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殿下少年时 第85章

作者:越小栎 标签: 重生 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穿越重生

  锦衣卫指挥使亲临,手中拖着一沓厚厚的书信,一手扶刀,目不斜视地走到李弗襄的跟前,道:“书信搜到了,请殿下过目。”

  李弗襄细嚼慢咽地吞下糕点,展开最上方的信,草草扫了一眼。

  陈静沉已经扶着门槛,瘫软在地。

  李弗襄抬手,微微松开掌心,那方白玉小印垂了下来:“锦衣卫听旨,吏部侍郎陈静沉谋逆不轨,证据确凿,着锦衣卫按律执法。”

  奚衡一转身。

  锦衣卫踏过门槛的时候,顺手将陈静沉从地上薅了起来,直接押走。

  陈府要封,家眷一律先软禁于府内,听候陛下的处置。

  陈二小姐目睹了这一切,想要追着父亲的身影去,却被锦衣卫冷漠地架住,又扔了回去。

  好戏散场。

  又听一声锣响。

  高悦行这次看清了来处,是李弗襄用自己的神舞,敲了一下聚仙楼摆在门外用以每日施粥的那口铜锅。

  眼见外面的人快要散干净了,高悦行才露面。

  偌大的一个陈府,顷刻间便落寞了,锦衣卫扶刀进进出出,很快,门上就会贴上封条。

  车夫赶车去了。

  高悦行转身的时候,听到有人叫了她一声:“高小姐。”

  高悦行又回过身,门内的陈二小姐正望着她。

  她出不去陈府那个门了。

  高悦行便上前了几步,停在门边上:“你叫我?有话要说?”

  陈二小姐:“我父亲不傻,他岂会放着安稳的高官厚禄不做,而去干那谋反掉脑袋的勾当……他是被逼的。”

  高悦行怜悯地看着她:“你和我说这些没有用。”

  陈二小姐说:“我知道,现在和谁说都没用了,但是也只有你会听我说了。”

  高悦行:“我可以听一听,如果你觉得说出来能好受些的话。”

  陈二小姐在门槛处跪坐了下来,路过的锦衣卫在她身边停了一下,但看到站在高悦行身后不远处的李弗襄摆了下手,于是便低头走开了。

  陈二小姐道:“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是我们陈家上下合谋害死了姐姐?”

  高悦行:“难道不是?”

  陈二小姐颔首,继而又高高地扬起了脸:“是,但也是她罪有应得。”

  高悦行从中听出了咬牙切齿地恨意,她来了兴致,问:“她做了什么?”

  陈二小姐道:“我姐姐,她暗中和温亲王的世子厮混,通信,亲手把陈家推进了阴沟中不得翻身,试问全家,谁不恨她。她也是受着父亲的荫蔽,在家中养尊处优长大的,陈家日日夜夜悬在刀尖上,凭什么她装疯卖傻,就想从这滩泥泞中独自脱身?”

  高悦行心中疑云散尽,竟然是如此。

  陈二小姐道:“姜姨娘是温亲王插进府中,监视父亲和全家的,前两年,姐姐闹着要嫁襄王的时候,父亲是真的想过送她出去,陈家能保一个是一个。襄王不肯搭理她,是苍天有眼啊,曾经做梦想当王妃,如今倒贴想当个妾都遭人嫌弃,是因果报应啊。”

  高悦行隐约记得,这位陈二小姐比她还要小一岁来着。

  也快要疯了,或者说已经疯了。

  高悦行说:“他们男人犯下的过失,最终祸及妻儿,确实令人心感不忿,但是,一个家族便是一株盘根错杂的树,你们身在其中,既然受了荫蔽,便当同担风雨。”

  陈二小姐:“你说的没错,所以姐姐必须死在陈家,我和母亲、兄长都不会让她活着离开陈府大门的。”

  陈大小姐自己心里也清楚,世上唯一能救她的,只有皇帝了,所以她才将目光对准了李弗襄。

  李弗襄肯救她,皇帝才肯救她。

  可叹她如履薄冰地求生,最终依然死在自己曾经造下的孽中。

  锦衣卫准备收兵,高悦行转身离开。

  陈二小姐被锦衣卫带回了后院中,陈府外重兵把守。

  李弗襄等着她呢。

  高悦行登上自己的车,这一次,李弗襄知道在外面询问一声:“我可以上去么?”

  高悦行掀帘让他进来,道:“先送你回宫?”

  李弗襄摇头,说:“你回家即可,不必理会我。”

  高悦行见他仍旧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怕他还在想那件事,状似不经意地问道:“陈大小姐的死,你听到始末了,你觉得如何?”

  李弗襄随口道:“那个女人啊……可能是傻吧。”

  高悦行呢喃道:“那个女孩或许是被温亲王世子骗了也未可知呢,毕竟十几岁的年纪……”

  李弗襄听着她的感慨,沉默了片刻,在车里,低声说:“在这世上,软弱和蠢笨都是罪。”

  高悦行将他的话琢磨了一番,惊讶他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她静静地望着李弗襄,问:“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想法的?”

  李弗襄:“是从我出生伊始,便刻在我骨子里的认知。我逐渐通晓人事,所经历的一切事情,都在不停地印证着这句话。”

  李弗襄在小南阁能活下来真的不是凭借运气,哑姑是他的恩人,是他活命的最大倚仗,但又不是全部。

  他知道该怎样做,才能让哑姑舍不下自己,令她即使放出了宫也无时无刻不在挂念他。

  他知道该讨好什么样的人,从许昭仪到丁文甫再到皇帝,他们施予的恩惠或许无足轻重,但对他来说却弥足珍贵。

  他更知道该如何保住自己的命,狐胡细作拔他的指甲,十指连心他也能忍住不吭声。

  贤妃遣人送去的点心莫名其妙,他再馋也不敢碰一口。

  小南阁外墙塌掉的那一日,他藏身在院中的井下,冬天飘雪,地下刺骨的水像是在啃噬他的□□和骨头,他都不敢探头,因为他知道井下有路,他随时准备着往深处藏,藏到他们找不到的地方。

  皇上第一次牵起他的手的时候,他便已知道自己此生稳妥了。

  别说什么养不养的亲,也别说什么恨不恨。

  李弗襄的心里没有什么父慈子孝的念头。

  不管是谁,只要对他真心好,就是他天大的恩人。

  皇帝一度很苦恼,是因为他始终看不开,他将李弗襄当成血浓于水的儿子,可李弗襄只把他当成交易温情的掌权者,因为你给我的最多,所以我才最亲近你。

  那是李弗襄的十年。

  高悦行心疼地抚着他的脸。

  李弗襄靠着她的膝头,问道:“可是为什么你对我和他们都不一样?”

  他世界里,唯一特殊的存在就是高悦行,他自己也说不清到底哪里不同,想破了天,也想不明白。

  高悦行在他的额上轻轻啄了一下,叹道:“因为你是我前世今生魂牵梦萦的终点啊……”

第72章

  他们给李弗襄的, 是他们手里原本就有的,而高悦行一无所有的出现在李弗襄面前,给他的, 是她挣来抢来,在这灰蒙蒙的宫中,几乎是拼上了性命才撕开一道口子,牵住了他的手。

  所以, 他们不一样。

  高悦行在自己府门前, 看到了宫里来的内侍, 皆守在大门前。她似乎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李弗襄说的圣旨,已经等在家里了?

  圣旨到的是真早, 几乎和高夫人前后脚进门, 家中丈夫和女儿都不在, 她又不能代为接旨, 于是遣了人急急去大理寺请人回府,可惜那会儿他们已经在去往陈家的路上了,高府的下人扑了个空,害得传旨内侍在府中耽搁至今。

  高悦行嘱咐李弗襄:“你没骑马,让我家的车送你回宫,路上小心。”说完便匆匆回府。

  另一边, 高景回到大理寺, 听说宫里传旨的内侍已经在他府中等了半日, 只好先撂下手边的公务, 竟还比高悦行先一步回府。

  正堂花厅里, 高悦行边走边命丫头举着妆镜, 整理仪容, 差不多后,才踏进花厅。

  花厅上座里,是皇帝身边的掌印许修德。

  由此可见,圣旨非同小可,皇帝应是异常重视。

  一家人里,只有高悦行知道内情。

  高景道:“惭愧,在外转了一整天,害许公公久等了。”

  许修德满脸喜气地笑道:“高大人哪里话,您是大旭朝肱骨重臣,案牍劳形之余千万要保重身体啊。”

  因为来的是许修德,高夫人之前备的银钱索性就没拿出来。

  许修德是绝不会收的。

  掌印素有内相之名,等闲也不会看上这些蝇头小利。据说,许修德原本不叫这个名字,是皇帝亲自将人调理出来之后,郑重其事地给改了个像人的名儿。

  他不仅仅是皇帝在宫里的心腹。

  心肝肺怕不是都归他管。

  许修德宣的是赐婚的旨意。

  高景跪在砖上,暗叹了一声。

  终于还是来了。

  皇上拟这份圣旨之前,没有和他透过任何风声,意思就是,此事不容他拒绝,他愿意与否都不重要。

  陛下此番,为了李弗襄的夙愿,露出了他罕见的强硬态度。

  拖泥带水太烦了,干脆利落地先定下来才是正事。

  高景接旨,问了一句:“许公公,事儿订的是有些早,不知皇上心里作何打算?”

  许修德笑着与他说道:“皇上心里也是觉得早些,但是这样的大事,早总好过晚,咱们姑娘有些礼数得先学起来了,贤妃娘娘那头,倒是很想将姑娘接近宫里住一段时日,正好公主也还未出阁,两个女孩家凑在一块,也热闹些。”

  高景心里大致有数了。

  高夫人默默的不言语。

  他们家这是又得将女儿往宫里送去了。

  高悦行听着心里也不解。

  怎么又要住进宫里去?

  可没听说有这一茬啊?

  高景点头道:“臣明白陛下的意思了,请许公公回去替我回禀陛下,容我几天时间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