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子夜灯火
蒋明菀想了想道:“白家二房的一个庶子,好似就在竹山书院读书, 许是通过这条线认识的。”
这么想着, 赵夫人倒是模模糊糊记得, 这次遇到白家二房的人, 白家的二老爷不在, 倒是的确有个瘦弱的少年跟在李氏身侧。
只是那少年话少, 只沉默的站在一边,她倒是没注意到。
这般想了想,赵夫人终于道:“回头我问问文哥儿。”
蒋明菀叹了口气,她心里明白,赵夫人只怕还在担忧,文哥儿与那姑娘是不是暗通款曲,说实在的,其实她自己也有点怀疑,不过这都是没影的事儿,心里注意着点也就是了,决不能摆在明面上,不然对谁都不好。
两人说完正事儿,原本赵夫人高兴的心情难免染上沉郁,不过她倒也知道事关重大,因此强行克制住了情绪,休息完从屋里出去的时候,面上依旧是一副欢欢喜喜的模样。
杨静姝和两个孩子都没察觉到什么。
来接她们的文哥儿也没察觉到,他还笑着对赵夫人道:“母亲,父亲和徐大人在后头碑林里看碑帖呢,说让您和徐家夫人自行其是,等回的时候告诉他们一声就好。”
赵夫人面对儿子心里难免有些尴尬,但是面上却不露分毫,只笑了笑道:“也好,他们看得那些字啊画啊的,我也不大懂,我听人说庙里的兰花养的不错,不知如今可堪一看?”
一听这话,一边的知客僧立刻道:“如今正是墨兰的花期,也有几株寒兰打了苞,如今花圃那边也没什么人,夫人要看,尽可去的。”
赵夫人笑着点点头,却又轻声道:“我们路上来的时候,倒是也遇上了一拨人,不知那拨人如今在哪儿?”
知客僧也没防备,直接道:“她们进殿拜了佛之后,就在隔壁院里休息,刚刚又去了方丈处,听方丈讲经。”
赵夫人心里约莫有数了,便也不再多言,笑着道:“原来如此,那就麻烦小师父领我们去花圃看花了。”
之后一行人便往花圃去了,蒋明菀跟着看了一回,这花养的的确不差,负责养花的僧人介绍起来也头头是道,看起来庙里也是下了大功夫的。
花圃周围的墙上还有不少文人墨客留下的墨宝,其中不乏佳句,看起来庙里也有意将此地发展成一片雅地。
只是赵夫人不大懂这些,只觉得这花的确开的漂亮,倒是文哥儿带着杨哥儿欣赏了好一会儿周围留下的诗词,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赵夫人心里有事儿,也不愿意在庙里多待,生怕再与白家二房遇上,等到确认白家人不在方丈处之后,才去了方丈那儿听他讲经,听完之后,也不顾留饭,便让文哥儿去找卫知府他们,说要回家。
文哥儿虽然也疑惑,不是说今儿要在庙里用完素斋才回家吗?但是也不敢违背母亲,便立刻去找人了。
索性卫知府他们看完碑帖之后也没往别处跑,只在碑林附近一个亭子里喝茶说话,文哥儿一下子就找到了。
卫知府一听赵夫人要回去,也没多想,便立刻应了,和徐中行一起过来与蒋明菀他们汇合。
不过刚过来,就看见赵夫人她们正好与李氏一行人遇上的场景。
这也怪不得赵夫人,毕竟这庙也就这么大,之前没遇上,是因为李氏她们先来一步,赵夫人又处处筹谋,与她们正好错开,但是你再怎么竭尽人力,还是改变不了天意,该遇上还是得遇上。
赵夫人的脸有些黑,李氏心里也觉得晦气,生怕赵夫人又说出让人尴尬的话,看也不敢看她,招呼也不打一个,赶忙从岔路走了。
赵夫人心里松了口气,但是等看着那位白小姐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扫了一眼自己儿子时,心里又忍不住生出些许不满。
她皱了皱眉,只觉得此事棘手。
不过卫知府他们那边却是一无所觉,很快就走了过来,卫知府还有些疑惑:“不是说要在庙里用素斋吗?怎么这么快就回去。”
赵夫人心里有气,说话也不见得多软和,只道:“这一路这般颠簸,要是用完饭再回去,只怕怎么用进去的,就得怎么出来,还是回去用饭吧。”
卫知府已经习惯了赵夫人说话不讲究,但是在外人面前,难免还是有些面上挂不住,他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道:“夫人顾虑的是,那咱们就回去吧。”
说完也不敢再多说,急忙招呼着人走。
徐中行没有反对,只是第一时间走到蒋明菀跟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见她面上没什么不好的,这才放心。
“夫人这一次游玩的可还算尽兴?”他轻声问了一句。
蒋明菀点了点头:“这庙宇虽小,却暗藏风雅,是个好去处。”
徐中行抿了抿唇,小声解释:“这庙原本也不出名,是这一任主持来了之后,这才做了许多变化,先是在文人士子之中传出了风雅的名声,后来又因为卦象灵验,在妇人之间传播开来,自打那以后,这庙的香火便愈发鼎盛了。”
蒋明菀没想到这座小小的寺庙还有如此励志的往事,更没想到徐中行对这些事会如此熟悉。
她忍不住笑了笑:“老爷真是博闻强识。”
徐中行垂眸轻咳了一声:“也只是偶有听闻罢了。”
夫妻俩一边闲聊一边走到了马车跟前,徐中行又再次亲自扶了蒋明菀和蓁姐儿上车,不过这次蒋明菀就淡定多了,再没有露怯。
又经过一番颠簸,她们这才回了家。
不过因为或许是经历过一次了,这回蒋明菀表现的到没有去时那样难受,下了马车,甚至还吩咐了人将东西收拾妥当了,这才回了自己院子。
而蓁姐儿几个人,早就因为太过疲惫早早回了屋。
尤其是杨静姝,她身体本就不好,因此这一趟下来,脸都白了,蒋明菀还吩咐灶上给她熬了燕窝粥,补一补气血。
至于蒋明菀自己,回了院子之后,先是洗漱一番,再换上家常衣裳,这才觉得重新活了过来,也顾不得休息,使人问了一下徐中行在做什么,听人说他在前院处理公务,便也不再多打听了,只吩咐厨房开始做晚膳。
这一晚的徐家虽然有些出乎之前的打算,但是也还算安安稳稳的度过了。
但是卫家就不同以往了,赵夫人是个藏不住话的,一回家,就把今儿的事儿和卫知府说了。
卫知府一听也是面色微变,他对自己的儿子是有安排的,期待也更大,便是一点风吹草动他也会重视,更不必说这样重要的事情了。
沉思片刻之后,卫知府便决定将儿子叫过来问问,毕竟他们在这儿猜来猜去的也没什么意义,而且他心里也是相信儿子的,不会做出和人暗通款曲的事情来。
赵夫人自然不会反对,立刻让人叫来了卫继文。
卫继文被人叫来的时候也是一脸的糊涂,他刚回来,正准备洗漱一番休息一会儿呢,结果屁股还没坐热,就被父母叫到了跟前,心里还想是因着什么事,这么着急呢。
结果等听到卫知府的问话,卫继文整个人都愣住了,然后脸涨得通红,仿佛是煮熟了的鸭子。
“这,这,我与白小姐素昧相识,实不知,不知此事啊!”
卫继文虽然也是出身官宦人家,但是因为父亲要求严格,母亲对他也并不放任,因此如今这个年纪了,却还切切实实是个童子鸡,这种事儿光是想想就觉得臊得慌,更别说说出来了。
卫知府当然能感觉到儿子没说瞎话,但是这种事不会无缘无故的发生,他只能皱着眉继续道:“无风不起浪,此事也必有因果,你仔细想想,之前可曾与白小姐接触过,哪怕是一句话也行。”
卫继文听着这话只觉得脸上越发烧得慌,但是却下意识也不敢反驳父亲的话,只能垂着头仔细想。
想了半天才道:“我,我今儿也没看清楚白小姐长什么样,我,我记得,有一次我在书院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找不到路的姑娘,然后给她指了路,我,我不知道那人是不是白小姐。”
说完这话,卫继文的脸越发红了。
赵夫人在边上叹了口气,卫知府也终于松开了紧皱的眉。
“许就是了,白家也有人在书院读书。”
说到这个卫继文倒是点了点头:“我知道,是白家二房的白平,他是白家二房的庶出子,只是他父亲不大管事儿,他也不受重视。”
卫知府一听这话,有些疑惑:“他为何没有字辈?”
卫继文有些不好意思背后说人长短,但是父亲问了却也不得不说,只好小声道:“孩儿听人说,这是他嫡母给他取得名,他父亲什么也不管,任由他和他姨娘被嫡母磋磨,原本他们家里也有家学,但是他嫡母也不让他念,后来是他母亲拼了命求了他父亲,他父亲这才看在他一心向学的份上送他来了书院。”
听着这些白家阴私,赵夫人一脸的唏嘘,这孩子也够惨的。
但是卫知府却明显更阴暗些,道:“按理来说,一个大家闺秀来了书院,不可能与仆人分开,更不可能单独行事,但是那位白家姑娘却偏偏失了奴仆,又迷了路,这里头必有人捣鬼,而这捣鬼的人,多半落在这位白家庶子身上,你日后记得,离这两人远些。”
卫继文整个都呆住了,赵夫人也一脸诧异的看着丈夫。
而卫知府看着他们二人神情暗自一哂,夫人也就罢了,文哥儿这孩子也是被养的有些天真了,看起来以后还是得让他经些世事才是。
既然知道了事情的原委,那卫知府处理起来也很干脆,他直接吩咐卫继文,这几日先不要去书院了,等白家的事情了了再去,书院那边他会打招呼,他在家里安心读书便是。
卫继文自然不敢反抗,老老实实的应了。
之后卫知府又嘱咐赵夫人,赶紧给卫继文定亲,早定早安心,别等到日后被坏了亲事才知道后悔。
赵夫人最操心这个,一听这话立刻应了:“老爷放心,我已经相看了好几家了,一定不会耽搁。”
卫知府点了点头,觉得再没别的好吩咐了,又叮嘱了母子俩要守口如瓶,这才施施然去了前头。
赵夫人看着卫知府走了,这才拉着儿子长吁短叹,只觉得儿子的运气真差,做了好事儿却被牵连进这种事里头。
倒是卫继文并不放在心上,只是温声安抚母亲。
这头的李氏这会儿也已经用完了素斋,从灵云寺往家赶了。
她坐在车上拉着女儿的手道:“人都说灵云寺的香火最灵,今儿咱们娘俩来了一趟,日后想来你的婚事也能平顺,好孩子,别再操心这些,有母亲在,不会让你吃亏的。”
慧姐儿温水的垂着头坐在母亲身边,小声道:“女儿只想在母亲膝下侍奉,母亲也不要为女儿如此费心筹谋了。”
李氏听着这话,心里又是熨帖又是嗔怪:“胡说,我这样好的一个闺女,就该风风光光的嫁出去,你放心,母亲只有你一个,便是耗尽心力也要让你好好的。”
慧姐儿一听这话,眼圈便立刻红了,母亲费心替她筹谋,可是她心中……她只觉得有些对不住母亲。
可是李氏并不知道这些,她心里还是操心着女儿的荣华富贵。
“前几日那个同知的儿子,原本说得好好的,结果这几日也没回话了,这样踩高捧低的人家,不去也罢,咱们再找下家,一定比这家好……”
听着母亲絮絮叨叨的话,慧姐儿倒是有些迷茫了,那些高门显户的门,就真的这么好进吗?
李氏母女俩回到家的时候,白家也是一片兵荒马乱。
李氏看着古怪,急忙回了自家院子找人进来问话,一问这才知道,原来是老太太今儿又找了大小姐去屋里说话,结果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老太太气的背过气去,大小姐也流着泪从屋里出来了,脸上红红的,仿佛是被人打了似得。
李氏顿时倒吸一口冷气,自打淑姐儿和京里订了亲,那在白家就是金凤凰一样的存在,别说打了,一句重话也没人敢说,老太太倒是厉害,未来的王爷儿媳妇也敢打。
不过李氏倒也能想来这里头的道理。
之前老太太就找了淑姐儿过去,想要她与王府来的这位长史求求情,让长史去衙门给白敬华说句话,但是淑姐儿却说什么也不同意。
而那位长史就更无情,直接第二天就来找老太太,说是害怕路上时间太紧,耽误了婚事,不能等到正月了,要如今就走。
老太太一听这话气的急火攻心,差点当场晕过去。
自打那之后,李氏就觉得家里的事儿有些不大妥当,白家可能是真的要倒了,因此这次才会来求神拜佛,求个心安。
她也是没想到,老太太一次受挫还不罢休,还会再找淑姐儿一番。
她虽然是个做婶娘的,但是对淑姐儿的性子却看得一清二楚,自私自利,寡情薄意,这样的人,只要自己没受害,怎会管旁人好不好呢?
想到这儿,李氏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若是当时老太太让慧姐儿嫁到京城去,想来今日又是另一番情形了,自己这个闺女重情重义,到时候定会给家里求情的。
说到底,一饮一啄都是天定,老太太也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李氏心里这般想,白老太太心里又何尝不是这么想,她此时躺在榻上,只觉得后悔的肠子都要青了。
她是真没想到,淑姐儿竟然会寡情薄意至斯,更没想到,淑姐儿对别人恨,对自己也狠,她脸上那一耳光,分明是她自己打的,现在反倒是成了自己不慈,逼迫孙女儿,而自己的孙女儿识大体,不给王府添麻烦。
想来这个场面,那位长史很满意吧。
老太太气的直咬牙,敬哥儿进去之前,前前后后给那位长史不下五千两银子,可是他拿了银子,如今却只是作壁上观,竟然一点不掺和,哪怕他跟前也有自己女儿的人,可是那人只是个小太监,根本不能改变什么,也就是传传消息罢了。
这般想着,老太太更是老泪纵横。
淑姐儿只当王府是个好去处,只当白家倒了她也能富贵,她只怕是错看了京里的情形。
睿王爷虽然不会悔婚,可是他也不缺儿子,淑姐儿失了用处,睿王爷嘴上不说,心里只怕也会厌弃这个儿媳,甚至牵连到儿子,到时候她面对的不仅是后宅的倾轧,更有自己丈夫的不满。
到时候,她又该如何?
老太太也就只能心里想想日后淑姐儿的悲惨日子,可是白家的灾难却是切切实实近在眼前的,她必须得扛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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