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佳音
姑太太养尊处优,瞧了一眼似乎与天际相连的石阶,后悔:“若不然,我还是在山下等着吧。”
尹明毓牵着羊,倒是不强求她一定要上去,只随她。
白知许劝她,“母亲,咱们都答应外祖母要去上香,到了山下还望而却步,实在不够虔诚,而且,您不是也想为父亲上香吗?”
姑太太神情变了变,迈开了步子。
尹明毓注意到,便将牵羊的绳子递给姑太太,让羊分分她的心。
而这羊刚才在尹明毓手里,还挣扎不休,不愿意挪动蹄子,一到了姑太太手里,毛瞬间便柔顺下来,咩咩叫了两声便跟着姑太太上山。
人有时若得了十分难得的青眼,便会受宠若惊,喜出望外。
姑太太先前并不如何喜欢这奇怪的宠物,但此时被它一特殊对待,瞬间便有了喜爱之心,乐呵呵地牵着羊上山。
可惜姑太太的兴致只持续到半山腰,脚步越发沉重,甚至变成羊拖拽着她向上走。
尹明毓起先只是牵着白知许的手,借力给她,待到过了半山腰,又多挽了一个姑太太,一拖二拖上山,丝毫没感觉到甜蜜,全都是负担。
谢家每年都来上香、财布施,也有一间休息的禅房。
尹明毓以前什么都不信,只信财神,现在到了护国寺,喘匀气,上完正经香,又特地去拜了保佑钱财的菩萨,才和姑太太、表妹去禅房休息。
而护国寺的地位,较为特殊的日期,能够上山礼佛的全都是京中高门大家,到禅房的一段路,尹明毓就遇见了几家相识的夫人,全都要寒暄几句。
这一寒暄,免不得就关注到尹明毓身边相貌格外出众的姑太太和白知许。
尹明毓知道白知许来京的一大目的便是找一门好婚事,便亲近地挽着白知许的手,笑道:“这是我们谢家的姑太太和表姑娘,才从扬州进京。”
然后众人便会心照不宣地点点头,有的认识过便罢,有的便会多问几句。
有些人夸的颇为直白,白知许便面红耳赤地半垂着头,乖巧地站在尹明毓身侧。
姑太太则是紧紧抿着嘴,一句多余的话不说,生怕在外人面前说错话教女儿的婚事受波折。
待到终于走到供谢家人休息的禅房不远,她们又碰见了光禄寺卿徐家长媳何氏的长嫂何夫人。
何夫人远远瞧见尹明毓,便迎过来,极为热情,“不曾想今日竟是在寺中遇见了谢少夫人,这两位是……?”
何家投靠了成王,便与谢家不同路,尹明毓的态度寻常,淡淡地介绍了姑太太和白知许的身份,便欲与她告辞。
何夫人难得碰见她,当然不能这么放她们离开。
她又是大商户出身,见识的多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又仗着自家男人如今攀上了成王,官阶不低于谢钦,两步便走到白知许面前,握住她的手,涎脸涎皮地笑问:“谢家表姑娘可真是天仙模样,可许了人家?”
白知许不敢挣,但她皮肤本就嫩,何夫人握得力道大了些,没一会儿手腕便泛起一圈红。
姑太太见了,柳眉一竖,便气道:“你是哪家的媳妇?怎地如此没轻没重?快松手!”
何夫人这才瞧见白知许手腕上的红,诶呦一声,只松了松,却没放开,还摸了摸她的手,笑道:“还是小娘子的皮子嫩,瞧瞧我都没使多大力,这将来嫁出门子去,不知道多惹郎君疼呢!”
白知许霎时羞恼不已,便抽了抽手想要挣脱。
何夫人却是调笑道:“瞧瞧,瞧瞧,这还臊上了……”
她这样子,分明是没将寡居的姑太太放在眼里。
换而言之,也是没将尹明毓和谢家放在眼里,难道攀上成王,真就不知深浅了?
而且在未婚的姑娘面前,说得是什么话?
尹明毓皱眉,也不与她客套,抬手握住何夫人的一只手腕,微微使力。
不过嘴上还是有礼道:“何夫人莫要说笑了,我姑丈生前是扬州刺史,我表妹官家出身,养尊处优,自然不是瓦瓮似的粗手粗脚可比。”
她边说着话,手上力道渐渐增加,何夫人面上微微变色,不得不撒开了手。
尹明毓待她松开了手,便也顺势松开,还故作惊讶道:“瞧我,也没使多大力,何夫人这腕子怎地就红了。”
姑太太敏感地察觉到尹明毓的态度,瞧见女儿手腕上的手印子,又气,当即便阴阳怪气道:“这位夫人,定然极得郎君疼~”
她说完,见何夫人面上生恼,又啧啧两声,改口道:“不过你这面皮,瞧着可不像。”
“你!”
姑太太个头虽不高,抖起来却是谁都不怕,扬起下巴,趾高气扬道:“我虽是不在京里,可右相是我亲兄长,论起辈分,京中好些人都得向我执长辈礼,你给我恭敬些!”
何夫人哑口,气焰顿时便低了她一头。
姑太太这人,别人但凡矮她些,立时便会多踩上两脚,越发嚣张,还转头拿起长辈的乔,问尹明毓:“侄媳妇,你方才没说清楚,她是谁家的媳妇?回头我倒是要教人去问问,怎地如此没有规矩!”
白知许握着自己被握红的手腕,被母亲护在身后,极安心。
尹明毓轻咳一声,瞧了何夫人一眼,极配合道:“回姑姑,是成王府司马的夫人。”
成王府司马是从四品,权是亲王府给的,应是成王亲信。
姑太太在心里转了一圈儿,又瞧了一眼尹明毓,才一掐腰,继续咄咄逼人道:“成王知晓你们在外这般败坏他的威名吗?”
何夫人方才教她话挤兑的胸膛起伏,但她们提及成王,她瞬时便又平复下来,看向尹明毓,嘴角露出一抹得意又兴奋的笑容。
她这神情颇为奇怪,姑太太心里发毛,气势立时便弱小来,飞速转口,道:“我们懒得与你计较,侄媳妇,进去吧。”
尹明毓:“……”
警惕还没提起来,全散了。
而何夫人神情越发得意,直接对尹明毓说:“谢少夫人,我这有些东西,你定然想知道,不如我们单独聊聊?”
尹明毓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何夫人想多了,我并不想知道。”
她说完,便收回视线,对姑太太和白知许道:“咱们进去吧。”
姑太太马上抬脚,白知许也点点头,随表嫂往禅房走。
这时,何夫人忽然冲着她们的背影,出声道:“天盛十二年……”
尹明毓脚步不停,根本不理会她。
何夫人又加大了声音,“三月二十八……”
姑太太和白知许皆微微侧头,看向尹明毓,猜测着“三月二十八”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尹明毓神色不变,脚步没有滞涩,心里也在想这日期。
三月二十八是大娘子的生辰,但与她的关系……
何夫人见她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急急地扔出后面的内容:“桃花春!”
桃花……
尹明毓倏地停下脚步。
那年大娘子及笄,她遇见韩旌,韩旌送了他一枝桃花……
而何夫人见她停住,嘴角上扬,得意地问:“谢少夫人能与我单独谈谈了吗?”
姑太太和白知许对视一眼,又疑惑又担忧地看向尹明毓。
尹明毓回视,对姑太太微微一笑,道:“姑姑,羊给我吧,稍后我拴起来。”
这是管羊的时候吗?
姑太太眼神带着这样的疑问,但还是将绳子递给了她。
尹明毓接过绳子,教两人先进去,随即转身,拽着羊走向何夫人。
何夫人看了一眼她身边的羊,有些嫌弃道:“谢少夫人好歹是世家媳妇,养得这是什么,没得京中笑话。”
尹明毓淡笑,“方才遇到几位夫人,倒是未曾对我的喜好指指点点。”
何夫人嗤了一声,瞥了一眼还未消失的姑太太的身影,微微抬起下巴,一副指教的口吻,出言道:“谢少夫人,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侥幸嫁进谢家,也该担起为人媳妇的责任。”
尹明毓轻轻挑眉,“愿闻其详。”
何夫人轻蔑地看她一眼,道:“如今朝堂上,谁最得陛下信重,有目共睹,谢家便是世家又如何,那也是臣子,若是不识抬举,可不会有好下场。”
尹明毓一副完全不明白的神情,“我只是内宅妇人,不懂朝事,不知何夫人所说之意。”
何夫人一听,自觉比她能耐,神情越发自得,“自然是成王殿下,最受陛下宠爱。”
“又如何呢?”
何夫人眉头一竖,直接道:“成王殿下已再三给谢家机会,谢家不识好歹,谢少夫人不妨为自个儿考虑考虑,若是将来谢家有个万一,你也好全身而退。”
尹明毓手上把玩着绳子,做出个略有些敷衍的惊慌之色,“这、这是何意?我、我如何为自己考虑?”
“自然是投靠成王,为成王做事。”
尹明毓连连摇头,“我不过是个妇人,哪能管外头的事。”
“妇人自然有妇人能做的事。”
尹明毓依旧摇头,不相信,“谢家可是大世家,怎会像你说得那般出什么事。”
何夫人不耐,“你只管择良木而栖,听候安排便是,任是什么家族,有些事也沾不得。”
尹明毓听她此言,心下思索,面上则是忽然胡言乱语,“我又不是鸟!”
何夫人一噎,没想到她这般木楞,恼怒:“你读没读过书?!”
尹明毓理所当然道:“我自然是读过书的。”
她还故意不屑地上下打量何夫人,“世家教养,哪能是何夫人浅薄所知能够想象的?”
何夫人越是得意娘家有钱,越是不能容忍旁人轻视她,瞬间气血上涌,口不择言道:“凭你这样,也配抢渭阳郡主的姻缘?!”
尹明毓不高兴道:“何夫人这话说得,我又是哪般?”
何夫人冷笑,“呵~”
尹明毓拉下脸,“何夫人,说话便说话,骂人作甚?”
何夫人:“……”她何时骂人了!
实在与尹明毓说不通,何夫人倒是气得有些心口疼,不愿再与她掰扯,极不耐道:“若非投了个好胎,谢少夫人也入不得贵人的眼。如今我就告诉你,你若是不想名声被毁,青灯古佛凄惨后半生,日后便照我说的做。”
尹明毓微微收起她故意作出的那些样子,轻声问道:“那我岂不是要一辈子被何夫人拿捏?”
何夫人道:“待到殿下成大事,自然不会再有人追究你这些私事,没准儿殿下还要成全你与那韩三郎。”
尹明毓眉头一挑,忽然轻笑一声。
何夫人冷下脸,“你笑什么?”
尹明毓笑意越大,漫不经心道:“我是笑何夫人太自以为是,莫须有的事情说的头头是道,便以为能威胁我了?”
她边说边故意一下一下拽绳子,惹得羊暴躁地踏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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