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退休指南 第173章

　　封宙航只是犹豫了几秒钟的时间而已，然而就是这一瞬间，下面的情况已经是风云突变。

　　路德维希因为燕行归突然的坠落目眦欲裂，他猛地抽刀转身，在那个机甲士想要把秦旭白带走之前一刀劈碎了机甲驾驶舱。他心头憋着一股火，还想继续把秦旭白杀了的时候，下方的母巢吸力却陡然增大，一瞬间将燕行归拽了下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刚才还抓着她的那几个机甲士都没反应过来，他们还愣愣地悬在半空，不知道要不要继续冲下去。

　　路德维希毫不犹豫掉头飞去，枭雄如同一颗坠落深渊的黑色陨石一样，用最快的速度追上了燕行归，然后一把抓住了匹夫。

　　只是这个时候，两人都已经接近地面裂口，强大的引力让他们根本无法维持住上升趋势，两台机甲一起朝深渊中坠落下去。

　　“蠢货！你赶快上去！”燕行归大怒，“下面那东西是针对我的，你现在松手了还能飞上去的！”

　　“不松手。”路德维希固执地说道，“你去哪我就去哪。”

　　“我去死你去不去啊？！”

　　路德维希欢喜地回答：“去啊！我刚才不是都说过了吗？”

　　“……”

　　“我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一时冲动过来的。”路德维希的声音里甚至带着点慵懒的满足，“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让我活下去，就跟封宙航一样，活下去，去杀虫族和反叛军，为人类的和平做贡献——可我不是封宙航，他是军团长，他要为人类负责，可我不用啊！我只要为你负责就可以了嘛！”

　　枭雄已经和匹夫落到了同一水平线上。两台机甲贴得紧紧的，匹夫的体积要比枭雄大上不少，正好和两人现实中的体型差相反，这样看过去，就像是黑色的枭雄满足地依偎在匹夫胸口一般，正好挡住了燕行归那因为急速下坠而不断下沉的心。

　　他还不是历史上那个孤独一人战死沙场的中年人，他也不会再成为那个人了，因为此刻的他终于等来了那个还在星星上的人。

　　“能量过载，能量过载！请馆长尽快关闭能量阀门，否则将启动自毁程序！”

　　一片纷乱中，燕行归再次听到了意识空间中的机械音。

　　短短几分钟发生了太多事情，让她无暇顾及引起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她切了一半注意力进入星际博物馆中，和上次他们穿越时一样，她之前好不容易收拾好的各个房间已经再次被能量风暴摧残得乱七八糟，角落里的那扇门开着，露出了她曾经见过一次的母巢。只是和上一次相比，它看起来更加黯淡了几分，还在闪烁的蜂巢形状的虚域空间只剩下六七个。

　　它在愤怒，在恐惧，可不管它怎么挣扎，都像是一只被锁在门中的困兽，怎么都无法挣脱那个困住它的空间。

　　两个母巢，如同一个种群争夺地盘的两个个体一样，隔着一段距离咆哮嘶吼着。而燕行归夹在其中，很不幸地成为了那个双雄角逐的战场。

　　“能量过载，能量过载！请馆长尽快关闭能量阀门，否则……”

　　那个可能是博物馆管理AI的声音仍然在机械地响着，吵得她心烦意乱，她盯着面前不断抖动的门扇，忽然大步走了上去，一把将门拉得彻底洞开！

　　关闭能量阀门？拉倒吧，她已经被下面的母巢锁定了，根本没那个能力。

　　那就干脆大家一起毁灭吧！她才不想当这个战场，成为两个母巢拼杀的炮灰，干脆把里面的母巢放出来，要打，就让它们直接打个痛快！

　　大门拉开的刹那，整个博物馆都响起了尖利的警报声。

　　大厅的上空原本是星河流转的宁静太空，可此刻，一片璀璨夺目的星辰中央，却出现了一个针尖大小的黑点。它大口吞噬了附近的一片恒星，随着它周围变成空白的真空地带，这个黑点开始了急剧扩张。它就如同一只饿了几十亿年的饕餮一般，在得到了最初的能量后，开始大片蚕食其余的星空。

　　恒星、行星、矮行星、星云团……头顶逐渐变得空无一物，只剩纯粹的黑色占据了穹顶，那是连光都无法逃脱的牢笼。它吞噬了全部的星空后，如同一只终于餍足的怪兽一样，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咔嚓嚓——

　　那一股如同返流一样从顶部黑洞释放出的能量终于补全了母巢的最后一丝力量，被困在门中的母巢终于挣脱了那扇门的束缚。它没有一丝犹豫，如同终于脱闸的猛虎一样迫不及待离开了这个了困了它两个时间轮回的囚笼。

　　“燕燕！我们好像能往上飞了！”她听到了路德维希惊喜的声音。

　　能向上飞了，看来把母巢放出去，让它们狗咬狗是有用的。

　　只是燕行归却好像没办法回答路德维希的话了。星际博物馆的能源全靠母巢供给，当母巢消失后，这里也终于变成了一片彻底的废墟。

　　她辛苦收集了很久的展馆和展品全部被摧毁，大厅灯光熄灭，墙塌柱倒，整个博物馆如同被飓风过境一般，彻底变成了一片战后的废墟。

　　让爆肝人心疼还是其次的，能源消失后最严重的后果就是——她出不去了。

　　她的一半意识被困在了这个虚无的空间中，没办法对外界做出任何回应。

　　“燕燕，你怎么不说话？”

　　“燕燕你快点飞啊！我机甲受损有点严重，拉不动你了！”

　　“出了什么事？你……”

　　他们已经太靠近地面裂口了，路德维希被失去控制的匹夫带着直坠落下去。一直到十几公里深的地层深处才堪堪停住。他落点控制得很好，落地之后花了一段时间清空了周围的虫族，才把燕行归从机甲里拖了出来，开始尝试唤醒她。

　　燕行归也在努力自救着。

　　曾经壮丽恢弘的博物馆如今变成了一片宛如战后的废墟，唯一还算完整的建筑只有结构逼仄的值班室了。燕行归费力地搬开挡住门的楼板，钻进了还算完整的值班室中，这里的布局被破坏得不多。她打开铁皮柜，想要找到《博物馆管理手册》，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她没发现的规定。可在翻到某一页的时候，她的动作却突然顿住了。

　　那里面是一张被她当做书签夹着的电话卡。

　　母巢离开之后，整个星际博物馆的能量供给全部断掉，什么系统面板控制屏幕全部消失，之前她抽到的虚拟道具也都无法使用了。

　　可是现在，这里却还藏着一张最开始博物馆还没有解锁那么多功能时的实物版本的电话卡。

　　燕行归的手有点抖，她快步来到桌子旁边，将电话卡插.入了卡槽中，然后拿起了听筒。

　　嘟——

　　“喂？燕军团长吗？还没到我们约定好的时间，怎么会这时候打电话来？”

　　秦诤的声音响了起来，就像之前很多次他们联系的时候一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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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章

　　在星际博物馆刚出现的时候, 也是只有这么一间小小的值班室。一个电话，一张桌子，除了通话功能之外别无他物。燕行归辛苦开拓了好几年，如今一朝回到解放前, 说不扼腕是不可能的。

　　只是在现在这样绝望的情况下, 电话还能使用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绝境中的希望了。

　　燕行归现在身边没有智囊团，如果是正常的通话，那她必须想办法以不会正面泄露历史细节的方式把消息传递到未来。可是，现在的博物馆已经被彻底摧毁, 这条规定还有效吗？

　　“秦军团长，我们遇到了反叛军作乱, 现在被困在了地下。”她说道。

　　那边的人沉默了很久, 但是通话并没有被切断。

　　“……能详细说一下吗？我查了一下，未来的历史并没有被改变。”过了很久, 秦诤才说道。

　　通话正常进行, 看起来，之前一直限制着两边交流的那条规则，也随着能源的切断而失效了。

　　燕行归几乎是喜极而泣。她想要马上把自己面临的困境说出来，可话到嘴边却卡了壳。

　　对面的人是秦诤。而直接造成现在的困局的人, 是秦旭白。

　　燕行归尽量简洁地把他们遇到的情况跟秦诤说了一遍, 等到听完, 原本对面还有些激动的人已经是一片死寂。

　　他现在的心情应该和最初得知利军做了什么事的利川一样，甚至可能比他还要糟糕，因为利军做的事情毕竟还没发生, 对秦诤来说, 如今算是将他一直坚信的最为美好的信仰全部打碎, 甚至让这位一生经历无数坎坷的铁血军团长一时间开始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

　　“其实这件事情，我也有责任。”燕行归带着些不忍说道，“我带来了一把催化剂，如果不是我的话，他也许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过于进步的技术如同一把利刃，如果没有它的话，秦旭白也许会继续潜伏着缓慢发展自己的势力，一直到虫族战争后期，他可能在那几十年中思想发生了改变，意识到反叛军的野心不可能成功，才下定决心抽离了自己在那边的势力，并且带头参与了清剿反叛军的战争，他还是那个历史上彪炳青史的伟大军团长。

　　“不，这和你没关系。”秦诤终于说道，他的声音格外沙哑，似乎一瞬间苍老了十几岁一样。

　　“你确实是催化剂，可也只是加速一个人原本就有的野心膨胀而已。哪怕你没有出现，他也已经有了那样的念头，开始做那样的事情。他……不配做第八军团长！”

　　他以自己的祖先为骄傲，可那是建立在他确实是一位值得尊敬的英雄的基础上。若那一切只是他伪装出来的面具，那还不如直接戳破它，让真相直接暴露在众人面前来得痛快！

　　“他会有什么后果？”秦诤问道。

　　“不是死了就是被抓，前者可能还要好一点，被抓了是一定要上军事法庭的。到时候褫夺军衔荣誉，名声扫地甚至直接死刑……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下场。”燕行归实话实说道，说完，她又连忙补充道：“不过，基地那边顾忌到你，我想应该会留下他一条命，最多也就终身□□吧。”

　　“不必。”秦诤却打断了她的话，他的脸色苍白，声音却异常坚定，“该怎么审判就怎么审判就好，请不要让这样一个罪人减免刑责。”

　　“可是你……”

　　“我不会有事的。你不是说过了吗？我们这边的未来，大体是固定的，而且和你的关系越是密切，会改变的可能也越小。所以哪怕秦旭白死了，我多半也会在各种机缘巧合下出生，只是可能不会再是他的后代，不会再有现在的荣誉罢了。”

　　秦诤的声音温和而坚定：“我所坚持的荣耀，不是秦旭白个人，而是他所代表的牺牲与奉献。这个时代也是由一群这样的人建立起来的，我相信哪怕历史改变，我出生在其他的地方，也是有机会凭借自身力量走到现在的位置的。”

　　哪怕没有，哪怕真的因为历史改变让他没办法出生，那也是他主动选择的道路，他无怨无悔。

　　秦诤没说出口，燕行归却懂了他的潜台词。

　　她想起亲手斩杀了自己爱子的利川，想到了上辈子病重垂死也还在为第六军团呕心沥血的徐嘉荣。还有为了守住基地浴血奋战尸身不倒的封宙航、与火凤燎原一起化作天边火光的温莎.艾迪，甚至还有最后冲向了母巢、选择回到三百年前的她自己……

　　三百年后那个繁荣和平的年代，确实是由这样一群不怕牺牲、浴血奋战的人建立起来的。

　　而同时，这种精神也依然传承了下去，未来那些看起来像是在蜜罐里泡大的年轻人，把他们扔在真正的战场上，依然能像他们的先辈一样击节中流。

　　“不必为我担心，还是谈谈怎么让你出去吧。”秦诤轻松地说道，“你那边展馆塌掉了，但是之前收集的机械零件应该都还在吧？我知道有几种简单的供能装置，你可以试一下看能不能让博物馆恢复最基本的功能……”

　　燕行归在意识空间中的身体感觉不到饥渴，可她在现实中的身体确实依然需要正常的生理活动的。

　　她一直没有醒，路德维希便带着她踏上了回基地的路。

　　他们应该是掉进了一条地下裂缝中，通道狭小机甲无法通行，路德维希只能背着燕行归在弯曲如同蚯蚓洞穴的通道里艰难前进。他小心护着她不让她磕碰到，有的时候遇到虫族了，还要带着她战斗。他寻找地下水和长在地下的生物和菌类作为食水来源，短短几天，路德维希的脸颊就已经微微凹陷了下去。

　　只是这还不是最麻烦的，麻烦的是他背着的人对外界似乎毫无反应，除了吃饭喝水要他喂之外，就连一些难以启齿的生理问题也要他帮忙解决。

　　路德维希倒不是嫌弃，只是……对于一个本来就想入非非的人来说，直面自己心上人的隐私实在是太挑战他的毅力了。

　　“燕燕，该嘘嘘了哦，我……我要脱你裤子了？”路德维希小声问道。

　　正在努力造供能设备的燕行归：“……”

　　虽然她不能对外界做出反应，可外面发生了什么她是知道的。路德维希帮她做这种事情是为了帮她活下来，没什么好在意的。可这家伙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每次做之前还要通知她一声，这就搞得原本平淡正常的事情突然变得羞耻起来。

　　不管燕行归是怎么想的，路德维希直接当她默认了，他闭着眼睛开始进行例行公事一样的动作。只是说是例行公事，青年的脸却仍然是一点点涨得通红。

　　解决完了生理问题，路德维希又把自己的上衣拉链拉开，把燕行归整个人贴身塞在自己胸前后再拉上，像是怀里抱着个孩子一样，地下湿冷，这样能更好地维持燕行归的体温。他满足地坐好，然后把今天找到的食物一口口哺给她吃下去。

　　燕行归整个人都已经快要麻木了。

　　她自暴自弃地继续折腾供能装置好让自己尽快出去，同时询问着秦诤未来有没有好用的记忆消除设备。

　　路德维希背着她在通道里走了五天，他能找到的食物越来越少，到了第六天的时候，除了水意外，终于是什么也找不到了。

　　青年之前在基地里已经养得丰润好看的脸颊此刻深深凹了下去，看起来格外的憔悴。他仍然把燕行归抱在怀里，盯着她的脸看了很久。

　　“对不起啊燕燕，我找不到吃的了。”他小声说道，“要不，你就凑合一下？”

　　燕行归还没明白他说的“凑合一下”是什么意思，就看到路德维希在自己的手腕上割出了一个伤口。

　　他把伤口凑到燕行归的嘴边，她感觉到了温热微咸的味道。她想拒绝，可身体却丝毫动弹不得。

　　“你怎么想的啊？！这种时候你是行动的主力，你是脑子被机甲驾驶舱夹了才会想用自己的血给我补充能量的吗？！路德维希你脑子真的只有核桃仁大小吗？！”

　　燕行归气得只能在意识空间里跳脚，路德维希依然坚持着给她灌了不少血。他往自己的手腕上一圈圈缠着纱布，同时还软声劝哄一样说道：“你不要生气呀，不会影响我的身体的。我是虫族混血，要比你们自愈能力强。只是一点点血而已，很快就能恢复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