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号温僖 第42章

作者:紫色背光键盘 标签: 宫斗 宫廷侯爵 清穿 穿越重生

  太医说话委婉,潜台词便是小阿哥经了这遭,再经不起任何风浪,一不小心便会夭折。

  想想来时舒心不少的郭贵人和健康活泼的小阿哥,元栖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等郭贵人和小阿哥的病情平稳下来,元栖留下贺儿守着,才回了凝春堂安睡。

  不想第二日天蒙蒙亮时,回芳墅那头却有消息传来——郭贵人薨了。

  元栖呼吸一滞,好一阵子才缓过来,急急问道:“昨夜不是已经好了么?怎么一晚上的功夫就没了?”

  前来传话的宫人泣不成声道:“太医只说药性重,娘娘身子骨太弱,没能缓过来。”

  这三两句话之间,回芳墅又有人匆匆前来,这一回是守在那儿的贺儿和郭贵人的贴身宫女夏烟,二人神色悲痛,满脸泪痕。

  元栖心猛沉了下去,便见夏烟泪水滚滚落下,满目悲凉道:“小阿哥他,高烧不止,殁了.......”

  来畅春园不过半月的功夫,郭贵人和小阿哥一下子都没了,元栖一时间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处置此事,几番张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更有些隐隐愧疚于宜妃临行前的叮嘱。

  康熙昨夜看过六阿哥后,便直接宿在了德妃处。今日一早听闻郭贵人和小阿哥一同殁了,再看看面色煞白,一直醒不过来的六阿哥,目光沉沉,好半晌才吩咐道:“郭贵人久侍宫闱,又诞育有功,着晋为嫔位,按例厚葬。”

  一旁的德妃更是彻夜未眠,听罢郭贵人和小阿哥没了的消息,一时间竟有些感同身受,望着六阿哥怔怔落下泪来。

  想起之前没了的两个女儿,她更是悲从心来,不敢想象眼下这个唯一的阿哥若是没了,自己又该如何自处,无法自制地伏在六阿哥身侧呜咽起来。

  康熙在她肩头轻拍了拍,想要宽慰,却无从说起。

  凝春堂内,夏烟忍着泪意将郭贵人落水一事徐徐道来。

  “戌时三刻的时候,贵人忽而起了身,说自己难以入睡,贵人素来喜静,夜里不愿轻易惊动了人,所以只带着奴才在附近散心。”

  说到这儿,她声音微有些哽咽,“本想着在院子里走走也便罢了,可贵人说想去看后湖的那一池子残荷,奴才便先回去了一趟取了件衣裳,再出来时便已经不见了贵人踪影,过了足足半刻钟,才有人来回芳墅告知奴才,贵人在后湖落水了。”

  “既然明知道郭贵人不见了,你为何不吩咐手底下的人去找?”元栖勉强冷静下来,她记得畅春园前后两片湖,为防止有人不慎落水,湖边日夜都有侍卫巡逻,郭贵人落水怎么足有半刻钟都没人发觉?

  夏烟忍不住落泪道:“那时候小阿哥哭闹不止,奴才留了些人在回芳墅照看,便带着人去寻了贵人,可谁能想到贵人落水之处是在落虹桥附近,那里离回芳墅距离极远,那样短的时间,贵人如何能走去那里!?”

  “原先事态紧急,奴才并未想到其中的违和之处,可如今细细想来,贵人是断断不可能独自走去那儿的!”夏烟越说越坚定,哀哀地恳求道:“一定是有人害了贵人,奴才求娘娘一定要彻查此事!”

  眼见夏烟情绪越发激动,元栖知道郭贵人待她一向不薄,郭贵人这一去,怕是对她刺激不小,当下也并未信了她的片面之词,示意宫人对她稍作安抚,抬手招来青玉问:“昨儿可还有其他人亲眼见了郭贵人落水之后如何?”

  “郭贵人落水半刻后,才有巡逻的侍卫见着湖中漂浮着绢花等物,在附近搜了一番,才发现湖边躺着的郭贵人。”青玉轻声道,“也是贵人落水的地方尚浅,要不然,早在那半刻之内便溺水而亡了。”

  青玉说到这儿,忽然又道:“可说来也是奇怪,既然落水之地尚浅,又有侍卫时时巡视,郭贵人一出声呼救,应该会有人发觉的。”

  元栖眉头紧锁,猜想道:“郭贵人性子素来安静,许是胆子太小,落水之时吓坏了,或是吓晕了也不是不可能。”

  但她未曾说出口的是,她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对劲,惠妃和六阿哥同时身子不适,导致郭贵人那边只有一个太医候着。而郭贵人和小阿哥之死,有很大一部分缘由是耽搁了治疗太久。

  可这话说出去无凭无据的,又有谁会相信,纵然是一向待她宽和的康熙,只怕也会觉得她行事荒唐。

  “罢了,那日当值的侍卫都是些谁?你命人去一一问话。”想了想,她又添了一句,“再去皇上那儿请示一下吧,就算郭贵人不是小阿哥的额娘,她无故落水而亡,也该彻查一番。还有这畅春园四处都是水,合该多叫人在旁边守着,免得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这个理由便很正当,无人会觉得不妥。

  几日过后,是升了二等侍卫的格图肯亲自来回的话。

  “那日夜间去过落虹桥附近的嫔妃不少,惠妃和良嫔,成嫔娘娘都住在附近,还有德妃娘娘带着六阿哥去过,来往之人极多。”

  言下之意,便是没查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来。

  元栖心存疑惑,奈何根本无人知道,也无人见过郭贵人因何落水,郭贵人的死因亦没有可疑之处,根本无从查起。

  加上六阿哥久病不愈,更无人关注没了的郭贵人和那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小阿哥。

  这日,病愈了的惠妃前去探望德妃,看着消瘦许多的六阿哥,她亦有些后怕:“这几日说来也是怪,先没了个郭贵人和小阿哥,又是我身子不适,又是你的六阿哥病了,咱们合该去佛祖跟前拜一拜,祛祛晦气才是。”

  德妃轻轻垂眸,掩去眸中的复杂神色,随口应声道:“是呢,合该去佛祖跟前拜一拜,祛祛身上沾染了的污邪才是。”

  惠妃不觉一皱眉,总觉着她这话有什么不对,细细一想,却又琢磨不出来,又寒暄几句便离去了。

  外头阳光正好,照在身上暖烘烘的,惠妃眯了眯眼,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将心中所想抛之脑后。

  身后的德妃望着她几人的身影,目光沉沉。

  身后的碧蕊小心出声:“娘娘,您不打算将六阿哥所见之事告知皇贵妃么?咱们六阿哥可正是因为见了她们推郭贵人下水才吓病了的,您——”

  话未说完,却见德妃面容浮现一抹厉色:“本宫好容易让胤祚相信那不过是他瞧错了的,他如今才好了,你又说这番话,难道是见不得他好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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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夜色清凉,月光皎洁,惠妃不知何时深一脚浅一脚走在树林中,一阵凉风缓缓吹过,身边的枝叶都静止不动,唯独擦到了她耳根前,冰凉刺骨。

  只见一抹素白清瘦的身影从远处缓缓而来——

  惠妃呼吸一滞,在黑暗中猛地睁开了双眼。

  起身的动静惊动了帐外的宫人,苏嬷嬷第一个起身掀开了帐子,抢先关切询问道:“娘娘,怎么了?”

  惠妃一手捂着胸口剧烈喘气,一手紧抓住她的手腕迫切问道:“今儿请来的佛像可还在?那些佛经呢?都供上了?”

  得到苏嬷嬷肯定的答复,惠妃方才松了口气,看清了眼前苏嬷嬷的脸,她目光中闪过一丝嫌恶,接过帕子擦了擦额前的冷汗,而后埋怨道:“若非你自作主张,我又怎么会连夜噩梦,真是晦气!”

  苏嬷嬷霎时给了自己两个嘴巴,这才道:“奴才知错,只是那日夜间,奴才只瞧着那人的背影是个宫女,又担心她将娘娘的计划说出去,这才一时——,事出紧急,奴才这几日也是日日抄经,不敢有丝毫懈怠的。”

  惠妃不耐地打断,语气稍有些急促,更显出她的心虚来:“好了,反正郭氏都已经没了,再说这些晦气话有什么用?所幸你做的仔细,没留下什么把柄。左不过是本宫多请了两个太医罢了,皇上都不放在心上,皇贵妃更没有理由发作了。倒是这六阿哥病得巧.......”

  惠妃语气一顿,不过也只是稍作猜想,很快便撇开了,又问:“荣妃那处没发现什么吧?”

  说到此处,苏嬷嬷语气松快了些:“宫人说,只有诸位阿哥知道了动静,但只当三阿哥一时兴起,还悄悄为他保密着呢。”

  惠妃嘴角牵起一抹笑,而后才发觉不对,“四阿哥也知道了?”

  苏嬷嬷自然知道她心中所想,殷勤道:“大阿哥是您亲生的,尚且没对您透露一丝半点,那四阿哥是半路过继过去的,又怎么会对皇贵妃视若亲生母亲,透露这些最微末不过的小事儿呢?”

  凝春堂。

  今日是四阿哥生辰,元栖特地起了个大早,命人把凝春堂里里外外都拾掇了一次,又给小十换上了一身大红色缎绣彩云的小袍子,衬得他皮肤白嫩,眼珠乌黑灵动,圆溜溜的脑袋上扣着一顶月白缎平金绣,挂着红穗的小帽,整个人看起来喜庆极了。

  苓儿自青禾出宫嫁了人,便顶替了她的缺,她年纪颇小,却是个伶俐活泼的,眼下正看着小十乐呵呵道:“不知道的准以为是小阿哥要过生辰呢!”

  话音刚落,只见四阿哥迈步进来,身上竟也是一身大红缎平金绣的袍子,头上顶了小十同款挂了红穗的帽子,兄弟俩站在一处,倒是十分和谐有趣。

  小十扶着墙一路蹦跶过去,脸上洋溢着欣喜的笑容,奶声奶气喊:“四哥好!”

  四阿哥顺势将他一把抱在了怀里,拿额头碰碰他的额头,而后顺手掂了掂重量,随口道:“十弟好像又重了些。”

  小十听了这话,似乎有些紧张地眨巴着眼睛看他,问出来的话叫人忍不住发笑,他认真地说:“我不好吃,四哥不要吃我。”

  四阿哥嘴角一咧,抱着他去一边坐下,逗他:“十弟这么白白胖胖的,咬起来一定又香又甜,不信你自己试试?”

  小十呆了一呆,似乎只听懂了“又香又甜”,于是举起软乎乎的小手就往嘴里塞。

  元栖在内间就听他们兄弟俩说话,嘴角一直忍不住翘着。

  点好了唇脂,刚迈步出来,便见小十瘪着嘴巴,眼泪要掉不掉的,看着四阿哥的目光里全是控诉和委屈,见元栖出来了,他立马嚎了一嗓子,“额娘,四哥坏!”

  元栖敷衍的在他脸上摸了摸,笑着跟四阿哥解释:“前些时候我告诉小十,咱们平日里吃的东西都是哪儿来的,素菜是地里头长出来,肉是从动物身上来的,越重的动物肉越多,谁知现在一说他重了些,便以为我们要吃他,”

  说到这儿,元栖忍不住在小十脑门上轻轻一弹,嘲笑道:“真是个小糊涂蛋。”

  四阿哥生辰,虽说不打算办宴,但自个儿住处这里元栖必是慎重对待的。

  冬日里吃锅子最为舒爽,炖煮了好些时候的汤汁浓稠鲜美,下入各类荤素食材,锅中冒出热腾腾的香气忍不住要叫人沉醉。

  虽说宫里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但关起门来到底还是自己说了算,元栖不过问了两句四阿哥在皇子四所那边住得可还习惯,四阿哥便打开了话匣子似的。

  “二哥待我极好,时常教我骑射,也总是送东西给我......”

  “大哥性格直率,倒不曾刻意为难过我.........”

  “三哥亦是文武双全,他近来极好打扮,腰间的荷包样式老是换来换去,他打量着我们不知道呢,其实大哥早就告诉过我们..........”四阿哥傻乎乎抱着一杯果酒,刚要继续往下说,忽然才意识到什么似的紧闭嘴巴,瞪大双眼,看起来清醒了不少。

  元栖也极少见他这般放松的样子,闻言笑问:“可见这是有了兄弟间的秘密,不好告诉我了?”

  她本也没打算问,不想四阿哥立时有些坐立难安,默了片刻,他闭了闭眼一口气道:“三哥近来和不知哪里的宫女厮混,天天戴着不一样的荷包招摇,这是大哥告诉我们的,还撺掇着我们一起远远的望了一眼,是个生得不错的宫女。只是三哥并未因此荒废学业,所以除了我们兄弟几个,再无人知道了。”

  元栖一怔,看着四阿哥似乎是有些无措的样子,她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坐近了,半晌才低声道:“额娘不是非要你说出来的意思.......”

  四阿哥主动往她身侧靠了靠,面上带了一丝脆弱,声音低落道:“儿子知道,只是,只是不说的话,总觉得有什么事情瞒着额娘,怕额娘生气。”

  元栖不有得有些心疼,抚了抚他紧皱的眉眼,尽量将语气放轻松,“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原先你还在我身边的时候,跑出去和五阿哥六阿哥他们玩,我又何曾逼问过你些什么?如今虽不住在一起了,咱们母子的关系却还是一样的,想说就说,不说就不说。”

  她缓缓摩挲着四阿哥的背安抚,“有时候额娘也不能及时察觉到你的情绪,若我说了什么不恰当的话,你告诉了我,我才能改正,是不是这个道理?”

  话音刚落,小十便捧着他的小杯子凑过来,一边递给四阿哥,一边软乎乎地哄道:“四哥乖,喝点甜水就高兴了。”

  四阿哥忍不住一笑,仿佛也察觉到自己的敏感似的,看看关切望着自己的额娘,再看看努力讨好自己的十弟,心情骤然好了起来,接过小十手里玫瑰酱冲成的甜水一饮而尽。

  心里也霎时甜滋滋的。

  唯有小十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一天只有一杯的甜水,再看看笑眯了眼的四哥,小嘴一抿,很不客气的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嘴里念叨着:“四哥坏!四哥坏!”

  宫人们忍不住笑作一团,室内的气氛这才又融洽起来。

  到了夜间独自躺在榻上时,元栖才忽而觉出不对来。

  三阿哥如今不过七岁,这个年纪的孩子能懂什么,怎么会和宫女厮混起来?

  不过想想康熙十三四岁就和荣妃有了第一个阿哥,这倒也不是不可能。

  但荣妃自己就吃够了身子没长成就生育的苦,她整整夭折了四个阿哥,又怎么会任由三阿哥在这么小的年纪就和宫女私下往来。

  第二日,贺儿便已经将查出来的东西奉上。在元栖的预料之内,这一次也是惠妃在暗中下手。

  之所以是也,便是贺儿暗中查探的时候,意外得知三阿哥上次围猎前伤了腿,也有惠妃的几分算计。

  命人将查出来的东西即刻烧毁,元栖亦有些惊异于惠妃的野心竟膨胀到了这样的地步,她想要帮大阿哥扫清障碍,而三阿哥若真是被身边的人带歪了性子,下一个是不是就轮到了四阿哥?

  再一想惠妃这两日噩梦缠身,又和德妃一同去了佛前进香,听说还抄了不少经书奉在佛前,许是真的做了什么亏心事。

  自打郭贵人没了后,元栖暂且调了郭贵人的贴身宫女夏烟在回芳墅守着,反正那儿一时半会儿也没人住着,还有郭贵人生前所遗的一些物件,元栖做主给宜妃留了些,余下的赏了她身边的几个宫女。

  “你可还记得你家主子落水那日穿了什么衣裳?”

  夏烟神色有些恹恹的,却是攥紧了手指:“奴才这辈子都不会忘,是——”

  元栖示意她不必说出来,不疾不徐道:“听我说,你家主子这些事儿你是都清楚的,一开始便是惠妃半途抢走了两个太医,以致郭贵人耽搁了医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