形颤抖,苍白着脸想辩解,“娘……”。
然而才刚说出一个字,老太太就陡然怒喝道,“闭嘴!”
她看向母女俩,怒气冲冲道,“怎么,我说错了?临走时我怎么跟你说的,让你照看好燕燕和娇儿,可你是怎么做的?燕燕和娇儿受了那么大委屈,你可替她们出过头?
你倒养了个好女儿,踩在燕燕头顶往上爬!要不人家都说后娘心毒,通儿是瞎了眼才看上你!你但凡有点良心,都不能任由燕燕和娇儿被人欺负!
还有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女儿,既然贪图齐家富贵,就赶紧滚出去,我家里可不养这黑心烂肠的东西!”
裴老太太劈头盖脸的一通骂,胡娘子被骂的脸色煞白,泪如雨下。
她想辩解,然而裴老太太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还有田杏儿,说到怒处,老太太抓起手中的茶盏就冲她头上砸了过来。
幸亏胡娘子反应快,及时护住了她。
然而茶盏却砸在了胡娘子身上,顺着她的身子滚到地上,虽没有碎,但茶水四溅,洒了她一身。
眼见黄渍渍的茶水顺着母亲的裙子流下来,田杏儿再也忍不住了,这老太太简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她豁然抬头,打断老太太愤恨的怒骂,道,“敢问老夫人,大姑娘和二姑娘受的委屈,可是我和我娘造成的?”
第94章 反抗
老太太一愣。
不等老太太说话,田杏儿就大声道,“二姑娘尿裤子,那是大姑娘当着众人的面揭发出来的!大姑娘偷偷把人家的嫁衣弄坏了,也不是我们怂恿她的!之后我替着补救,不过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就因为想要齐渊少爷的玉佩,大姑娘就让二姑娘把我推下湖!
这桩桩件件,可有一件是我娘让她们干的?我娘头一次去,一直谨言慎行连门都不敢出,裴娇裴燕闯下祸事,我娘哪里来得及阻止?
她们做了这么多,又要我娘如何出头?
还有我,您不用口口声声说我踩着大姑娘往上爬!若裴燕没做这坏事,我想踩她都踩不着!”
田杏儿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屋里人都惊呆了。
田杏儿也是被气到了,就没见过这么强行扣帽子的!
裴娇裴燕做的一切坏事,都能算到她和母亲头上?
那两个人性子早就歪了,连裴通都教养不了,她娘一个刚嫁过来的后娘能怎么办?
等听清她的话,裴老太太气的手都抖了,连声嚷道,“好啊,还真是要反天了,竟然还敢顶嘴?贺家的?贺家的!”
她叫着贺嫂子,一手指着田杏儿道,“赶紧把她给我赶出去!让她从哪儿来的就滚回哪去!这么厉害的丫头我家里可不敢要!”
她抚着胸口,一副要被气的晕过去的样子。
贺嫂子二话不说过来就要拉扯田杏儿。
胡娘子急了,一下子拦在田杏儿身前,对裴老太急道,“娘,杏儿她不是故意的,她人小,还不懂事……”
她急的语无伦次,冲着田杏儿骂道,“杏儿,快跟老夫人道歉,说你胡说八道……”
田杏儿咬着嘴唇没吭声。
这老太太越来越过分了,什么都往她们身上扣!
她就算跪下哀求道歉,她也不会善罢甘休,既然这样,她为什么还要低声下气?
见她不吭声,裴老太更是气的厉害,捂着胸口叫道,“哎呦,我这可真是造了什么孽啊,养了个野种,让人这样气我!”
听到“野种”两个字,田杏儿实在忍不住了,蹭的站了起来道,“既然老夫人实在不待见我,那我还是回田家算了,本来我母亲既然嫁入裴家,我也算是父亲的孩子,老夫人口口声声叫我野种,又置父亲于何地!”
她扭脸就往外走,倒也不是存心置气,她对裴老太这种人实在是看不上,天天诵经念佛,外人面前慈眉善目,实际上人前一套,人后一套。
出去后跟人说家里多善待她,吃穿用度都跟两个孙女一样,实际上什么都让她背锅,还口口声声骂“野种”!
既然这样,她不住在裴家也罢,省得让母亲为难!
至于说回田家,那自然是假的,她现在手头也有了些积蓄,就算在外面自己生活也不怵。
田杏儿有了底气,就不像以前那般忍气吞声了,看见她真的要走,裴老太主仆都愣住了。
贺嫂子拍着大腿道,“哎呦,这可真是长脾性了,吃住在咱家里,连说都说不得一句了……”
而胡娘子听到那句“野种”,不知为什么竟也没阻拦,只低下头默默流泪。
眼看田杏儿真的要出门了,裴老太有些急眼了。
就让田杏儿这样跑出去,左邻右舍有那好事的一问,田杏儿肯定会把家里的丑事说出去,那还了得,裴家以后还有什么脸?
她又怒又急,但又拉不下脸叫住田杏儿,只好冲贺嫂子使眼色。
贺嫂子本来还在旁边看笑话,她才不相信田杏儿真的敢走呢!
田家那是啥人家,就这一个丫头片子,回去还不得被磋磨死?也就这小丫头鬼精,拿这话拿人呢!
但看裴老太拼命冲她眨眼,她不得不上前,装模作样劝道,“哎呦,我说这小丫头脾性怎么这样大,老夫人再怎么说都是你的长辈,说你两句还听不得了?这就要闹腾的要走,出去后别人还当咱家虐待你呢!”
又冷笑着看向胡娘子道,“大娘子,可没你这样教女儿的,万事孝为先,凭良心讲,自从你们母女嫁进来,老夫人可有亏待过你们?这小丫头片子虽然不是老夫人的亲孙女,但咱们吃穿,哪一点少了你了?
如今你们就是这样回报老夫人的?瞧小丫头把老夫人都气成什么样儿了,老夫人真有个好歹,大官人都饶不了你们!不是我说你,大娘子,你们这样真不行,老夫人毕竟是长辈,跟她认个错服个软,这事不就过去了,至于闹的这么难看?”
她口口声声拿“长辈”“孝道”压下来,田杏儿都快气笑了,无理取闹的是她们,最后又说她们闹的难看?
但一顶“孝道”的大帽子压下来,胡娘子没法反抗,况且她也不能真的让女儿跑出去,拽了拽女儿的裙角,见她不动,只能跪下垂泪磕头道,“娘,杏儿年幼无知,请您看在我的份上,别跟她计较,媳妇以后一定会好好管教,不会让她再口无遮拦……”
老夫人捂着胸口,哎呀呀的直叫唤,一副被气的心脏病都要犯了的模样。
贺嫂子秒懂,撇嘴道,“老夫人被气的不轻,这样吧,大娘子,你带着小丫头先去祠堂跪几天,等老夫人消消气,顺便你们也好好反省反省,尤其是小丫头,不是我说,可真是不像话,比起咱家两个姐儿,那可是差远了……”
这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的意思。
不把胡娘子母女在祠堂里罚上几天,裴老太显然气恨难消。
比起把女儿赶出去,这个结果胡娘子是能接受的,忙拉着田杏儿磕了头,拭了泪出来。
裴府的祠堂在后院的东北角,因为常年不开,里面格外的昏暗阴冷。
屋子并不大,靠墙三排供桌,上面摆了一排排的灵位,因为只有逢年过节才会打开祭祀,上面都落了一层灰尘。
再加上封着窗户,格外阴暗的光线,阴冷发霉的味道,显的有些渗人。
地上有蒲团,胡娘子跪了一个,给女儿推过来一个。
田杏儿并不想跪,她从来了后裴老太就没把她当成裴家人!
然而胡娘子一伸手,就将她扯跪在了蒲团上。
第95章 裴鸿高中
旁边有香和火烛,胡娘子点了三柱香,恭恭敬敬的面向牌位,道,“杏儿,向祖宗们磕头!”
田杏儿不想磕,这是裴家的祖宗,又不是她的!
然而胡娘子下一句话,惊的她差点没跳起来。
“杏儿,娘想好了,这几日,就会跟你爹说,把你的姓氏改过来,将你正式继入裴家,以后你就是裴家的正经姑娘,娘不允许任何人再说你!”
看着女儿愣怔的神色,她一脸怜爱,摸了摸她的脸颊叹道,“之前是母亲错了,早就该和你爹提这事了,总是怕你受委屈……”
之前胡娘子顾虑重重,其实田杏儿跟着她嫁进来,已经算是裴家的姑娘了,本来早就应该改过来姓氏,上裴家的族谱。
然而她自嫁过来,老太太一直不喜欢她,更明言不接纳田杏儿。
她过的战战兢兢,又如何敢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