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的小金枝 第89章

作者:假山南 标签: 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穿越重生

  秦晚妆不开心,重重强调:“我要与你恩断义绝呢。”

  青年人偏头,看着小猫儿,轻轻颔首,笑:“我知。”

  “我与往往,只论师生之礼,不复兄妹情谊,往往可满意。”他立于长桌前,眉眼轻弯,语气温温柔柔的。

  秦小猫儿点了点小脑袋。

  倒也可以。

  他又笑:“既称某为师,便当尽弟子本分,磨墨罢。”

  小猫儿是只听话的小猫儿,她觉得大王八说的话没问题,吧嗒吧嗒跑到长桌前,低着小脑袋,认真研着墨。

  小姑娘很少做这种事,往常她写字时,都是大王八给她磨,因而动作有些笨拙,墨汁擦过砚台边角,流到宣纸上,她动作僵滞了一会儿,又理直气壮继续捣。

  反正她磨了,磨得不好也不能怪她呀。

  林岱岫垂眸,看着宣纸上洇出的墨汁,失笑。

  气呼呼的小猫儿这会儿正勤勤恳恳研着墨,但也不知是为了表示她的生气,还是为了旁的什么缘由,墨锭重重捣下去,发出清脆的声音。

  到底舍不得自己上好的墨,他道:“且住,去添茶罢。”

  秦晚妆于是跑去添茶。

  她沏好茶,正要端到长桌边,林岱岫又吩咐她把散落的书卷都理好摆在书架上。

  秦晚妆怔愣一会儿,把茶先放下,跑去角落里捡书卷。

  好吧好吧,他是先生,姑且听他的。

  大王八是坏人,她可是很乖的好学生呢。

  小猫儿忙前忙后,在室内窜来窜去,哼哧哼哧鼓捣个不停,好不容易把书卷摆好了,林岱岫扫了一眼,又笑道:“院里有花未败,集之可当染料。”

  是要她去剪花。

  秦晚妆难以置信,她小小一只,站在书架边上,瞧着又生气又可怜。

  小猫儿娇气如斯,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当下把原本要奉给林岱岫的茶咕噜咕噜灌进嘴里,“吧嗒”一下,坐到地上,很生气,高声道:“累死啦。”

  “不干了。”

  她背过身,留给林岱岫一个气呼呼的后脑勺。

  青年人语气清雅,温和道:“既为弟子,何当娇气如斯。”

  秦小猫儿听着,眼眶倏尔红了,吧嗒吧嗒掉眼泪。

  小猫儿很委屈,非常委屈,委屈得不得了。

  “坏、坏人,我不理你了,我要回去找阿兄,我去找漂亮哥哥。”

  “唔——”

  她打了个哭嗝,眼泪糊满小脸儿。

  林岱岫叹了口气,搁下笔,走到她身边,半跪下来,温凉的指尖触上小姑娘漂亮的眉眼,他细致地把秦小猫儿的眼泪都抹干净了,又听见小猫儿小声的控诉。

  “你灌我药,你让我把漂亮哥哥忘记了,你还欺负我,你不解释,你还欺负我。”

  “……”

  眼泪止不住地流,好像要将那些绵延了许久的委屈都哭尽似的。

  林岱岫止不住她哗啦哗啦的泪水,叹口气,端着茶盏,哄小猫儿喝了几口甜茶,放缓声音,道:“往往想听我解释什么。”

  “要听你为什么在东宫杀人,为什么让漂亮哥哥把我送走……”小猫儿眼泪汪汪,抽抽嗒嗒的,“都、都要。”

  青年人轻笑,轻轻顺着可怜小猫儿的长发:“好罢,往往且止,我说给往往听。”

  “二十四年前,那时年号不是黎春,今上尚未登基,太子也不是他。”他含着笑,对上秦小猫儿湿漉漉的眸子,语气温柔,不忘哄一哄小家伙儿,“往往自然没出生,还在天上做小神仙。”

  “那时我生在东宫,家父是文慧太子,现下众人都称他为先太子。”

  “我七岁那年,今上生宫变,父亲被诬告叛国,为证清白,自刎于西照城墙上,我听说那日飘了很大的雪,可惜我没见着。”

  “母妃连夜带我逃出京师,半道上,她为了引开追兵,坠于绵州城西郊外三十里处的冰湖里,彼时她正怀有子嗣。”

  他坐在秦小猫儿身边,为了哄小猫儿,时不时拍拍她的背,说到这儿,他又笑:“若是那孩子顺利出世,应当也和我们往往一样漂亮。”

  昼光清越,枝叶顺风而晃。

  “后来便只剩下我,我独自流落许多年,做过许多活计谋生,也得幸进过书院读书,只是在各地都待不长,玄甲卫追得紧,我便在各地辗转。”

  “再后来,路过云州时,遥遥看见你长兄。”

  “我与他幼年便认识,那时我们同在国子监读书,他是我的伴读,但他应当不记得我了,后来得你长兄庇佑,才勉强得了些安稳。”

  “那时父亲的旧部找上我,我便向阿湫借了银子,进京赶考,侥幸中了功名,便与父亲旧部谋划生宫变报仇。”

  “你到东宫,瞧见皇宫烧起大火的那日,便是宫变的时候。”

  “我在造反,自然会杀人。”这是在答小猫儿的话。

  他轻轻点点小猫儿的耳尖,眉眼轻弯:“我早先让江鹤声送你回云州,却没想到你这么有本事,竟然能一个人从西郊跑到东宫来。”

  “你瞧见了黎春十年的大火,在宫里行走时又大胆,人人都知道你在那时进宫了。”

  “他们绝不会让你活着,我又处处受掣肘,恐护不住你,便请悉觉给你熬了药,让你将往事忘记,才勉强糊弄过那些旧部。”

  “后来我说你病死了,今上才不再追究。”

  “再后来,我自请还乡,便带你回云州了。”

  他说话时总是慢条斯理的,又带着笑,像在说一个话本里的故事。

  说完了,还不忘哄一哄小猫儿,捏捏她的耳尖:“你现下知道了,你林哥哥的性命值很多银子,你若是按着我往日教你的,去报官,拿到的赏银足够让你养活你的漂亮哥哥了。”

  秦小猫儿实在很好哄,林岱岫哄一哄,又不生气了,她刚想哄一哄林哥哥,软乎乎的小爪子刚伸出去,却听见林岱岫斯斯文文的声音。

  “不生气了?”他问。

  “不生气了便去剪花儿吧。”

  “先生要作画,做学生的总该尽些心力。”他站起来,右手清瘦瓷白,握着只素净的狼毫,他微微俯身,姿态矝雅清润,语气却散漫。

  小猫儿难以置信。

  这是什么话。

  她方才还在哭呐。

  气死啦。

第83章 暗桩

  林岱岫道:“只让你剪些花枝罢了, 哪儿来那么大火气。”

  小猫儿背过身,不理他。

  “懒骨头。”

  青年人拈笔俯身,抽出闲暇斥道:“被那两个惯得无法无天了。”

  秦晚妆哼了一声, 等了一会儿,林岱岫也不理她, 小猫儿往青年人的方向瞧了又瞧, 耐不住, 开口道:“我是来读书的,我不是来给你当书童哒。”

  林岱岫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话,眉眼舒展,温声道:“那你读书?”

  “不要。”

  酥酥甜甜的声音,十分干脆利落。

  意料之中,这小混账哪天愿意读书了才是天下奇观。

  林岱岫本也不急着带她读书, 道:“往往, 过来。”

  秦晚妆在原地坐着, 不动。

  林岱岫在宣纸上添了一笔,姿态闲散,又笑:“过来,给你荷叶卷吃。”

  秦晚妆蹿得飞快。

  昼光透过枝叶,斜斜洒进来。

  青年人俯身作画, 笔下似有山河。小猫儿在他身边坐着,低下小脑袋,乖乖巧巧捧着荷叶卷咬,荷叶卷炸得酥脆, 轻轻咬下去, “咔嚓”一声响, 鲜酥的外衣落在宣纸上, 秦小猫儿又探过脑袋,去瞧一瞧。

  曾经那些讳莫如深的往事,漫漫长夜里的悲哀与绝望,一桩桩、一件件,与此刻,悉数落进檀青台下的清风里。

  秦小猫儿听见了,可是秦小猫儿什么都不说。

  她觉得林哥哥有些开心,又有些不开心,大人的情绪总是很复杂,小猫儿搞不明白,但她觉得自己得陪一陪他。

  嗨呀,上哪儿找这么乖巧大度的小姑娘呀。

  林岱岫注意到宣纸上的碎渣,偏头,摸摸秦晚妆的小脑袋,轻轻唔了一声,温声道:“往往似乎长高了些。”

  秦晚妆颇有些小得意,扬起小下巴:“自然呀。”

  林岱岫又笑。

  檀青台下有湖,此时有白鸟衔枝而过。

  长天广袤无垠。

  *

  “当啷——”碎冰碰上瓷盏边壁。

  红衣少年微俯身,单手拿银镊夹着冰块儿,眉目疏淡,不知想起什么,他的动作倏尔怔愣住了。

  “少师大人方才叫我什么。”江鹤声敛下眸子里的惊诧,问天三。

  天三不明自家主子的意思,想了想,不确定道:“应当是殿下?”

  “殿下。”江鹤声轻声重复。

  少年人坐下,手握杯壁,指尖微微泛白,喃喃道:“是了,他称孤为殿下。”

  可是为什么,往往却一点反应都无。

  若是往常,小家伙儿定然又要仔细想一想,再扯扯他的袖摆,细声细气问“谁是殿下啊”。

  再不然,也会轻轻噫一声,探出小脑袋去找找殿下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