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月桃花a
倒不是裴老太不相信孙子,实在是这中举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从秀才到举人,那说是隔了道天堑也不为过!
裴鸿是优秀,这么小就中了秀才,但当年,她的儿子裴通也是年少时中了秀才。
当时裴老太志得意满,以为以后儿子就要平步青云了,可哪想到这么多年下来,儿子回回考,回回名落孙山。
裴老太从一开始的满怀期盼,到最后的满腔期望落空,也不愿意再耗费银子供了,直接把儿子打发去了书院教书。
好在她孙子也是个出息的,裴鸿考上秀才,裴老太很是高兴,但也没敢高兴的太早。
如今这些家境不错的人来向孙女求亲,裴老太就觉得很可以了,这些人家有银子,孙女嫁过去就吃穿不愁,以后还能贴补她。
可要再说高的,裴老太就不敢想了。
今年八月,裴鸿就要去参加乡试,能一朝中举最好,如果考不上,怕是连眼前这些人家都抓不住了。
这些人家哪个不是冲着孙子的潜力来的?如果孙子落举,就得再等三年才能参加考试。
那时候孙女都快十六了,还能说到什么好人家?
所以裴燕说的头头是道,裴老太却满心疑虑,就怕到时候鸡飞蛋打。
裴燕看祖母一时没应下,心头就一咯噔,强笑道,“祖母,最多也就是再等几个月,我哥的本事你还信不过?这次他可是考了头名呢,到时候我哥中了,咱们的身份可就都不一般了,到时候跟个平头人家结亲,人家还会笑话的……”
她说了又说,裴老太心头的那点虚荣心总算是被勾起了,勉为其难点点头道,“那就……再看看吧……”
反正也没几个月了,下个月裴鸿就要起程去府城,提前为秋闱做准备。
裴燕总算松了口气,心里暗暗祈祷哥哥一定得考上。
到时候,她成了官家小姐,看齐家还敢嫌弃她!
祖孙俩各有心思。
裴老太存了念想,再有人上门提亲就打发了,不过她也没明说拒绝,只含含糊糊的说孙女还小,想再看看。
之前有几家说的好好的,尤其是贺家,许诺了不少彩礼。
裴老太一开头几乎就松口把孙女定出去了,如今反悔,贺家不高兴了,就在外头放出风声。
说裴家“眼高”,裴大姑娘待嫁而沽,就等着攀个有权势的女婿呢!
普通小镇上哪有什么乐子,一件事就一传十,十传百。
到最后竟传成了裴大姑娘已经和贺家少爷订亲,却又反悔了,裴燕的名声就不是那么好了,来说亲的人也少了。
裴燕姐俩和祖母日日在家,听不见外头的流言,倒是杏儿去绣坊之时,被李凤追着问了几回。
她的绣坊如今办的是红红火火,因为绣娘们各自分工,都成了熟手,完工快,绣品精美,甚至连周边府县的人都听到名声,找了过来。
订单源源不绝,之后杏儿又招了几个绣娘,绣坊眼见已经初成规模。
杏儿不可能成天待在这里,就让李凤推荐,给招了个帐房,管理帐簿。
女工那边,她提拔了刘玉娘做主管,又有喜鹊时不时过来看着,一切倒都井井有条。
李凤看这短短时间内,绣坊就上了正轨,心里不得不佩服这“裴家大姑娘”是个能干的。
她一直以为这绣坊是“裴大姑娘”主持的,杏儿不过是个跑腿的丫头。
如今听到流言,就跑过来打听,她倒不是笑话裴家眼高,倒真觉得,这么有本事的姑娘,配贺家那个不成器的少爷也是可惜了。
杏儿听到这些流言也是无语,姑娘家的名声何等重要!
裴老太这么高调的替裴燕说人家,求亲的人来者不拒,因为贺家给的钱财多,甚至都松了口。
裴燕名声可不就坏了!
关键是,她也没想过家里还有另外两个孙女,就算她想不到杏儿,裴娇总是亲孙女吧?
可她这么操作一番,将来谁还敢娶裴家姑娘?
杏儿对裴老太这贪婪浅薄的性子又有了更深一层了解,不过这到底不关她的事,她也管不了。
她在绣坊给自己弄了个“工作室”,平日在这边写写画画,要不画十字格图,要不就是设计一些新的花样款式。
她最近设计了一些新的嫁衣款式,结合后世秀禾服的式样,只是裙摆更大些,做的更精致,更华丽。
李凤没见过这样的设计,十分感兴趣,跟她商量着做几套出来,当成红裳阁的嫁衣主打款。
第118章 父子同考
除此之外,她还帮着设计一些成衣,她有后世的经验眼光,与现在保守单一的衣裳款式大为不同。
一经设计出来,竟然还挺受欢迎,因此这段时间,她和红裳阁的联系更紧密,她俨然成为了红裳阁成衣款式的设计师。
李凤要出新的成衣,总要过来跟她商量一下,杏儿利用红裳阁的便利,跑去学习辨认各种布料。
像缎子,棉纺,细纱,绸布……
古代的布料与后世差异很多,她绣技出众,但对布料这些知识就有些欠缺了。
红裳阁的布庄规模不小,南来北往各式的布料都有,杏儿就像扎进了米缸的老鼠一样,如饥似渴的学习着这些知识。
绣艺和布料是相辅相成的,缺一不可,她将来要做顶级的绣衣,就必须得对这些全部了解。
尤其印染方法。
杏儿还去红裳阁的印染坊参观了好几回,暗中学习染料技术。
李凤万万没想到,她当初想学田杏儿的绣法,可田杏儿却惦记着她的布庄。
她学不来十字格,可田杏儿却把布庄的生意一步步摸透了。
谁能想到一个小丫头这么有心计呢,只是眼前布庄和绣坊都赚的盆满钵满,李凤每天高兴的合不拢嘴,压根没在意这些细节。
田杏儿白天学习,晚上回家就把学到的东西都记下来,整理成册子。
家里没人注意她,只有裴鸿,见她出入了几回绣坊,若有所思,私下派了人去打问,心里就有了底。
他也并没有问田杏儿什么,只是又送了她些本子,方便她记录,他自己则忙着准备秋闱去省城的事宜。
日子一日日的过,转眼就到了七月底。
天气热的人喘不上气,随着儿子要出门的日子临近,裴通一日比一日沉默,晚间常常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本书却在发呆。
胡娘子这段时日觉得身子有些困乏,早上常常睡不醒,她以为是节气的缘故,也没在意。
看出丈夫明显有心事,她过去道,“可是放心不下鸿儿?”
裴通将她拉进怀里,低叹道,“此去省城,路途太远,鸿儿一个人,我有些不放心。”
跟上次去县市不同,省城太远了,一来路途迢迢,二来裴鸿去了还得住一个多月,身边连个可靠的人都没有,他哪里能放心。
胡娘子却握着他的手道,“既是不放心,为什么你不陪着鸿儿去?或者说,这次的考试,你和鸿儿一起参加,岂不更好?”
裴通一震,双目呆滞的望向妻子。
胡娘子却叹了一声,柔声道,“夫君,我知道你的心思,你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放弃过读书,日日攻读到深夜,你有学问,为什么不继续再考下去呢?”
胡娘子并不是乱说,自己的丈夫自己了解。
裴通爱好读书,学问也不差,甚至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没放弃,白天在书院教书,晚上回来,日日苦读到深夜。
在他心底深处,未必不想着再进一步!
裴通却避开了妻子的目光,只觉得心头一阵阵刺痛,垂下眼眸道,“我,我不行的……”
他对自己没有信心。
毕竟这么多年了,他从年少中了秀才,当初有多么的意气风发,后面的经历就有多么惨痛。
一次次参加考试,一次次失败,他的信心早就被挫成了灰,碾成了渣!
胡娘子却握着他的手,柔声道,“通郎,我听说前朝宰辅李秀安,考了秀才二十余载,直到四十多岁,才中了一榜进士,直进翰林院,后来外放,又从一个小小的府官做起,直到后来进了内阁,一步步成了当朝宰相!
我听人说,有些人就是会大器晚成,厚积薄发,你如今还没到不惑之年,只是考了几次,又何以言败?
有些人直考到花甲之年也没有放弃,如今你既心有不甘,何不再博一回?”
她殷殷切切,裴通的唇剧烈的颤抖起来。
他死寂的心,就如落入了一点火星,有什么又一点点燃烧起来。
可脑中失败的经验却死死的压抑着他,他艰难道,“可是,如果再不中……”
“不中就不中!”
胡娘子含笑接过他的话,道,“有什么大不了的?中了固然是好,不中,也不过是再失败一次,就当你陪着鸿儿去见见世面,下次咱们做足准备再去,老天爷总不会辜负努力的人的。”
她盈盈浅笑,握住他的手道,“况且夫君,我相信你!”
她相信他日日夜夜的努力是没有白费的。
裴通心头剧震,他喉头滚动几下,眼睛都有些红了。
半晌,他捏着妻子的手哑声道,“好,那我去试试。”
之前,他也并不是没有过期望的。可后来一次次失败,裴老太失望至极,当着众人的面骂他,逢人就说他这辈子没有考上的命!
他被母亲打击的心灰意冷,如今妻子的话,却给他重新燃起了勇气。
对啊,大不了就是再失败一次,他又不是受不起!
这么些年,他一直没有放弃学业,考到白发苍苍的人大有人在,他又怕什么?
况且儿子一个人去那么远,他委实不放心。
心里下定了决心,裴通也再不犹疑。
他也没跟家里说要父子同考的事,只是提前开始准备。
只是两人出去,盘缠路费就得多出一倍。
旁的不说,银钱就是个难事,裴通月俸不多,家里日子过的拮据,这几个月,胡娘子根本没攒下多少。
不得已,裴通只能去向母亲开口。
哪知道裴老太支吾了半天,只给了五两银子。
裴通当下就皱起眉头道,“这哪里够?去省城路上就得花费不少,去了还有一个多月才考试,我和鸿儿一起过去,租赁个屋子少说也得三五两,这一趟,至少得备二十两。”
“你和鸿儿一起去?”
裴老太一脸惊讶,“你去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