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子夜灯火
而外头的扬哥儿也在此时突然站在屏风外垂问:“母亲,父亲说他要领着杨叔父去知府大人那边问候一声。”
蒋明菀知道,虽然说是去问候知府,但是多半是要把那个刘秀才引过来,蒋明菀笑着看了一眼杨静姝,果然杨静姝也顿时红了脸。
蒋明菀回过头含着笑回道:“我知道了,且去便是了。”
“是。”扬哥儿欢快的应了一句。
隔了一会儿,又传来徐中行沉稳的声音:“我将扬哥儿留下给你,很快就会回来的。”
外面传来扬哥儿真真假假的抱怨声,蒋明菀却只是浅浅一笑:“便按老爷的安排,老爷安心前去便是。”
很快的,徐中行和杨如珪出去了,而扬哥儿也不愿意一个人在外头待,索性他也年纪小,不必顾忌太多,便进了内室和蒋明菀她们说话。
杨静姝此时虽然有些紧张,但是因着扬哥儿在一边不停的说今日庙会的热闹之处,心里那点紧张也被冲淡了,她有些好笑的看着眼前这个小少年,他长得与那人极像,可是这性格,也真不知是像了谁。
正说着呢,外头突然传来说话声,扬哥儿一下子住了嘴,他也知道今儿出来为的是什么,忍不住看了眼杨静姝,却见她已经羞涩的低下了头。
扬哥儿想要出去看热闹,也在里头待不住了,猛地起身,就往外去。
蒋明菀也没拦着他,只听着外头的动静。
很快的,说话声到了她们这间雅间的门口,下一瞬,便听见门被推开,然后三两个人走了进来。
此时外头传来扬哥儿的声音:“父亲,杨叔父。”
徐中行淡淡嗯了一声,然后指了指身边的人:“这位是刘秀才。”
扬哥儿又立刻给刘秀才行了一礼:“见过秀才公。”
刘秀才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徐公子不必客气。”
几人客气了一番,这才坐下,立时外头又有人进来上茶,徐中行没有多话,只在一边看着杨如珪和扬哥儿与刘秀才交流。
杨如珪明显是带着挑剔的目光,毕竟这个人可能会是自己未来的姐夫,而扬哥儿则只是凑个热闹,时不时问问他往年的庙会是什么样的,又或是问几句学问上的事儿,十分天马行空不拘一格。
蒋明菀听着他们聊得热闹,站起身来,透过屏风的缝隙,果然看见一个身着儒衫的男子坐在徐中行身侧,个子稍微比徐中行矮一些,人也瘦弱一些,但是长得还算清秀,看面上神色,并不十分局促,在杨如珪和扬哥儿两人之间,也能侃侃而谈。
蒋明菀以自己的眼光来看,觉得还算可以,便对身后的杨静姝笑着招了招手。
杨静姝还有些扭捏,不肯上前,后来是玉兰笑着将她推着走了过来。
杨静姝脸上有些热,可是想着自己的后半辈子,倒是克制住了内心的羞涩,也学着蒋明菀的样子,透过屏风的缝隙往外看去。
只看了一眼,她便立刻收回了视线,面上染上了一丝红晕。
玉兰在一边捂着嘴笑。
蒋明菀也笑着低声道:“只看一眼能看明白什么,要仔细看看才成。”
杨静姝咬了咬唇,虽然只看了一眼,但是却也已经将那人看了个七八成。
他坐在徐中行身边,本身的风华本就被遮掩了个七七八八,可是即便如此,看他模样和言谈,却也是个顺眼的。
杨静姝这般想着,却又想起了自己,自己站在蒋明菀身边时,是否也和如今的刘秀才一样,看着一点也不起眼。
如此,她心中倒是诡异的生出了些许的同理心,原本心中的失落倒是消散的七七八八了。
她到底没有反对蒋明菀的话,悄悄站在屏风后面,仔细端详那人。
知道他一人撑起了一个家,可是看言辞却也并非市侩的人,是个读书人的模样,礼数虽没有大户人家出身的端谨,可是也并非无礼之人,一言一行都颇有章法。
哪怕是面对冷淡的徐中行也并不怯场,反倒是大方得体。
杨静姝看着这人许久,终于心中轻叹了一口气,她落得今日这个地步,或许与这人相伴终身也不差。
不过出于矜持,杨静姝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回到位置上坐了下来。
蒋明菀看了一眼杨静姝,见她面上平静,便知道她心中约莫已经有了决定,便也不再多问,只等着外头的交流结束。
眼看又是一壶茶水喝完,刘秀才十分有眼色的起身告辞,虽然他也知道今日多半是相看的意思,但是明显人家徐推官是携眷出游,他也总不好一直待在这儿耽误时间。
只是出去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往里屋的屏风出看了一眼,然后就再不敢多看,低着头出去了。
等人走了,杨如珪这才道:“这个刘秀才虽然学问上算不得拔尖,但是基础却是扎实,可见是在学问上是十分用心的,只是无名师教导。”
徐中行点了点头:“他之前为了维持生计已经是竭尽心力,自然无心延请名师。”
杨如珪叹了口气:“倒是可惜了。”
扬哥儿却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可惜的,这会儿再读书也不晚,我看他年纪也不大,若是如今用功,再考个举人功名,便也能做官了。”
杨如珪听着这话忍不住轻笑:“还是扬哥儿想的开,是我着相了。”
里头的蒋明菀听着这番话也看向杨静姝,轻声道:“你觉得如何?”
杨静姝抿了抿唇:“刘公子言行端正,行止有度,只是此等大事,我实不敢自专。”
蒋明菀听着这是满意的意思,也松了口气,笑着道:“你觉得满意就好,别的咱们再回去仔细商议。”
杨静姝有些犹豫,又有些担忧的点点头,只是想着母亲的态度,她便有些生怯。
这一日的庙会果然热闹,蒋明菀都觉得只怕是整个延宁府府城的人都来,街道挤得水泄不通,沿街的店铺里都是看热闹的人,等到舞龙舞狮的队伍过来,又越发热闹了,看着那些人惊险的动作,扬哥儿激动的大呼小叫,蓁姐儿也惊得捂住了嘴。
等到舞完狮,搭好的戏台上也咿咿呀呀的唱开了。
周围的百姓人挤人往前凑着看戏,蒋明菀倒是对戏曲没什么兴趣,坐在窗边看了一会儿,就转身回内室喝茶去了。
杨静姝倒是喜欢看戏,坐在窗边看的认真。
不过蒋明菀刚喝了一杯茶,就突然听见外头有人敲屏风,蒋明菀一抬头,便看见一个修长的声影映在屏风上,蒋明菀几乎不用辨认,便知道是徐中行。
她急忙起身走上前去,低声道:“老爷有事儿吗?”
外头的徐中行顿了顿道:“我知道你不爱看戏,刚刚我去外头的时候,顺手买了几本书,你拿着解闷吧。”
说着便从屏风的一侧,递进来一本书。
蒋明菀愣了愣,下意识将书接了过来,脑子里却有些乱哄哄的,她不喜欢看戏徐中行竟也知道!
想着上一世每年自己过寿的时候,徐中行都会请些杂耍班子进府献艺,而不是请戏班子,她仿佛又明白了什么。
想到这儿,蒋明菀心中一暖,她捏着手里的书,材质细腻的纸张,带着一股淡淡的书墨香。
“老爷思虑的周到,只是我记着老爷也不喜欢看戏,今儿真是为难老爷了。”
站在外头的徐中行一愣,然后下意识的捻了捻指尖,许久才轻声道:“没什么为难的,此事本事便是因我而起,若说为难,该是为难了你才是。”
蒋明菀听着这话,又忍不住露出一丝浅笑,但是却许久都没说话。
就当外头的徐中行以为她已经离开的时候,蒋明菀才突然道:“我与老爷夫妻一体,哪里会为难。”
说完也不等徐中行反应,转身便离开了。
而徐中行却在屏风前站立良久,久久都没回过神来。
等到戏唱完,已经是中午了,徐家和杨家一行人也终于回了家。
原本是要在外头用膳的,但是蒋明菀看着今日人这么多,只怕店里也忙不过来,到时候等的久不说,饭菜的味道指不定也会敷衍,因此便先令人回家报信准备午膳,然后又建议一行人回家用膳。
别人自然不会有什么反对意见,因此一行人又轰轰烈烈的往家里去了。
等回到家,午膳也刚好做的差不多了,他们洗漱一番之后,正好吃上热饭热菜。
等用完了膳,想着女儿家羞怯,蒋明菀便让杨静姝下去休息,蓁姐儿和扬哥儿也都各自回了房,正堂里只剩下徐中行蒋明菀和杨如珪。
杨如珪看着有些焦虑,立刻迫不及待的问:“不知今日那人,姐姐可相中?”
真是个傻小子,这话也问的这般直白,不过蒋明菀也没卖关子,直接道:“杨姑娘说他言行端正行止有度,印象当是不差的。”
杨如珪仿佛是松了口气,又仿佛有些懊恼,蒋明菀知道,他是懊恼不知该怎么和杨夫人交代。
但是徐中行却很淡定:“既然杨小姐愿意,此事我与师母说明。”
杨如珪有些诧异的看向徐中行,但是心里难免又松了口气,只是嘴上还是迟疑道:“如此,会不会有些麻烦徐兄了。”
徐中行直接道:“无妨,此事我自有道理。”
杨如珪终于松了口气:“那就拜托徐兄了。”
说真的,他也不是真的就是个大傻子,母亲打的是什么主意,他之前不知道,但是这回来了趟徐家,也算是琢磨过味来了,但是等琢磨过来之后,便是满心的羞恼。
杨家即便是败落了,自家女儿又怎能如此糟践呢?若是此事成了,那他日后如何与徐兄交际?
幸亏徐兄也没看中姐姐,否则这事儿还真不好办了。
不过想着徐夫人的风华,杨如珪又觉得,徐兄看中姐姐的几率很低,母亲还是太过想当然了。
解决了这样一件大事,杨如珪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也不在此枯坐,立刻起身笑着告辞。
蒋明菀和徐中行也没留他,目送他离开正堂。
等人出去了,徐中行这才淡淡道:“此事我会尽量解决的,京里的人只怕要到了,在此之间,家里的事儿不能再出乱子。”
蒋明菀一惊,竟然这么快?
不过想着这几日徐中行都是一大早的去衙门,蒋明菀心里也回过神来,她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说完又是一顿:“白家与睿王府的亲事是不是也快了?”
徐中行眸色幽深,点了点头:“估计与朝廷的使者,就是前后脚的功夫,不过即便是攀上了睿王,此事也绝不会让他们轻易脱身。”
蒋明菀自然是信他的,前世白家就没什么好果子吃,更不必说这一世了。
而那位睿王殿下,表现也仿佛从未有过这个亲家似得,从头到尾都没插手。
说到底,本朝对宗室皇子的防范心一向很重,对于这种外戚更是限制严格,皇家媳妇,俱都是小门小户采选出身,白家有幸搭上睿王,一是因为走狗屎运,自家女儿入了睿王府,二是靠的源源不绝的海贸银子,但是若是断了,睿王想要再找下家,那也不难。
因此,睿王不见得会为了他们与文官这帮人打生打死。
这一点蒋明菀都能想明白,但是此时的白家却仿佛是一叶障目,还沉浸在与皇家做了亲家的兴奋中。
徐中行既然要做事,那自然是雷厉风行,隔了几天,找了个休沐日,就叫了马车,亲自和杨如珪一起回了省城,将这幢婚事通告了杨夫人。
杨夫人自然是不情愿的,甚至是十分生气,杨如珪在外头,甚至听到暴怒的杨夫人说出了忘恩负义之类的词汇。
他吓的哆嗦了一下,生怕徐中行当场翻脸。
但是后来也不知道徐中行说了什么,屋里的声音便小了下来,许久之后,徐中行面色沉静的从屋里走了出来,他对着杨如珪淡淡道:“夫人已经同意了这桩婚事,你准备一下,与我再回延宁府,此事全权由你操持,杨小姐就从我们府上出门。”
杨如珪都呆住了,愣了一会儿才道:“徐,徐兄,你到底与母亲说了什么?”
“只是讲了些道理罢了,师母是明理之人,自然能够理解。”
杨如珪看着他面上淡淡的冷意,瑟缩了一下,到底没敢多问,找杨伯收拾了几样东西,又去与杨夫人辞了行,这才又匆匆跟着徐中行离开了。
而如今此时屋里的杨夫人,却是瘫软在榻上,面上泪流不断。
她跟前的嬷嬷不停的在身边安慰:“太太别伤心,这样不知感恩的白眼狼,您没必要为了他难受,气坏了身子多划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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