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剑共眠 第120章

　　“你们是留在这里，还是去看看困在幻境中的其他人，目前看来，最后能通过考验的不足十人。”陈钧天残念皱眉道：“不看也罢。”

　　“像你们这样的优秀的后辈，还是少数。”

　　不过下一刻，他又说：“这个人你们认识吗？他，我看不透，兴许我活着的时候还能看出他的实力，如今，我只觉得，他的元神，比我这缕残念强。”

　　陈钧天手一挥，苏旖梦就看到他们前面出现了一块水镜，水镜里出现的景色，十分古怪，以至于秦娴都忍不住道：“原来不是一样的考验，他呆的地方，可以说是人间仙境了吧。”

　　陈钧天：“那是他自己神念所化。”

　　啊？？

　　水境里是一片沙海，正是金乌西坠时，余晖朦胧且温柔，给天边云霞抹上浅淡胭脂。

　　红衣男子坐在金色沙滩上，身前支着一张方桌，桌上摆着冰镇的灵酒，寒气袅袅上升，隔着水镜都能感觉到冰爽。他身前不远处还有个月牙形的水潭，潭边长满芦苇，有白鹭在水潭边饮水，也有兔子在草丛里跳来跳去，最叫人啧啧称奇的是，水潭里竟还养了头龙？

　　没看错的话，那是头黑色的小龙！

　　苏旖梦眼珠子都快黏在那人背上了。月牙潭里的小龙，可不就是照着她的龙身捏的！

　　聂远之！难道说聂远之也在这里？只有在万相宗结界范围内的人才可以被卷入天河异相，如果他是聂远之的话，就说明聂远之现在正在万相宗。

　　那让他收服魂碑岂不是就能与伪天道抗衡，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陈钧天看着水镜中人，英气的剑眉拧起：“他是一个人入的幻境，他实力强大，本该轻易破除，结果不知为何，他留在那里不肯走，似乎还呆得挺开心。我亲自过去请了一次，他仍是不走。”

　　“幻境会让进入其中的修士元神衰弱，从你们身上获得的神魂力量，可以维持我这个幻境继续运转，直至剑道传承彻底结束——当年留下的剑意均被后人所接收吸纳。”

　　“到那时候，我也会消散于天地之间。”

　　“他这样一直不出来，我没法打开下一关，让你们接收剑道传承。”陈钧天一脸为难，“我只是个残念，生前并未考虑到这种情况，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残念只是当时主人留下的一缕意识，就生前其实已经考虑到方方面面的情况，因此，在此后万万年遇到后，残念也能从容应对。修为越强，残念能留存的时间也越长，直至完成主人心中执念，才会消散于天地之间。

　　很显然，陈钧天没想到进入考验的年轻修士会有元神如此逆天之人。

　　关键元神强大就算了，他还不走寻常路，把一个血腥恐怖的幻境捏得风景宜人，并且赖在里头不打算走了。

　　苏旖梦一颗心狂跳不止，她直勾勾地盯着水镜内的聂远之道：“前辈设计的神识衰弱可能正合他心意。”以前，聂远之也天天登录玄音壁，从早到晚泡在沙子里消耗神念。可能是他神念太强，同时又身体不好，所以就希望神识能够得到释放，从而减轻肉身的压力。

　　这样一来，陈钧天前辈这个能吸走人神念的法宝，必然是聂远之最想得到的宝物。

　　陈钧天：“你是说引魂石？”

　　“若有谁能获得全部剑道传承，这个传承幻境就会消失，引魂石自然可以给他。”

　　苏旖梦点点头，“你把这句话告诉他，他肯定愿意出来了。”

　　陈钧天颔首道：“好，我试试。”他的身形自原地消失，下一刻，出现在了水镜之中。

　　苏旖梦看到他跟聂远之说话，聂远之果然点了下头。紧接着，水镜上起了一层雾，在水镜消失之时，陈钧天和聂远之已经出现在了大殿上。

　　陈钧天：“他答应出来，但是说要跟提出这个方法的人见面，我就带过来了，原本你们通过考验的修士，在下一关才会碰面。”

　　陈钧天身材高大，将聂远之挡了个七七八八，他说完后侧身让开，才将身后人露了出来。

　　聂远之唇角勾起，“果然是你。”

　　他一身玄袍，因身材削瘦的缘故，袍子显得格外宽大，皮肤也略显苍白，精致的眉眼之中带着一股倦容，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异常单薄，仿佛一阵风都能吹跑。

　　苏旖梦其实见过他的人身，只不过那一次她眼里都是沙子，看什么都金灿灿的，因此都没想过，聂远之看起来这么虚弱。明明他的元神很强大，在异相之中应该看起来更厉害才对。

　　聂远之目光停留在苏旖梦散乱的头发上，声音稍显严肃：“怎么披头散发的，你的角呢？”

　　苏旖梦想起了在沙海里被他盯着堆龙时的记忆，下意识站直了一些，她老老实实地回道：“不会梳。”

　　聂远之轻笑出声，“百倍灵珠准备好了吗？”

　　苏旖梦想起当时跟时姐姐商量好的答案，立刻道：“我不识数。”

　　听到这个答案，聂远之一时都有些哭笑不得。

　　而这时，苏旖梦上前一步，直接道：“灵珠的事暂且不提，我有更重要的事要说。”

　　她一个人承担了太多。以前她只是个整日忍痛、都没学过太多东西的幼崽，在遇到这么多事后脑子有时会很乱，很想找个人分析一下，问一问。

　　在外面她根本无法说出来，只有在天河异相里，她才有机会。

　　想着反正出去后他们都会忘记，苏旖梦也没避开其他人，直接道：“如果我说我们所在的天地被人用法宝囚在了书页里，形成了一本书，一个故事，主角就是叶轻舟，我们会被伪天道指引着做事，成为叶轻舟的踏脚石，他飞升后我们这个天地就会毁灭，你们怎么看？”

　　秦娴脱口而出：“这怎么可能！”

　　苏旖梦转头看向秦娴。

　　能够成功讲述出这些真相，已经让独自承受着一切的苏旖梦眼含泪水。

　　她这么一眼望过去，秦娴只觉得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或许，也有可能，毕竟，我们只是天河下游的一个小天地而已，上界大能的能力，我们想象不到。”

　　苏旖梦点点头，继续讲了下去。

　　她其实有些担心聂远之和秦娴怀疑她脑子有问题，但是这两个人都听得十分专注，苏旖梦越讲越平静，最后她道：“我其实无法判断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书灵自己就是懵懂的，它告诉我的一些东西都是它认为的，但不一定是真的。我娘的记忆也是模糊的，因为她的神魂在燃烧。”

　　“我爹也在不知道的地方受罪。”

　　她摸出书灵，“这就是我们这片天地的灵，它说它想叫越寒江。”

　　“司空寒现在就已经被伪天道压着去走回原剧情了，他元神受了重创，连天河异相都进不来，现在也忘了我，天天围着云彩衣转。”

　　听到这里，秦娴心想：越来越觉得她说的是真的了。

　　毕竟这么漂亮的苏师姐不选，跑去选那个云彩衣，肯定是脑子坏掉了啊。

　　受到伪天道的影响才说得通啊！

　　苏旖梦：“书上还写你会死，聂家的财富会集中到叶轻舟手中。”她看向聂远之，“魂碑上排名第三的无名是不是你？魂碑乃是上界神兵，上一次司空寒神念突破出窍时，魂碑就斩掉了伪天道的雷劫，只要能让魂碑认主，我们就能有对抗它的能力。”

　　秦娴明显听进去了，她追问：“那书上怎么写的我？”

　　苏旖梦：“书灵没提，我也翻不到后面。”见秦娴一脸失望，她补充一句，“不过很多女修都会倾慕叶轻舟，想来是为了更方便的累计气运。”她答完后，仍是转回头目光灼灼地盯着聂远之。

　　聂远之叹了口气，“无名是我。”

　　在苏旖梦脸上笑容绽放之前，他继续道：“但我无法收服魂碑。”

　　苏旖梦笑容僵在脸上。

　　聂远之：“上一次神念测试，我的神念还未达到出窍，身体便已无法承受，若让神念攀升至渡劫，我的肉身会彻底损毁。修士再强，也无法摆脱肉身，肉身崩溃，神念也会消亡，至多化成这一缕一缕残念，在天地间游荡。”

　　“残念啊……”

　　“你看这位前辈言谈举止与常人无疑，但他其实已不会思考，这就是残念。”在苏旖梦他们交谈时，陈钧天前辈显然生前没遇到过这样的事，这会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神游天外。

　　聂远之：“我做不到，不过，你可以解除契约后尝试神念冲破渡劫期。毕竟，你的肉身有那么强，神念虽然修行起来很难，然而现在不正好有天河异相么，这是你的机会。”

　　秦娴：苏师姐果然是个一两千斤重的体修。

　　她在外面，可能没有天河异相里这般美丽迷人，毕竟脸重要，轻盈的体态也很重要。

　　苏旖梦：“我也想解契……”

　　聂远之：“要让他心疼你是吧？那你得越惨越好。”他略一思索，“穷得身上没有一颗灵珠。”

　　苏旖梦和聂远之同时一怔：这可真惨。

　　秦娴额头青筋直蹦，心中呕血：你们两个认真的吗？在我以为这个故事是真的的时候，又突然给我开个玩笑。

　　没灵珠能有多惨，我身上都没有一颗灵珠！

　　不止是我，我的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们，很多人身上都摸不出一颗灵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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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接剑

　　秦娴深吸口气， 建议道：“司空寒，平时很爱写话本啊，我看过……”她咳嗽一下， “我是学里头的剑诀，有一本不是写， 心爱的女子死在自己面前，男人心疼欲死， 要不，你装个死？按照你的说法， 你们结契的时候， 你不也是濒死之时， 强烈的想活吗？”

　　苏旖梦猛地想起当时的场景。

　　血脉冲突，让她剧痛不已，而元婴期强者即将屠城，她很可能会悄无声息地死去，只有躲在司空寒的身边才能有活命的机会。

　　那时候，她想活！想活下去！她昏死过去，醒来就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跟司空寒结了契。

　　那个契约可能不是书灵说的灵兽契约， 也不是姐姐说的道侣契约。

　　而是司空寒藏得最深的那一面，听到了她的祈求，想她活下来。

　　她是龙， 她当时流了血， 她记得，她苏醒后身上都有很多血口子。

　　司空寒的本质其实是救世的锁链，主人是上界的神龙。

　　所以， 是被煞气和血腥吞没了千万年的锁链接触到龙血后找回了一点儿仅有的神志， 回应了她这头想要活下去的幼龙。

　　苏旖梦想到这里， 低声道：“所以我进了他的灵府，只看到一片漆黑，根本找不到所谓的神念契约，最后他的手从深渊底下冒出来，给了我这根锁链……”

　　旁边秦娴眼睛瞪大，喃喃道：“苏师姐，这也是我们能听的吗？”灵府合修，就这么在大庭广众下说出来，旁边还有两个大男人！

　　苏旖梦随口回道：“反正你们出去也会忘掉。”

　　她继续说正事：“是不是因为那是血契，以血为引，与神念无关？我那时候都昏迷了，所以也没办法签订什么神念契约。那要中断，岂不是……”她脸色微微发白：“耗尽一身血液？”

　　聂远之视线落在苏旖梦手腕上，他眼皮都没抬，淡淡道：“半身。”她体内两种血液不融，所以人形时没有妖气，妖身时能直接伪装灵兽。

　　一半神龙一半人，失了半身龙血她不会死。在那时候，契约自然中断，就算日后血慢慢补回来，也是重新换的新血，不会再有联系。

　　苏旖梦定定心神，“那他眼睛有时候会变红，偶尔会变绿，我们之前以为他眼睛变绿时就能解契呢……”

　　聂远之移开视线，略一思索后解释道：“红是因为煞气翻涌，绿，自然是因为守护和生机了，毕竟越寒江都以身殉剑，他能存在天地之间，自然也会残留一丝一缕在司空寒体内。那是个怜惜万物的好心人……”

　　聂远之点点头，“也是我佩服的人。你说书灵想叫越寒江，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觉得它得再聪明一些，才配得上这个名字。”

　　苏旖梦：“我出去后就变成龙身，然后放干体内的每一滴血？”

　　秦娴忍不住插嘴：“等等，你们怎么越说越离谱了！龙，什么龙？”明明每一个字都能听懂，连在一起怎么就这么离谱，偏偏两人脸上表情看起来一个比一个认真！

　　一直神游天外的陈钧天突然道：“我们那一界也有龙的传说，不过只有天河最上游才有真龙了，我们那一界一直有个说法，遇见真龙，便是紫气东来，气运滔天，以后修行都会顺顺利利呢。”他说完，继续发呆。

　　聂远之没搭理秦娴，继续道：“倒也不急这一时，这也只是我们的推测，最坏的推测。倒也不是说书灵的推测全错，万一司空寒心疼你，眼睛变绿的时候，真的能解契呢，那血不就白放了？你放血了还得养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身体也会极度虚弱，没有强悍的龙身元神如何突破渡劫，达不到渡劫期又得不到魂碑认可……”

　　听到聂远之处处为自己考虑，苏旖梦还有点儿感动。

　　孰料下一刻就听他说：“我怕我等不了那么久了。”

　　他手放在唇边低低咳嗽，看着苏旖梦一脸认真地道：“我等你收服魂碑了救我。”

　　他轻笑一声，“若你能救我的命，百倍灵珠就不用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