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子夜灯火
蒋明菀笑了笑:“这样大喜的日子,能有什么事儿。”
说到这儿她略微顿了顿,又道:“不过是我母亲,问了一句有关杨兄的事情。”
说到这儿蒋明菀看向徐中行:“如今杨兄的案子如何了?”
徐中行叹了口气:“已经开始调查了,皇上应当是已经对袁成壁起了忌惮之心,因此这次调查,全部由都察院负责,刑部只是负责协助。”
蒋明菀一听这话淡淡一笑:“如此情势,袁成壁能甘心吗?”
徐中行摇头:“自然不甘心,只是他不甘心也没法了,皇上下了令,他不敢违背。”
蒋明菀自然也明白这里头的道理,却只是浅浅一笑,再不言语,若是她没有猜错,再有几日,杨如瑾就该回来了。
蒋明菀想的果然不错,不出五日,杨如瑾就被宣判了无罪。
宣判那天,徐家派了人去衙门听信,可惜或许是顾忌着什么,衙门并没有公开审讯,去听信的人在衙门门口守了一个时辰,这才得了消息,将杨如瑾接了回去。
而杨如瑾自己,却看着像是没事人一样,大模大样的从衙门走了出来,上了徐家的马车,人看着都胖了一圈,仿佛他来这儿是来游玩的,而不是来受审的。
徐家接人的小厮都忍不住心里嘀咕,这位杨公子到底演的是哪一出啊!
杨如瑾安全无虞的回到了徐家。
结果他回来的时候,徐中行并不在家,杨如瑾听到这话也只是哂然一笑,转头就回了西院。
不过徐中行不在家,蒋明菀和两个孩子可都在。
蒋明菀立刻让人将准备好的接风洗尘的东西送到了西院去,扬哥儿和擢哥儿也急忙去了西院见杨如瑾。
杨如瑾看到蒋明菀特意让人送来的东西,有去晦气的柚子叶,也有一些洗漱用品,并没有推辞,让人伺候着洗漱了一番,,等到从净房出来,只觉得整个人都清爽了许多。
结果一出来,就看见徐家两个公子坐在屋里候着,见他出来了,两人都同时转过身来,各个眼里带着期待的望着他。
杨如瑾心里咯噔一下,想着现在是不是可以掉头就走。
可惜这不过是奢望,那两个小崽子已经站起身来迎了上来:“杨伯父,您可算是洗完了。”擢哥儿先张了口。
杨如瑾嘴角抽了抽,有些无奈:“你这个时候不应该是在念书吗?”
擢哥儿有些得意的昂了昂下巴:“这会儿早就放学了,而且听说您今儿出狱,晚辈无论如何也得来见您一面啊,念书算什么。”
杨如瑾听着这话,心里觉得好笑,一边擦头发,一边坐到了榻上。
“说说吧,过来到底想要做什么?”
杨如瑾是什么人,一眼就看出来这俩小子有什么话憋在嘴里。
扬哥儿听了这话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伯父别生气,我和弟弟过来,也只是想问问您,有关于刑部大牢里的事儿。”
杨如瑾顿时皱起了眉:“问这个做什么?”
扬哥儿一脸笑嘻嘻的看着他:“自然是好奇,伯父不知,侄儿长这么大,刑部的大门都没去过呢,到底不如伯父见多识广。”
杨如瑾听了这话,面上似笑非笑:“哦,既然你这么想去,不如我这就和你父亲说说,送你过去看看。”
扬哥儿急忙摆手:“不必不必,伯父误会了,侄儿刚刚只是说笑呢,今儿过来,就是为了探望您。”
杨如瑾轻笑一声,敲了敲扬哥儿的脑门:“你这小子,都当了父亲了,还是这般不稳重。”
扬哥儿摸了摸脑门,只是笑笑,也不反驳。
而擢哥儿在一边看着哥哥挨打,则是挺了挺小胸膛:“哥哥不稳重,我可是极稳重的!”
杨如瑾又敲了一下擢哥儿的脑门:“你也是个不稳重的。”
说完他笑着叹了口气:“你说说,你父亲那样的人,怎么就生出你们两个这样的儿子。”
扬哥儿一边摸脑门一边笑:“这可能就是物极必反吧。”
杨如瑾一听这话,忍不住大笑:“是极是极,正是这个道理。”
几人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外头这才有人传信,徐中行回来了,马上就会过来。
结果这两个小子一听这话,立刻就坐不住了,俱都匆匆起身告辞离去。
杨如瑾有些哭笑不得的送走了这两人,心里却是忍不住叹了口气,都说父子是天敌,这在徐家倒真是一点都没说错。
想到这儿,杨如瑾又不免想起当年他与父亲的关系,那时他也觉得父亲老古板,对他的管束十分不耐烦。
可是经历了这么多年,他最想回去的,却依旧是当年父亲对他严加管束的时光。
想到这儿,杨如瑾深深的叹了口气。
徐中行很快就过来了。
他来的时候,杨如瑾正一脸怅然的坐在桌前喝茶,见他进来,也只是笑着摆了摆手:“来了啊,坐吧。”
徐中行看出了他笑容下的苦涩,微微蹙了蹙眉,但是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默默的坐到了杨如瑾对面。
杨如瑾给他斟了一杯茶,笑道:“你也尝尝我点茶的手艺,看看可是退步了。”
徐中行端起茶碗饮了一口,许久淡淡道:“还是一如当年。”
杨如瑾又露出一个笑来:“你倒是说起违心话来了,你看我这手。”他伸出自己的手。
那双手虽然依旧修长,可是指腹掌心,都留下了岁月摧残的痕迹,老茧,皲裂,一个不少。
徐中行一时间欲言又止。
杨如瑾却仿若不在意,将手塞入袖中,淡淡道:“今时不同往日,今日的我,也再不是当年的我,徐贤弟大可不必为了我忧心,只要能报杀父之仇,我是什么事儿都能做得出来的。”
他这话里,带着淡淡寒意,听得徐中行心下也有些悚然。
他抬起头,定定看了杨如瑾一眼,这才道:“杨兄的意思我明白了。”
杨如瑾听到这话,浅浅露出一个笑来:“好,那就不说这个了,贤弟,我先和你说说今日刑部衙门的事情吧。”
今日刑部衙门审案,主审官正是孟曾,身为徐中行的亲家,本该在这场审讯之中避嫌的,可是也不知道皇帝是怎么想的,亲口点了孟曾为主审官。
而孟曾也是莽,丝毫不为自己这个身份所束缚,一样样让人呈上来证据,然后严格的按照证据审案。
先是证明了那行商与惠王府毫无关系,只是为了生意想要请托熟人,还吃了个闭门羹。
可是这事儿也是惠王府人的一面之词,刑部那边咬死了这行商是惠王府的人,杨如瑾意图不轨,与王府之人结交。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一下子破开了这个僵局,那个行商突然道,他在去惠王府之前,也曾去过睿王府,难道还要算他是睿王府的人吗?
听到这话,原本在侧厅旁听的袁同徽直接打翻了手里的茶碗,而在场的刑部官员更是被惊得目瞪口呆。
要知道,这几天他们也不是在吃干饭,差点就要把这个行商的祖宗十八代挖出来了,可是这个消息却是丝毫都不知道的。
刑部尚书当场呵斥那行商胡言乱语攀扯皇子,可是谁知道立刻又被打了脸,那行商很快就报上了一个人名,可为人证。
闹到这个份上,傻子也知道这是落入人家的陷阱里了,几个刑部官员面面相觑,各自都下了保全自身的决心。
之后的审问过程,便成了孟曾的个人秀,刑部的官员们再不敢多发一眼,而这桩案子,也火速的定了性,孟曾整理了案卷让人送入了宫中。
没一会儿皇帝的回话就来了:“孟爱卿按律处置就是。”
只这一句话,孟曾当即就将杨如瑾和行商开释,在场之人也没有一个人敢有意见。
说到这儿,杨如瑾忍不住笑了笑:“说起来我倒是没能见到袁同徽狼狈的模样,还是有些可惜。”
徐中行摇了摇头:“你若想见,日后有的是机会。”
杨如瑾没料到这个永远板正的小师弟还能来这么一句话,先是一愣,然后就忍不住笑了笑:“师弟这话不错,确实如此。”
两人说说笑笑交流了一下意见,杨如瑾心情也轻松了许多。
“如今闹出这一桩事,皇帝只怕也能看出来,袁氏父子开始蠢蠢欲动了,对他们的信任估计也会减少。”
徐中行点头:“皇上已经有好几日没有单独召见过袁成壁了,今儿早朝,袁成壁提出想要向皇上单独禀报西北旱灾,皇上却只让内阁商议,并没有见他。”
杨如瑾听了这话喜形于色:“好好好,袁成壁也有今日,我现在就是想要让他一点一点看着,自己会落入何等下场!”
徐中行看着杨如瑾略显狰狞的脸,心情十分复杂,可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之后的日子里,袁家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袁成壁在皇帝面前,也越发不受信任。
直到三月的时候,皇帝竟然没有和袁成壁商议,就直接将侍讲学士徐中行提拔为吏部侍郎。
正三品的高官,这算是难得的拔擢了。
满朝上下几乎都能看得出来,袁阁老失宠了!
宣布旨意的当天,袁成壁的面色十分难看。
而其他大臣们,心中却是各有想法,不过大多数还是幸灾乐祸,毕竟袁家跋扈,这么多年来,可没少得罪人。
至于徐中行这位新晋的宠臣,却显得十分平静,平静的领了旨意,等到从殿中出来时,面对同僚的恭贺,也表现的十分得体。
如此下来,许多人原本心中的妒忌和不忿倒是少了许多,再想一想,徐中行之前在外做官,那也是做了不少实事的,入京之后,又一直深受皇帝信任,担任这个职位倒也不算太过离谱。
如此,他们对徐中行倒是越发热切了,毕竟那可是吏部啊!吏部尚书是天官,吏部侍郎作为佐官,那也是了不得的。
而徐中行对这些或是亲近或是提点的态度,都表现的十分冷静,笑着与众人一一寒暄过去,等到看见蒋珩在前面等候,这才摆脱。
蒋珩看着女婿大步朝着他走来,面上也带出几分欣赏的笑意。
“慎之,恭喜啊!”蒋珩满眼都是笑,只觉得当年这个女婿真是选对了,对女儿好,也有才能。
徐中行虽然升了官,但是对岳父依旧恭敬,他行了一礼这才道:“承蒙皇上看重,小婿不胜惶恐。”
蒋珩见他话虽然这么说,眼中神色却十分浅淡,便也隐约明白了他的态度,笑了笑道:“吏部尚书自来与袁阁老亲近,如今你去了吏部也要小心行事。”
这一点徐中行当然也知道,岳父话里的意思他也明白,因此他只是点了点头:“岳父放心,我都明白。”
蒋珩看女婿听出了自己的言外之意,也不多言,一边和他往宫外走,一边和他说这京里的人际关系。
徐中行恭敬的听着,但是心里却不免开始猜测皇帝如此大力拔擢他的意思。
要知道,这样的拔擢,在普通官员身上可不多见。
徐中行眼中神色微闪,很快又掩了下去。
不管皇帝是为了什么,但是目前来说,和他的目标是没有冲突的,那他也不放顺应一回他的意思。
徐中行心下做了决定,但是面上还是不动声色,与岳父在马车便分了手,便直接吩咐车夫回府。
他坐在车上,感受着马车的颠簸,心中想着,看起来最近还是得找个机会,和惠王殿下见一面才行。
徐中行还没回家,升官的好消息就传到了家里,等到他回了家,整个徐家已经陷入了一片狂热之中。
每个仆役见着他都要恭喜一番,各个脸上都是笑意吟吟,仿佛升官的是他们自己似得。
徐中行对仆役的这个行为到没有什么感觉,他出身底层,当然也理解这些人的想法,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吏部侍郎家的仆役可比翰林学士家的仆役有牌面多了。
徐中行此时心里是急着见蒋明菀的,因此一路急性,往后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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