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的小金枝 第66章

作者:假山南 标签: 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穿越重生

  秦小猫儿仰着头,细细端详了会儿,伸出小爪子,把发带扯了扯,往边儿上正了正,才满意地跪坐下来,眉眼弯弯。

  簌簌的飘雪顺着窗洒进来,略带了些清寒,江鹤声临窗坐着,帮小猫儿挡了风雪,他清醒了些,撑着身子坐直了,拿着书卷,屈指轻轻点了点,头疼道:“孤先教你识字罢。”

  窗外的天色早已黑下来。

  雕花灯笼一排排悬在廊檐上,偶有风过,便如浪潮般晃荡,碰到一处,发出细微的清脆响音。

  昏黄烛光里,江鹤声取了狼毫,低着头,在宣纸上写了几个容易些的字。

  他正欲开口,却发现小猫儿整个人都埋在矮桌下,手脚舒展开,一副张牙舞爪的小模样,这小东西躺在白绒氅衣上,软乎乎的小手抓着凌乱的长发,乖乖巧巧阖着眼,乌黑长睫一抖一抖的,显然已经睡熟了。

  宫里多得是皇子公主,江鹤声偶然得空,也会心血来潮指点些弟弟妹妹,那些人无一不是诚惶诚恐的模样,一个两个都恨不得将太子的话奉为圭臬。便是稍有出神,也大都在事后告罪求他宽宥。

  江鹤声还是头一回遇上这种状况,他看着地上躺着的小猫儿,脑海罕见地空白了一阵,小少年有些无措,原先沉稳矝雅的气度好像散了几分,狼毫悬在手里,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他抿了抿唇,到底没把这只小混账喊起来,只是给她掩了掩氅衣,又转过身,帮她抄了两遍桑中篇。

  *

  林岱岫近日很忙,宫中常有传唤,等他想起查阅小姑娘的抄写时,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了。

  “大人,茶。”

  林岱岫披了件水绿鹤氅,眉眼间尚待倦色,他接过茶,淡淡抿了一口,眸光垂落在小桌上薄薄两张宣纸上,偏头看小姑娘,轻轻笑笑:“这是你写的?”

  秦小猫儿也凑过去瞧瞧,整个人趴在小桌上,仰起小脑袋看林岱岫,有些骄傲的小模样,娇声娇气的:“林哥哥,写得好么。”

  小姑娘的眸子晶亮晶亮的,愈发生动活泼,她在林府待了许久,愈发像只软软糯糯的小奶猫儿,性子也被养得十分娇气,稍微不合她的意,就张牙舞爪要咬人。

  林岱岫把秦晚妆的甜茶递给她,把这只小懒骨头拎起来,让她乖乖坐好了,才应她的话:“好字。”

  自然是好字,好到他只在太子那儿见过。

  亭外是簌簌的飘雪。

  亭内,小猫儿坐在林岱岫身边,低头抿了抿甜茶,眉眼弯弯,她慢慢伸了个懒腰,重心不稳险些滚下去。

  甜茶哗啦啦打湿了林岱岫的衣裳,他却顾不得,伸手把小猫儿扯住了,低着头,看着这懵懵懂懂的小混账,有些生气,气着气着自己又笑起来:“祖宗,您倒是洒脱得很,天地之大,哪儿都想去躺一躺。”

  小猫儿听着林岱岫的话,有些不开心,细声细语反驳他:“这便是我的错么,我分明是不小心的呢,林哥哥现下讽刺我,方才又何苦把我扯回来。我纵是摔下去了,也是不妨碍的,左右我也常在雪地里打滚儿呀。”

  小猫儿看着林岱岫沾湿的衣角,有些愧疚,却不想让林哥哥瞧出来,轻哼了一声,拿出巾帕想把衣角擦干,低着小脑袋,很认真的模样。

  林岱岫把这小东西拎起来,轻声斥:“欲盖弥彰。”

  “哼——”

  小姑娘又要哼唧。

  林岱岫屈指敲了敲这小混账的脑袋,微微抬眼望亭外的纷纷扬扬的大雪,又叫人添了炭火,他叫小厮重新去煮了甜茶,又吩咐人为秦小猫儿多备些温热糕点。

  等秦晚妆尖尖的小牙咬上枣糕,他才突然想起桑中篇的事儿,他拢袖,拿起桌上摆着的两张宣纸,温声细语问小姑娘:“这是谁写的。”

  秦小猫儿从糕点里抬起头,唇角沾了些碎屑,眸子水盈盈的,干净纯粹的模样,嗓音温温软软:“是太子哥哥呀。”

  果然。

  林岱岫笑笑:“你倒是很有本事。”

  小猫儿听不明白林岱岫的话,只觉得他在夸自个儿,扬起小下巴,重重点头:“我自然很有本事的。”

  “唔——”

  林岱岫俯身,拿着巾帕把小姑娘唇角的糕点渣子擦干净了,秦晚妆拧着小眉头:“林哥哥,你轻一些呀。”

  “他为何会帮你抄桑中篇。”

  林岱岫瞧着她,嗓音清清润润的。

  小姑娘原本端端正正站着,等林岱岫帮她把小脸儿擦干净了,又像浑身没骨头一样,松松散散趴下去。

  听见林岱岫的话,她很自然地仰起小脑袋,尾音拉长,声音甜滋滋的:“因为太子哥哥是个好人呀。”

  她、她先前迷迷糊糊睡着了。

  醒来时,她还害怕太子哥哥生气呢,可是太子哥哥这样好,不仅帮她抄了书,还给她放了两颗酥酪。

  秦小猫儿想着想着,很开心,开心得想再去雪地里滚一滚,可是林哥哥在这儿,她又不敢太明目张胆,只能举起小爪子,把自己的小脑袋埋在袖摆里。

  小姑娘的耳尖红红的,忍不住想同她的林哥哥说:“林哥哥,太子哥哥是天底下顶顶好的人呢,生得也很漂亮,我、我何时能再瞧见他呀。”

  林岱岫微微垂眸,温凉的指尖捏了捏小姑娘的耳朵,他听着远处想起的细碎脚步声,轻声笑笑:“你待会儿就能瞧见他了。”

  噫。

  秦小猫儿的眸光又亮了几分,她把小手放下来,想去瞧瞧林岱岫,却看见有个穿红服的老太监走来。

  老太监弓着腰,慢慢走到亭外,对着林岱岫略微施了一礼,声音尖细:“少师大人,陛下召您进宫。”

第62章 胡说

  “近日事务繁杂, 大人操劳了。”老太监走在林岱岫身边,弯着腰,慈眉善目的, 言语十分恭敬客气。

  林岱岫换了身渥丹长袍,绉纱曳地, 他步子懒散, 漫不经心走在玉阶上, 抬手接了几颗雪粒子,垂眸看着它们一点点消融,化为冰冰凉凉的雪水。

  听着老太监的话,他温声笑笑,轻拈细雪,闲闲散散开口:“公公抬举了, 为君上尽忠, 本就是为人臣子的本分, 何谈操劳。”

  “大人说的是。”

  老太监听着,连连颔首,他在宫中待了这么些年,见了形形色色不少人,如林晴山这般的, 还是头一回见。

  他想起先前殿试时的场面。

  众学子皆着素白襕衫,毕恭毕敬立于殿外以俟天子,唯有林晴山姗姗来迟,行姿疏淡, 长发未束, 着绛红长袍。

  天子路过, 问:“林卿何不整衣冠。”

  林晴山倚着阑干, 瞧见天子方才站直了,俯身作了个长揖,笑:“宿醉酒醒忘了时辰,闻说陛下宽仁不拘礼,故敢披襟散发以面圣人。”

  天子也笑,又问:“何故着红袍。”

  林晴山怔忪半晌,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温声答天子的话:“状元惯来着红袍。”

  朝臣惊哗,天子却抚掌而笑,亲点林晴山为甲第,自此,林晴山成了当之无愧的三元榜首,登金殿,拜少师,平步青云,前程无量。

  老太监有时会想,林晴山披发红衣上金殿,当真是他说的那些理由么,说不准他去酒楼吃了个饭,半道儿上忽然想起来自个儿还得去考个殿试,撂下木箸便来了。

  “公公。”

  林岱岫含笑喊他。

  老太监这才回过神,呵呵笑:“老奴失了魂了,大人有什么指示,尽管吩咐老奴。”

  林岱岫轻轻颔首,闲闲散散往殿内走,又将方才他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嗓音温煦:“我那小妹妹身子不好,性子却很活泼,若是她又跑到雪地里打滚儿了,公公切记吩咐旁人将她拉回来;她若等得无聊睡着了,便为她备些凉茶,省的她醒来闹腾……”

  林岱岫想了想,又道:“她若是闹着要出门,倒也不必拘这她,随那祖宗去。”

  老太监听着,心下讶异,笑得慈祥:“难得见少师大人对旁人如此上心,贵府小姐有您这样的兄长,实在是大幸。”

  林岱岫怔了半晌,倏尔轻笑:“但愿如此。”

  *

  秦小猫儿从未见过如此巍峨壮阔的宫墙。

  朱红垣墙绵延不绝,屹立在苍茫大雪中,肃穆庄严,琉璃瓦上压了厚厚一层雪,纯粹的银白下,流转着清透的瑰光。

  她仰着小脑袋,一动不动瞧着朱墙,有些新奇,又凑近了去瞧瞧,伸出小爪子拍拍朱红的墙身,冰冰凉凉的,融化的雪水顺着指尖流下来,她捧起小手,轻轻哈了一口气,连忙往边上挪了几步。

  哎呀,不行。

  她要被冻住的呀。

  朱墙虽华奢,却冷得刺骨,秦晚妆便不再好奇,离得远远儿的,低着小脑袋,走在宫道上,想去找太子哥哥的院子。

  她小小一只,步子很慢,走路却十分认真严谨,走两步还得低下小脑袋,仔细瞧一瞧地上的的雪,非得把每一步踩实了,才肯往前挪一挪。

  秦晚妆披着白绒狐裘,浑身都是纯粹干净的白,与雪地融为一处,愈发像块软软糯糯的莹白小甜糕。

  这小甜糕乖乖巧巧踩着雪,兢兢业业的,看见雪化了,就往前蹦一步,眉眼弯起,露出尖尖的小牙,很得意的小模样。

  早些年,她一直被拘在秦府那方寸大的小院儿里,鲜少瞧见外面的风景,故而现下看见什么都能玩儿得趣味。

  洋洋洒洒的雪粒子飘下来,清清肃肃的。

  秦小猫儿蹦蹦跳跳的,仰头瞧了瞧,动作突然停下来,雪粒子落到长发上,很快融成湿漉漉的雪水,顺着脖颈打湿衣衫,她有些冷,伸出小手想把发上的雪拨开,可是她发觉,长发上已经落满了雪。

  她扭了扭小脑袋,往四周瞧了瞧,却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何处。

  秦小猫儿有些不高兴,又实在冷,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猛地察觉,她的小腿几乎要冻得僵直了。

  她找了个檐角,在下面坐着,缩在白绒狐裘里,把自己卷成小小一团,小下巴搁在膝盖上,半阖着眼,打了个小哈欠,她想歇一歇再走。

  恍恍惚惚间,她听见清脆的响音。

  “你是谁,你为何会在这儿。”

  嗓音略带稚嫩,秦晚妆有些好奇,睁开眼,仰起小脑袋,循着声音去瞧,见着个身着锦服的小少年。

  他手里拿着马鞭,扬着下巴,神色倨傲:“你为何会在披霞殿外,你也同那些不受宠的皇子公主一样,是来讨好母妃的吗?”

  昂——

  不认识,而且很凶。

  秦晚妆有些害怕,她悄悄往边上挪了挪,她虽听不明白这人说的话,却也能感受到他的轻蔑,有些不开心。

  小猫儿的声音闷闷的,想跟这人讲道理:“我只是在这儿歇一歇呀,等我歇好了,我就走啦,我为何要讨好你的母妃,我都不认识她。”

  “哼——”

  那人轻哼一声,疾言厉色道:“撒谎,天底下哪有人在雪地里歇的,你就是想讨好母妃,却进不去披霞殿罢了。”

  他看着角落里蜷缩的小姑娘,莫名笑了,握着马鞭走过来,俯下身子,轻轻挑起小姑娘的下巴,居高临下道:“你真脏,比披霞殿里的阿猫阿狗还要脏,母妃讨厌肮脏的东西,若是她见到你,一定会杀了你的。”

  秦晚妆仰着小脑袋,怔怔愣愣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眼眶红红的,抽抽嗒嗒又想掉眼泪:“胡、胡说……”

  “你胡说——”

  雪水打湿了长发,混着清泪,顺着精致瓷白的小脸儿划下来,她的嗓音颤抖着。

  那人似乎鲜少被忤逆,听见驳斥的说辞就恼羞成怒,气得耳尖通红,他拧着眉头,扬起马鞭重重甩下,冷戾的破空声砸下来,小猫儿被吓得阖上眼睛。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