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月桃花a
这下连她都忍不住好奇了,问,“她们去哪儿了?”
喜鹊摇摇头道,“不知道,不过老夫人今天让周嫂子出去雇了车,还给两个姑娘都做了新衣裳,说是要去什么夫人家赴宴,不能太寒酸!”
这可真是出了奇了,依裴老太的性子,居然还有人邀请她,还是个什么夫人?
她却没有想到,裴老太现在正坐在一辆马车上,神情无比兴奋得意,一路叮嘱两个孙女,“一会儿去了县太爷家的宅子,你们可得好好跟着我,见了夫人就赶紧行礼,可不能让人家以为咱们没规矩……”
裴燕和裴娇都坐在裴老太旁边,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不光穿着新做的裙子,连齐家给的首饰也都带上了。
祖母这话一路听的她们耳朵都快起茧子了,裴娇翻了翻白眼,撇嘴道,“有什么了不起的啊,不就是个七品县官,连渊哥哥都比不上!”
她们姐妹俩是常去齐家的,齐家可是四品官邸,齐家大爷靠军功实打实的挣了个威远将军之名,不说区区一个知县,连知府大人都常去齐家拜会。
齐家两姐妹可是见过“大世面”的,对祖母去见一个知县夫人就这么战战兢兢,十分不以为意。
裴老太听孙女提到齐家,脸色都变了,气的拍了一把小孙女道,“你懂什么!那齐家不过就是早年运道好,你那个姑老爷早年不过就是个地里刨食儿的庄户人家,番蛮子打了过来,他吃不饱肚子参了军,走了狗屎运得了几场功劳,这才一点点爬上来!
但骨子里不过就是个庄户野蛮人!哪里能跟县太爷这样正经科举,考上来的官爷相比!”
她一向嫉妒齐家的富贵,现在只沉了脸叮嘱小孙女道,“去了以后,可不许胡说八道!要不是托了你舅老爷的福,咱们哪能见得着县太爷夫人!”
裴娇不情不愿的道,“知道了。”
裴娇坐在旁边,撩开帘子望着车窗外,对祖母说的话漠不关心。
她倒觉得裴娇虽然人小,但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她就不明白,自家祖母怎么眼皮子这么浅,放着齐家好好的大粗腿不去抱,见个县官夫人还能高兴成这样!
齐家老夫人和自家祖父是嫡亲的兄妹,自家可是正经的亲戚,齐家这些年权势愈重,齐大伯听说过完年就要调去京里任职。
武将调职入京的极少,齐大伯能过去,京里能没人罩着?
本来裴燕对这些也不懂,还是在齐家时,听下人们私下议论才知道的。
可这么一株好好的大树自家不攀附,自家祖母一向跟姑祖母不对付,好好的亲戚弄的跟仇人一般!
一时又想到上次去齐家的事,她一时没忍住嫉妒,把表姐齐婉的嫁裙划了,之后又做了几件错事。
回来后她就后悔了,不明白自己当时怎么就像鬼迷了心窍一样,那么见不得齐婉好!
可如今听着祖母说着齐家的坏话,她心里一股怨气就冲了上来!
是了,要不是祖母常常在她们耳边灌输齐家坏话,她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
都怪祖母,她自己不喜欢姑祖母,把她们的思想也带歪了!
裴燕一腔怨气,全怪到了裴老太身上。
她自小爱慕齐渊,一心想嫁进齐家,可现在,齐家的路全堵死了!
裴燕手指掐进掌心,眼底浮现出一股不甘,就算她嫁不了齐渊,她也要好好挑个夫婿,必不能比齐婉嫁的差!
不然,就像自己祖母这般没见识,见个县官夫人都卑躬屈膝!
裴老太哪知道自己被大孙女鄙视了。
她已经开始紧张一会见了县老爷夫人,该说什么话,行什么礼,不停的捋捋头发,理理裙子。
也无怪乎她这么紧张,虽说她一直在外人面前吹嘘什么自家是什么“书香门第”,可自家的事自己知道,哪里还称得上‘门第’两个字!
裴家也就是老太爷在世时还好些,当时裴家也算本地的富户,出了几房读书出息的子弟。
可有一年,清水镇发大水,无数人家被淹了,裴家也没逃过,死了不少人。
裴老爷带着幼子裴通逃了出来,可妻子却在这场大水中丧生。
当时裴通才不满一岁,裴老爷一个大男人,带着个孩子没法过活,这时候碰见了乡下逃难来的杨玉兰,也就是裴老太太。
裴老太当时还是个妙龄少女,可家境实在太穷了,又遭了水,爹娘养不活一串儿女,就寻思把大女儿卖了得些银钱。
裴老太夜里听见爹妈商量,吓的瑟瑟发抖,她是知道卖给那些人贩子是什么下场。
好一些的给人做丫头,更有一些,会卖进秦楼楚馆,做那些肮脏的皮肉生意!
所以她为了逃命,连夜就跑了。
路上碰见了带着个孩子艰难逃难的裴老爷。
裴老太凭着自己一点可怜的见识,本能的就觉得这男人不像个普通人。
虽然混在一堆逃难的人里,一样的蓬头垢面,但裴老爷身材高大,眉目清隽,说话也有一股读书人的斯文气。
还是少女的裴老太立刻对这人心生了好感,又无意中撞见,裴老爷偷偷拿了珍珠和人换粮食。
她当时就大惊,那可是珍珠啊,她长这么大都没见过!
第139章 赴宴
裴老太当即就意识到,这人比她想的还不一般!
能独自离家出逃的姑娘,哪能没有点心眼,她当即就上心了,知道这是自己的一个机会。
从此后,她有事没事就往裴老爷跟前凑,帮着他照顾孩子,侍弄吃食。
裴老爷一个大男人,哪里懂得照顾小娃,这些日子早就被折腾的疲惫不堪。
杨氏存心讨好,一副温柔善良的模样,很快就打动了裴老爷。
所以等洪水退去后,裴老爷就把她带回了家,两人成了亲。
此后无数年里,裴老太最得意的事情,就是当年自己的慧眼识“珠”。
裴老爷把她带回家,她才知道裴家竟有偌大基业。
虽然因洪水损失了一大部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到底过上了使奴唤婢的富贵太太生活。
裴老爷的长子裴通也养在了她膝下。
早些年,裴老太也想给裴老爷再生个儿子,可不知是不是小时受苦太多,竟怀不了身孕。
她没少延医问药,求神拜佛,可没想到才两年,裴老爷竟得了重病死了。
此后就她一个人守着空落落的宅子,裴老太也并不是太伤心,只要有钱,她日子过的不知道有多快活。
可惜好景不长,裴老爷死了,她又不擅经营,没了进项,坐吃山空的,家里的银钱越来越少。
她又惯爱享受,早些年生活挥霍无度,家里没银子了,她就卖裴家的祖产。
那些田地,庄子,各种铺子,她没什么见识,被人哄骗了不少。
产业都卖光了,就卖家里的摆设家当,及至下人。
到最后,实在卖无可卖了,她又打起了这间祖宅的主意。
当时裴通还小,裴家族人在洪水中死了不少,剩下的族老都没几个了,年岁大了,才没人能管得了她。
还是裴老爷的隔房爷爷出面,训斥了裴杨氏一顿,才阻止了裴家大宅被贱卖的下场!
上头有裴家族人压着,裴老太总算老实了一些,把大宅子都封了起来,自己带着裴通过日子。
之后几年,杨氏自觉着实过了几年“苦日子”,伺候的人只留下了贺大一家子。
裴通渐渐长大,开始读书,她不想供,裴家族人就找上了门来,裴家子弟就没有不读书的!
杨氏没办法,只能供着裴通读书,但从小就在他耳边念叨,“娘为了你,吃了多少苦之类的……”
裴通是个孝顺孩子,杨氏虽是他的继母,但他是她一手带大,自然视她如亲母。
他当真以为家中清贫,孝顺的不得了。
其实裴家虽落败了,当年到底留了百十多亩地,还有一个庄子,裴杨氏哪里就缺钱了!
只是她把银钱都花在了自己身上,不叫儿子看见而已。
后来裴通出息,考上了秀才,裴老太才再次扬眉吐气起来。
可她到底是个内宅妇人,小时连书都没读过,哪里有什么见识,就觉得县太爷的官就比天大了。
所以如今有个机会能见见县太爷夫人,她心里别提多得意了。
车子到了县衙门口,裴老太扶着两个孙女的手下车,就见到杨舅爷从个角落里蹿了出来,脸上堆满笑道,“阿姐,你们来了?”
裴老太看到弟弟,一张脸当即笑开了花,心疼的看着杨舅爷被晒的黑红的脸,道,“你早来了?咱们没迟到吧?”
杨舅爷呵呵笑道,“没迟,没迟!”
他一双眼睛在裴家姐妹身上一溜,笑的露出一口黄牙道,“燕儿娇儿也来了?哟,今儿打扮的可漂亮,比那楼里的姐儿还好看,嘿嘿……”
裴娇小,不知道什么叫‘楼里的姐儿’,还高高兴兴过去和舅爷说话。
裴燕一张脸却黑了下来。
她大了,也懂了些人事,自来就不太喜欢这个舅爷,总学得他看她们的眼神不对劲。
如今更听的他拿她们姐妹和楼里的‘姐儿’比,只觉得恶心又恼怒。
裴老太却没看到孙女的脸色,还在和弟弟高高兴兴的说话。
当年杨家父母虽说要把她卖了,但嫁给裴老爷后,她就起了想让父母刮目相看的心思。
她特意派人通知了乡下的杨家。
杨家知道女儿攀上高枝了,喜不自胜,当即就找了过来。
裴老太本意也是出一口气,父母过来后,自然再不会把她当成那“没用的丫头片子”了,而是一口一个好闺女,说当时要卖她也是迫不得已。
这俩夫妇又哭又打感情牌,裴老太与爹娘抱头痛哭了一场,竟原谅了他们。
此后,她还没少贴补杨家,好在杨家也不是全无回馈的,她觉得自家弟弟就是个“出息”的。
杨舅爷少时游手好闲,好吃懒做不靠谱。
及至年长,竟不知从哪里搭了路子,常年在外面跑,时常能淘弄些稀奇东西,给她送过来,让裴老太觉得弟弟没少帮衬自家。
尤其是这次,弟弟给她找了门“生意”,没几个月她就挣了不下百两银子。
这下裴老太喜的见了弟弟就跟见了财神爷似的。
尤其杨舅爷这次又搭线,说能让她结识县太爷夫人,裴老太更觉得自家弟弟有本事,几乎对弟弟言听计从。
此时,她正望着县衙的大门,啧啧赞叹道,“不亏是官老爷宅邸,往日里我还没往这边走动过,竟不知这样气派!”
杨舅爷笑道,“可不是,一会进去啊,阿姐你可别随便说话,多听听旁人说的,赵夫人是个和气的,她愿意带着咱们挣钱,这机会一般人可求不来!”
裴老太连连点头道,“那自然是,也是你有本事,夫人才这般看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