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子夜灯火
一直睡睡醒醒熬到三更,果真收到了徐中行的来信,她梳洗都来不及梳洗,急忙让人将信拿过来。
独个坐在榻上,将徐中行的信看完,见他说一切顺利,所有人也都平安,她这才松了口气。
之前徐中行和她说了自己的安排,蒋明菀哪怕心里再信任他,可是冒着这样大风险的事情,她心里总是提着一根线。
现在看到事情果真如同当时推演的一样发展,蒋明菀也安心了,后半夜也总算是睡了个好觉。
不过第二天早上,她还是早早起了身,先将家里的仆役们都叫了过来,好生安抚了一番,然后又给他们一一分派了差事,就和往常一样。
仆役们原本还心存忐忑,但是如今看着太太都这般淡定,心里的惧怕也渐渐消散了。
徐家开始恢复了正常的生活。
不过京城还是没有解禁,大街上依旧没什么人,只有五城兵马司还有皇城中的侍卫们来回走动。
福安出去打听消息,很快就回来了,他先去了杨如瑾跟前禀报:“袁家、睿王府,还有与袁家亲近的几家大臣府邸都被宫中的侍卫给围住了,奴才也不敢凑过去看,只找了相熟的人打听了一下,听说袁同徽已经被下了大狱,是皇上金口玉言亲自下的旨,其他几家却只是禁锢,至今也没什么动静传出来。”
杨如瑾听着这话,眸色微沉:“皇帝行事,自来喜欢谋定而后动,如今看着没什么动静,只怕并非要轻易放过这些人,而是在谋划什么大动作,你继续着人打听,不过不要太过明显了,以免引起有心人的主意。”
福安点头应下。
说完这事儿之后,杨如瑾又淡淡吩咐:“也去后头给你们太太报个信,让她安心,这几日,只怕也让她操心了。”
福安恭声应下,这才退了出去。
而杨如瑾看着福安离开,心中却不免生出些许烦闷。
这次袁成壁谋逆的事情,他们一开始只是猜测出会有这种可能,又察觉到文家那边蠢蠢欲动,于是就明里暗里的给了皇帝那头暗示,皇帝也真不负他多疑的性格,立刻将袁成壁监视了起来。
也是因为这个,他们这头倒是不好行事了,只能暗中观察,等着事发。
发展到如今,袁成壁的行为果真没有出乎自己的预料,不过皇帝如今的暧昧态度,倒是让他有些不安。
将袁同徽下了大狱,但是袁家的其他人却只是禁锢,难道他竟是改了性子了,想要放过袁家的其他人吗?
想着这些,杨如瑾的拳头紧握,当年他对待他们杨家,可没有如今这般慈悲啊!
父亲事发当日,整个杨家人就被投入了天牢,父亲定罪之后,他甚至想要将杨家满门抄斩,最后是满朝文武在文华门外跪了七天七夜,又有士林的许多儒生学子上书求情,他这才放过了杨家满门,可是对父亲,却是一点都没有容情,都等不及秋后,当即就在午门外斩首示众。
可怜父亲对大周朝忠心耿耿,最后却落得这个下场。
杨如瑾的牙关咬的咯咯响,袁家人,他必不会让他们好过!
此时的皇宫中,皇帝刚刚用完早膳,他跟前的大太监,已经在昨日星夜赶回宫中,这次为了演戏演的真实,他也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
幸好惠王殿下仁厚,在逃离的时候,带上了他,否则他这条老命,只怕也要交代在祭坛。
因此听到外头惠王殿下求见的时候,大太监特意挑了皇上心情好的时候禀报了上来:“陛下,惠王殿下求见。”
皇帝一晃神,哦了一声,然后点了点头:“让他进来吧,听说他昨晚星夜回京,倒是让他久候了。”
大太监笑着打了个哈哈,也没敢为惠王多说什么好话,因为他心理清楚,若是自己真说了什么,才是害了惠王。
很快惠王就被传了进来,他在宫门外等了一夜,如今看着,倒还是精神奕奕,他两三步走到殿中,然后对皇帝行了一礼:“儿臣见过父皇。”
皇帝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然后淡淡一笑:“听说你昨晚就回来了,怎么也不回去修整一番,竟就在宫门外等了一夜。”
惠王面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模样,轻声道:“儿臣脚程慢,回来的时候,宫门已经下了钥,儿臣不敢打搅父皇安睡,又怕回去之后,耽搁了时间,不能向父皇及时禀报,这才自作主张在宫门外等候,还请父皇恕罪。”
皇帝听到这话,面上的神色这才和缓了一些,笑着点头:“不怪你,你已经回来的很快了,好了,你这就和我说说京郊的情形吧,说完之后,你也早些回去安歇。”
惠王很是感动的应了一声,然后便和皇帝说起了京郊的事情。
皇帝听得仔细,中间还打断他问了几句,等到听完之后,笑着点点头:“你处置的很好。”
惠王尴尬一笑:“也是多亏了文昌伯世子和诸位大臣从旁协助,儿子自来不善武事,没有耽搁父皇的重托便是万幸了。”
皇帝却只是笑着摇摇头:“你身为皇子,能善用人才,使其各安其所便是最大的好处,若是样样都好,便是圣人也不能保证。”
惠王一听这话,立刻露出惶恐神色:“都是父皇安排的妥当,儿臣不过是照本宣科罢了。”
看着儿子如此,皇帝的眼神也缓和了几分:“好了,不必如此惶恐,你的心意朕明白。”
说完又语气一转:“对了,垚儿如何?”
皇帝口中的垚儿,便是惠王的独子,赵君垚。
惠王听到这话叹息了一声:“垚儿一切都好,只是儿臣怕路上颠簸,垚儿年幼不能疾驰,便将他留在了京郊,想来今日就能回来。”
皇帝笑着点头:“正该如此。”说完顿了顿又道:“等到垚儿回来,你就将他送入宫中,朕亲自教养。”
惠王一听这话,顿时喜不自胜,立刻满脸感激的给皇帝行了大礼:“儿臣代垚儿谢过父皇隆恩!”
皇帝笑着让他起身:“好了,你我父子,不必如此多礼,你回去吧,好好洗漱安歇,日后朕还有用得着你的时候。”
惠王又再三谢过,这才恭敬的从殿中退了出去。
皇帝看着儿子离开的背影,神色微凝,许久又轻咳了两声,他跟前的大太监立刻一脸紧张的上来问候:“皇上您……”
“我无事。”皇帝摆了摆手,只端起桌上的放着的茶盏喝了一口,然后这才又道:“端王这几日可还安生?”
大太监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声,难道皇上这是对惠王殿下有什么不满?怎么好生生的提起了端王,而且以往陛下提起端王的时候,不是逆子就是孽障,今日怎么……
大太监不敢多想,垂眸掩去了面上神情,轻声道:“端王殿下这几日还算安稳,奴才前几日听伺候的人说,用饭比以往都多了半碗。”
皇帝听了这话,却是冷笑了一声:“太子被他害的早逝,他倒是活的自在。”
大太监不敢吭声。
而皇帝沉默良久才道:“告诉底下的人,那逆子的供奉,再减两成!”
大太监终于松了口气,轻声应下。
徐中行是快中午了才回到京里的,不过他回来之后,也没能第一时间回府,而是先去了衙署,等待皇帝的召见。
皇帝也果真很快就召见了这次前往京郊的大臣们,他先是好言安抚了几句,这才解释了以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朕之前得到密报,说是袁成壁与睿王有不臣之心,因此这才定下了这个引蛇出洞的计策,没想到,这二人果真大胆,竟敢想要挟持于朕,谋逆犯上,倒是让诸卿受惊了。”
大臣们连道不敢,不过心里早就对这次的事情有了个大致的猜测,因此也并不惊讶。
等说完了这个,自然要对这次谋逆的人论罪,睿王这个皇子他们不敢先议,但是袁成壁父子就没什么好估计的了,在场的文武大臣们,各个都化为正义使者,被议一个满门抄斩都是轻的,还有人建议要把袁成壁父子凌迟处死。
皇帝听了这些,却只是摇了摇头:“此事容后再议,袁成壁朋党无数,得先将这些毒瘤拔除。”
这话一说出来,整个殿中一下子冷了下来,许多人面上已经渗出冷汗。
而皇帝仿佛没有看见似得,依旧浅笑着道:“好了,诸位爱卿,都先回去吧,此事就交移三司会审。”
皇帝都这么说了,其他人自然也不敢多言,只能讷讷退下。
而皇帝等到人退出去了,面上这才露出浅浅寒意,看起来袁成壁这件事,里头还有的文章做。
徐中行离开宫廷之后,和岳父在宫门外浅浅交谈了几句,便急匆匆回家了。
蒋珩站在宫门外看着女婿离开,面上神色莫名,一边的蒋明昭忍不住道:“父亲,袁成壁谋逆,罪在不赦,为何皇上却对此避而不谈?”
蒋珩沉吟片刻,终于道:“皇上只怕要借着此事,做些文章了。”
蒋明昭听了这话,也忍不住蹙眉,他心中隐约察觉到,京中近几日要不太平了。
徐中行一回到徐家,整个徐家上下都振奋了许多。
别的不说,家主回归,总是能让家里的人更安心些,哪怕这几日杨如瑾表现的也很妥当,但是旁人再好,又哪里有自家人好呢?
徐中行倒是没察觉出这细微的差别,直接就去了后宅。
蒋明菀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收到了徐中行归家的消息,她也来不及换件衣裳,就急忙从房里走了出去,结果一出去,就看见徐中行正好进来。
终于再一次见到他,虽然只隔了短短两日,但是蒋明菀却只觉得恍若隔世,她一下子停住了脚步,远远望着他,眼中满是柔意。
而徐中行则是三两步走上前来,毫不顾忌的拥住了她,他在她的耳边轻声细语:“我回来了。”
只这一句话,蒋明菀的眼泪瞬间破框而出,她也一把抱住了徐中行,柔声道:“你这一行可都还好?”
徐中行抱着她点了点头:“都好,让你担心了。”
蒋明菀嗔怪的拍了他一把,低声道:“你还知道我会担心。”
徐中行忍不住浅笑,却将她抱得越发紧了:“是我不好。”
蒋明菀听着这话,却忍不住露出一个笑来,她轻轻的凑到了徐中行耳边,柔声道:“你很好,没有人比你更好。”
且不说徐家夫妇久别重逢有多激动,伴随着朝臣回家,京中的其他人家里也恢复了平静。
尤其是孟家,孟夫人坐在孟大人身边,哭的梨花带雨,把孟曾都哭的有些无语了,忍不住道:“亲家家里不是遣了人过来了吗?我看家里上下也没什么损失,你又哭个什么劲儿啊!”
孟夫人被这话气的不轻:“你这个没良心的,你一去就出了什么大的事儿,一点消息也没有,我还不是被你给吓的,你如今倒是嫌我哭了。”
孟曾一听这话,心也软了半截,急忙上前安抚老妻:“好了好了,是我不对,我不该说你,这段时日,让夫人操心了。”
孟夫人这才好转。
眼看着老妻的眼泪收住了,孟曾心里也松了口气。
不过孟夫人这会儿也有功夫问其他事了,她道:“这回可是多亏了亲家,当时事发,我们全家上下,竟是没有一个有主意的,差点就被外头鼓噪的叛军给打进来了,幸好亲家的人来的快,这才帮家里稳住了局面,老爷,你这回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孟曾听着这些话,眼睛眯了眯,许久才道:“却是该多谢谢人家,你就放心吧。”
孟夫人这才点了点头。
如此谋逆大案,整个京里足足封禁了七日,这七日,不知多少人家一夜破家,又不知有多少人家飞黄腾达。
但是等到整整七日后,所有和谋逆案有关的人,全部收押,而对于袁成壁的审问也终于进入到了正式的审理环节。
这天皇帝又收到了三司那边传来的案卷,他仔细翻阅之后,召集了内阁重臣,当着所有重臣的面,拿出来一封案卷,看向坐下的徐中行。
徐中行的上官文则恕此前已经因为涉及谋逆案被下了狱,如今徐中行代理吏部尚书,因此也有资格参与内阁会议。
“徐爱卿,这是文则恕的供词,你可能猜出他都说了什么?”
徐中行听到这话,微微沉吟片刻,便点了点头道:“微臣大胆猜测,可是与文家长媳有关?”
皇帝听了朗声一笑:“正是此时,徐卿果真聪明。”
徐中行道了一句不敢,这才道:“此事微臣之前也曾禀报过皇上,文家长媳孙氏,曾来找过内子,说是不堪文家公子折辱,想要逃离文家,内子怜其遭遇,便想要收留她几日,再与文家商议,臣往日与文大人并无交集,因此思来想去,便也只有此一桩事了。”
皇帝笑着点头:“正是此事,却让朕有些不明所以,徐卿不知,文则恕的供词却与你所言有些不符,他说你拐带文家长媳孙氏,还下毒致其死亡,竟是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这话一说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了徐中行身上。
而徐中行此时却显得格外的淡定,面上几乎没有丝毫波动,道:“皇上容禀,此乃无稽之谈,孙氏如今还活的好好的,若是皇上不信,可招孙氏入宫,当面对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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