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殿下少年时 第82章

作者:越小栎 标签: 重生 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穿越重生

  高悦行不便久留,在宫女的陪同下,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小南阁。

  命妇们的车架都停在宫外,高悦行拜别贤妃和公主,由高夫人领着走出春和宫。

  高夫人问:“你方才跑哪儿去了?”

  高悦行说:“觉得席上有些闷,到外面透透气。”

  高夫人的心思一直在她身上系着,她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母亲的眼睛,高悦行搪塞之后,高夫人半天没有说话。高悦行能感觉到母亲心中的纠结,想要安慰又不知从何说起。

  出了宫城,高悦行眼尖地发现,她们的车夫换了人。

  但不是外人,也是府里的家生奴。

  高悦行认得他,平常是跟在高景身边,替他赶车的。

  高夫人尚未觉出有什么异常,高悦行便出声问道:“怎么是你?可是父亲有什么吩咐?”

  那人掀了掀斗笠,露出精悍的眉眼,说:“二小姐果然聪慧,大人交代,先送您到大理寺,再送夫人回家。”

  高夫人回头:“他让我女儿去大理寺干什么?”

  高悦行听到这一声质问,心里咯噔一下,别是父母之间又生隔阂了吧。

  车夫低眉顺眼:“禀夫人,大人说,二小姐那日在山上遇袭的案子有眉目了。”

  高夫人蹬上车,一甩袖坐下,冷冷道:“回去转告你家大人,再敢把我女儿往人家刀口上送,我势必和离,绝不容忍。”

  是为了那天清凉山上的事情。

  已经过去几日了,高悦行竟然完全没发觉。

  高悦行后上车,讨好地贴上去:“娘亲。”

  高夫人坐得端庄,目不斜视,却缓缓地叹了口气。

  高悦行见母亲无声纵容,将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是女儿不孝,总是让母亲日夜悬心。”

  高夫人嘴唇翕动:“你既知我日夜悬心,为何不能安安分分呆在家里?你是个女儿家啊……”

  高悦行抬头望着目前鬓边已经藏不住的华发,柔和地说道:“娘亲,您当年决定嫁与父亲的时候,有没有因为他初入官场时的风波诡谲而犹豫过。”

  高悦行一句话,瞬间勾起了高夫人久远前的记忆。

  那个时候。

  高景不是世家子弟,也没有如今的权柄和地位。

  而她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没有一身繁琐的规矩约束。

  她原本抄书只是为了供弟弟一个人读书。

  可自从认识了高景,得知他的束脩微博,于是夜以继日,白日里抄书,晚上灯下做针线,知他绝不肯收她的钱,便偷偷以他的名义,给书院里的老师寄去,为此,生生熬坏了一双眼睛,至今一到入夜,便觉眼前昏蒙,视物行动都不便。

  世上那么多的读书人,并非每一个都有出头之日。

  高夫人她点灯熬油供着长大的弟弟,最终只留在乡里,当了一个寻常的教书先生。高夫人最初一步一步地踏进京城,不知头顶了多少冷嘲热讽。

  其实对她这样的女人来说,并无对荣华富贵的渴求。

  但是只要高景愿意往上走,前面就算是刀山火海,她也会舍了一切去陪着。

  高悦行勾起母亲的手,说:“娘亲,襄王殿下的未来,就是在刀上走,在火上烤,我既选了他,已经撒不开手了。我不忍心让他自己一个人去面对那些。”

  高夫人本能地攥住她的小手,颤声道:“可是,你的爹爹,你的娘亲,你都不在乎了么?”

  高悦行:“恰恰相反,娘亲。我们一家血脉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碎,既然家里已经在我的牵累下,站上了风口浪尖,我便更不能安然理得地藏在家中,享受庇佑,我必将倾尽我的一切,回护你们。”

  高夫人心中震撼:“……你果然看得比母亲要长远,你父亲说你错投了女胎,我起初还不信。”

  大理寺距离皇宫太近了。

  近到能容得下几句话的功夫。

  高悦行拿起帷幔扣在头上,下车后,由高景的心腹接引,从侧门进了大理寺。

  高府的车片刻没有耽搁,继续上路,仿佛只是路过,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高悦行前世今生第一次造访大理寺。

  进了门,就觉得森寒之意扑面而来。

  廊檐下根本没有光,可眼睛望过去,外面分明正当艳阳。

  高悦行到了高景平时会客用的花厅,却不是从正门进。

  僚属引她进了侧门,迎面便是一幅坐障,背靠着正厅,摆了一张小桌,上面放置着热茶和新制的点心。

  一张蝴蝶椅是专门给她准备的。

  高悦行满心狐疑地坐下。

  刚喝了一口茶,便听外面有人高声报:“启禀大人,吏部侍郎陈大人在外求见。”

  紧接着,坐障的另一边,高景的声音近在咫尺,道:“请。”

第70章

  陈静沉。

  高悦行端茶的手忽然放下了, 甚至连呼吸都放得极为轻微小心。她现在的听觉敏感到超乎一切。

  脚步声从散乱到有序,再到安静下来。

  陈静沉进门了。

  高景与他一阵寒暄。

  高悦行最佩服的,就是这些官场人的场面话, 尽管满腹黑水心怀鬼胎,但一张脸皮都天生善于粉饰太平。

  命人上过茶后,陈静沉说道正事:“前些天,下官那些见不得人的家事, 连累高大人操心了。”

  高景笑眯眯道:“人命案子, 还在皇城脚下, 凶手的恶毒令人发指, 查清此案,还死者公道, 不仅仅是圣上的旨意, 更是本官的分内之事。倒是陈大人您……”高景适时叹了口气:“还请节哀啊。”

  高景不说还没人发现。

  他这一说, 高悦行立刻起了疑。

  ——这陈大人死了女儿, 话里话外却丝毫不见悲伤之意呢。

  陈大小姐的头七一过,便草草下葬。

  陈静沉,除了最初向皇帝喊冤的时候有几分悲愤,此后便没了动静。

  陈静沉经高景一点,安静了片刻,才幽幽叹息:“我那苦命的女儿啊, 我养她一场, 不想到底是父女缘浅……”

  说得和真的似的。

  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

  高景转而问他的来意:“陈大人是想问案情的进展?”

  陈静沉“啊”了一声。

  高景说:“有些眉目了, 且耐心再等几次, 定能给您和夫人一个交代。”

  陈静沉闻言, 却转了态度, 连连摆手,道:“我前来求见高大人正是为了此事,关于我家小女的命案……说来惭愧,真叫您当日说中了,凶手就藏在我的内宅中……我也是刚查到了真相,片刻不敢耽搁,立刻便来向大人禀告。”

  高景吃惊地将茶杯拍在桌案上:“陈大人,您——查到了?”

  陈静沉咬着牙:“是,是下官后院里的一个姨娘。”

  真是巧啊。

  高悦行刚在陈二小姐面前撒出了网。

  陈静沉迫不及待便上钩了。

  令高悦行越想越觉得心寒的是,瞧此光景,陈大小姐的死,家中所有人都是知情的。陈静沉自不比多说,陈夫人,陈二小姐……

  身边所有的血亲都是虎狼环伺。

  几乎所有人都在期待着她去死。

  陈大小姐置身在那般险境中,该有多绝望?

  陈静沉:“是我府中的一个姨娘,藏了几日之后,终于露了马脚,我见她在小女的闺房里翻找什么,审她她又不说,于是就暂且关进了柴房,我片刻也不敢耽搁,前来向大人您讨个主意。”

  高景沉吟了片刻,道:“此事,虽说应属您的家事……但既然已经移交大理寺,又不慎牵扯到了襄王殿下,恐怕由不得您自行处置了。”

  陈静沉连声说是,继而道:“那下官命人将那贱妇押送至大理寺如何?”

  高景:“不必劳动陈大人了,既然凶手您已经制住,那我带人随您走一趟便是。”

  说着,两位大人起身,互相道一声请,一同向外走去,高悦行听得脚步声渐远,才从坐障后转出来。

  此时,侧门一开,车夫侯在门外,道:“二小姐,我们也走吧。”

  高悦行跟着就走,边走边问:“去陈府么?”

  车夫低头应是,说:“车马已经套好了,咱们即刻就去,陈府对面的聚仙楼,小人已经订了雅座,您可以去小酌一杯,今天可有的好戏看呢。”

  高悦行感慨:“父亲……可真是洞无城府啊!”

  在高景有意的掌控下,他和陈静沉的动作要稍慢些。

  高悦行的车倒是先行一步,到了聚仙楼,车夫招手叫来小二,说早就定好了位置,小二拿了赏钱,欢天喜地引着高悦行上楼。

  临窗,正对着陈府的大门,视线开阔,视线开阔。

  高悦行心下赞许,再赏。

  小二哥领了赏钱退下,车夫此时充当护卫,守在旁边。

  高悦行暂且将窗上的帘子放下,而后听到了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她目光示意车夫将雅座的屏风挪近,不欲被人认出。

  于是,隔着屏风,她听着那脚步声似乎似曾相识的样子。

  那人停在了他的屏风外。

  车夫愕然唤了一声:“殿下?”

  还能有哪个殿下是她似曾相识的?

  高悦行侧头,盯着屏风外,先是见到了一双皂靴和一片滚金的袍角,而后,是那人身长玉立的站到了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