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退休指南 第154章

　　他分析得有理有据，然而封宙航却只注意到了那段话里的一个用词。

　　“你刚才叫她什么？”封宙航盯着季星问道。

　　“叫她的名字。”季星很淡定地回答，“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燕行归身边的朋友多，去姓叫名也是很常见的称呼，可直接这样喊她名字的人却只有他一个。现在从这小子嘴里喊出这名字，总让封宙航有种自己重要的东西被抢走的错觉。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路德维希唯恐天下不乱地幸灾乐祸，“封军团长连别人喊什么都要管，真以为自己第一军团长无所不管了？”

　　封宙航转而盯着路德维希，冰冷如刀的目光看了他很久，奈何这是和他多年的老对手了，粗神经还厚脸皮，面对他的杀气还挑衅地回看过来。封宙航看了他几秒，然后若无其事地转过头，重新看向燕行归：“燕燕，博物馆里的那扇门还有重新出现过吗？”

　　燕行归：“…………”

　　路德维希瞬间破防，像是炸了一样跳起来，愤怒地大吼道：“封宙航你不要脸！那个名字只有我能叫！”

　　……刚才封宙航不是已经把话题拉到安全的“谈正事”的地方了吗？怎么就又绕回去了？！

　　“没有再出现过。我甚至觉得那个母巢是我当时那种情况下的错觉。不过季星这么说，可能是真的吧……我们明天的队形是不是要调整一下？”燕行归努力试图把话题拉到公事公办上，可因为封宙航的突然在意和路德维希季星联盟的不懈搅局，最终就连最冷静稳重的封军团长也被拖进了智商黑洞中。

　　“封宙航我警告你，别以为你是军团长就觉得自己什么都能拿到手！我和燕燕认识得比你早，感情比你深，别以为你学我说话就能代替我的位置，你这是东施效颦懂不懂啊？！”

　　封宙航看了他一会儿，略有些嘲讽地勾起嘴角：“当一个人除了回忆一无所有的时候，才会一直强调回忆和过去——因为他清楚自己是不会有未来的。”

　　“说得有道理，”季星赞同道，“但是，有的人拥有回忆，有的人拥有未来，相比之下回忆和未来都不曾拥有的人还是更加可怜一点啊。”

　　刚被封宙航一句话堵得说不出话来的路德维希瞬间又精神起来了：“说得对！我说封军团长，你还是趁早放弃吧，燕燕都已经拒绝你了，你还这么死缠烂打的，有意思吗？”

　　季星忽然反手又捅了队友一刀：“封军团长也并没有被拒绝，只是可能也没有机会了。毕竟按照封军团长的年纪，已经长成的器官很难再变回原来的样子了。”

　　燕行归：“……”

　　封宙航：“……”

　　啊这……这就有点杀人诛心了啊！

　　真没想到青出于蓝胜于蓝，刺出最狠一刀的人居然是看起来最纯洁无害的季星小朋友。

　　只是他这一刀攻击范围有点大，不但稳准狠地刺入了封宙航的要害，还让燕行归也想起了自己做渣女的那一夜。

　　羞愤，尴尬，甚至有点后悔。

　　唯一不知情的路德维希却还茫然着：“什么意思？封宙航没被拒绝？那他前一段霜打了一样的是怎么回事？”

　　封宙航慢慢回过头来看着燕行归，他的眼里是燕行归从未见过的难过，让她看得心都开始抽起来。他声音很低地问道：“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我没有！”燕行归连忙否认，“我就是……那天我喝多了，我说的话不算数的，你别当真！”

　　封宙航眼中的情绪更加消沉，他低声道：“我不是有意……我以为你那样说，多少是有些心思的。是我忽略了你当时的状态。我可以继续等更合适的时候，多久都行。不过……就像他说的一样，有些东西是我努力也没办法改变的。可这难道是我的错吗？”

　　他的肩膀微微塌下来，带着只有战败的时候才会出现的浓浓的挫败感。燕行归最看不得他这个样子，当下也不顾疯狂拔刀的路德维希和季星。她走到封宙航面前，语气郑重地说道：“不是你的错，这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真的划分责任的话，是我当时不负责任临阵脱逃畏葸不前，我向你道歉。”

　　“那你不在意吗？”

　　“我不……”

　　燕行归突然又说不下去了。

　　可能是她真的自私又不负责任吧，仔细想想，她好像……还是很在意的啊！毕竟她又没经验，要是真的跟温莎说的死于马桶搋刷试管，那她这张脸还要不要了？！

　　可这事跟人家封宙航也没关系，他绝对是无辜又冤枉的！

　　“我不在意，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燕行归委婉地说道，“我们现在正在执行重要任务，我认为现在说这个并不合适。”

　　封宙航抬眼看她，轻声道：“好，我明白了，那就等到我们这次回去再来说这件事好吗？”

　　“好……”

　　好个鬼啊！她不想再和封宙航谈这件事了啊！怎么就又被他带到沟里了？！

　　封宙航脸上重新带上了笑，他点了点头：“你说得对，现在确实不是时候。很晚了，我这就离开，你早点休息。”

　　他都说出了这样的话，明天所有人又确实都有重要的任务，路德维希和季星哪怕心里有再多的不甘心，也不好再厚着脸皮赖在这里。他们跟在封宙航背后出了帐篷，却看到月光下，男人的嘴角勾起一个很浅的笑，他朝着季星微微点头，说道：“谢了。”

　　季星：“……”

　　“什么意思？你们到底在说什么？”路德维希还是很茫然，甚至有些恼怒了，“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他为什么对你说谢谢？”

　　“没事。”季星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他看着封宙航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身边依然没摸清状况的路德维希，觉得似乎没有把斩杀一个敌人的刀递到另外一个敌人手上。

　　“我先走了。封军团长说得对，我们这次出来是有正事的。不要为了这种无聊的小事耽误时间。”季星淡淡说道，也跟在封宙航后面直接回了自己的帐篷。

　　只剩下路德维希一个人，看着那两个人离去的地方干瞪眼。

　　封宙航也就算了，这小屁孩也会耍一些他不明白的小手段了，什么同盟，果然都是靠不住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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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第二天再次上路的时候, 机甲的阵型又进行了新的调整。

　　燕行归的机甲被围在了最中间，几台探测功能最强的机甲环绕在她周围，时刻留意着下方传来的能量波动。他们很快验证了昨天晚上季星的说法——以燕行归为中心，藏在蓝星中的能量体真的在发出只有母巢之间联络时才会产生的能量波。

　　只可惜因为样本太少, 哪怕是新星历的技术员也没有破解这种联络的内容, 现在有了燕行归这么个活的联络信号发生器, 基地那边很快调整策略，让燕行归周围的那些人紧跟在她身边，尽可能多地收集资料，现场进行波段破译。

　　“第一批破译结果传回来了。”负责和基地对接的阿尔杰说道, “时间太短做不到很精确，只能看出其中的……感情色彩？”

　　阿尔杰都惊了：“母巢这种东西也会有感情色彩？”

　　“什么样的感情？”封宙航问道。

　　“温和、安抚、劝慰……妈的, 这东西不就是个天体吗？它怎么可能有这些东西？！你能想象蓝星会对我们有劝慰和安抚吗？！那帮人是不是疯了啊？”阿尔杰简直怀疑是基地那边混入了奸细, 不然怎么可能给出这种离谱的东西？

　　“母巢和蓝星不一样。毕竟母巢之间可以进行联络，可我们至今没有探测到蓝星对什么星体发出过讯号。”顾逸昀说, “我觉得更值得在意的是, 为什么燕行归脑海中的母巢会对藏在蓝星内部的能量体发出这种联络讯号？”

　　一时间，知道内情的几个人心里都产生了各种不同的猜测。他们什么都没说，可脸色都不约而同地变得有些沉重起来。

　　“先别想那么多了，我们马上就要到了。”顾逸昀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道, “如果真的是我们想象的那样, 总能查出点什么的。”

　　勘探队在第三天凌晨的时候抵达了目的地。这是位于北半球靠近赤道的大陆边缘处, 这里曾经是一处地幔热点，虽然现在已经冷却凝固，可却仍保留着当年地幔热对流运动的通道痕迹。

　　巨大的机械部件从星舰上小心地被搬运下来, 就地组装成了一根高耸入云的金属柱。它被小心放入挖了两千米深的探洞内, 新星历的技术人员按照之前探好的数据, 操纵着它放出探测波来。这些波像是一根长达五千千米的巨大探针，能够穿过地壳地幔，深入到内外地核中。

　　技术员紧盯着屏幕，汇报着情况：“波探针深入地下七十九公里，即将进入地幔区域。之前的计算有了点误差，我们没办法避开地下的高能区域，探针很可能直接穿过形似母巢虚域空间的那个范围。”

　　“那就穿过去。”封宙航毫不犹豫说道，“放慢速度，尽量把蜂巢空间内部构造探明。”

　　不算大的探测屏幕前已经挤满了人。按说这种论资排辈的场合能站在前面的都是军团长，不过燕行归因为独特的母巢载具的身份，有幸占到了一个前排的位置。她屏住呼吸，眼睁睁看着屏幕上一点点刷新出探测波在地幔里扫描出的影像。

　　真正的母巢虚域空间内是没有可探测物质存在的，只有未曾转化的能量。而现在蓝星内部的这东西显然只有形状和母巢类似。蜂巢一样的构造外壳是橄榄岩，当波探针进入岩层内后，又陆续探到了玄武岩、榴辉岩和页岩。

　　“这里的温度非常高，但是很奇怪，岩层和矿物都还是以固体形式存在的。”研究员说道，“而且，太奇怪了……橄榄岩和榴辉岩也就算了，为什么这里还有玄武岩和石灰岩？这些矿石是地壳中才可能存在的，按照这个深度的压力和温度，根本不可能存在这些矿物！”

　　没有人回答一个技术狂人的自言自语，所有人都紧盯着正在逐渐展现出全貌的蜂巢内部。像是游戏地图刷新一样，一层层的岩层随着探针深入展现出来，

　　一百公里，两百公里，五百公里……

　　终于，探测器屏幕上刷新出了岩层之外的东西。

　　那是一片诡异的铁红色，泛着金属独有的色泽，在屏幕上缓慢延展开来。最开始的时候，有人以为可能是铁矿石一类的东西，可当波探针继续向下，逐渐展现出更多的铁红色时，屏幕前却响起了一片压抑的惊呼声。

　　“咦？？！”

　　“怎么可能？！虫族？！”

　　“这个深度……地下2852公里？虫族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观测屏幕旁边的生物脑计算机屏幕上已经完成了已探测区域的完整模型，静静趴浮在一层层岩石中的，正是一只他们经常见到的虫族兰花螳螂！

　　它膜翅完整，六足俱全，看起来似乎完全没有受伤，只是在岩层中栖息着一样。可这是不可能的，无论是旧星历还是新星历，都没有虫族存在于近三千公里深的地幔中的例子！

　　波探针继续向下，兰花螳螂的前半部分也逐渐出现在屏幕中，可这一下，之前还惊讶万分的军团长们已经集体失声了。

　　虫族的上半身也是完整的，只是却不是他们熟悉的模样。它看起来更加纤细孱弱，和下半身完全不像是同一个物种。可如果对虫族的研究更深入一点就会知道这是来自哪里——它的上半身，完全就是螳螂若虫的样子！

　　更多的虫族出现在众人眼前。飞蜈、定音残翅虫、红火蚁、大叶蝽……许多他们熟悉的本应该生活在不同环境中的虫族，密密麻麻出现在屏幕上。绝大多数都和最开始的那只兰花螳螂一样，身体都没有发育完全，数十万虫族像是被挤压在罐头里的标本一样陈列在那里，哪怕是身经百战的旧星历士兵们，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感觉到后背发凉。

　　“这些虫子是不是突然遭遇了什么地质灾害，所以还没发育完全，就被封进了这里？”阿尔杰猜测道。

　　顾逸昀的推测更加恐怖：“也可能是它就是在这里诞生的。在真正的母巢中，虫族就是以这样的姿态存在的。这东西的形状和母巢那么像，说不定……”

　　说了一半的话忽然顿住，顾逸昀的眼珠像是凝固住了一样，一动不动地紧盯着探测屏幕。

　　不仅是她，围在屏幕边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难以置信地盯着那只被封印在岩石层中的虫族。就在刚才的一瞬间，屏幕上掠过的一只虫子的两只复眼转动了一下，忽然准确地看向了波探针的方向，与屏幕外的人类目光对在了一起。

　　如同被封在岩层中的古老木乃伊，突然被上方人类的讨论声惊醒了。

　　窸窸窣窣。

　　嚓嚓。

　　咯咯……

　　各种细碎的声音响起来，那个目光对视如同一根被点燃的引线，无数虫子都被这一点火光惊醒，它们身上那些未发育完全的部分迅速发生着蜕变，坚硬的甲壳、带毒的鳞粉尖刺覆盖住孱弱的躯体，而站在地面上的众人，也感觉到了脚下的大地由弱变强的抖动。

　　地下的那些怪物要出来了。

　　从三千公里深的地幔中，想要冲出地壳！

　　“机甲驾驶员上机甲，地面战车配合机甲群，所有人准备战斗！”

　　封宙航永远是最冷静的那个人，他的厉喝唤醒了还在惊慌骚乱中的人们。所有战士迅速按照分队列阵，进入到自己的机甲或者战车中，准备迎接接下来即将发生的战斗。

　　燕行归也放出了自己的匹夫，就在她向上爬入驾驶舱的时候，却突然听见了一道声音：

　　“当你注视着祂的时候，祂便不再是之前的样子了。”

　　那声音轻得像是一道叹息，却清晰无比。燕行归猛地转过头看去。她的身边有很多人，可大家都正在忙碌着上机甲起飞准备战斗，有人在大声呼喊，也有人急躁地怒吼着，可那些都不是她刚才听到的那个声音。

　　“怎么了？”封宙航走到她身边问道。

　　“我听到有人在说话，”燕行归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好像是在我的大脑中直接说的。”

　　封宙航的脚步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