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号温僖 第67章

作者:紫色背光键盘 标签: 宫斗 宫廷侯爵 清穿 穿越重生

  元栖只是皱着眉看她,语调有些严厉:“想清楚了再说!”

  知女莫若母,宁楚格这些年来表现得大大咧咧,她贵为公主之尊,自然不需用这些手段去算计旁人,但难保有人敢算计她。因此后宫这些相互算计之事,元栖从没瞒过她。

  元栖也不信自己的女儿,会是个为了一时的情窦初开而不顾一切的人。

  宁楚格脸色微红,这下讪讪说了实话:“女儿不愿留在京中。”

  随着她年纪愈长,不论是皇玛嬷还是汗阿玛,亦或是她宫中的小宫女们,都开始悄悄议论她的婚事。从额娘从不担忧她要抚蒙的表现,她便已经猜测到自己应该会留在京中。

  初时她也高兴过,不必去遥远荒凉的草原上受苦受累。宫中嫔妃彼此算计虽然可怕,但她出嫁后会有自己的公主府,自是不惧那些。

  直到后来,她眼见诸位兄长陆续娶妻,嫂嫂们都出自勋贵世家,比那寻常的宗室女还要更尊贵些,到了皇子府中却仍然不能顺遂,不是忙于后宅事务,便是一个接一个的生子。

  从前那些只是停留在纸上的“女子就该安心后宅,侍奉公婆,相夫教子”变得极为刺眼。

  她知道嫁去蒙古的宗室女子们过得不好,但有几个侥幸嫁在京中的,也全然没了从前的矜贵做派,似乎女子一旦出嫁,便如明珠蒙尘,价值全无。

  即便她贵为公主,也照样如此。在后宫中,她可以凭借汗阿玛和额娘的宠爱随心所欲,但到了外头,她要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一个不慎,便会给额娘,四哥和十哥带来麻烦。

  蒙古的距离遥远,于她而言却成了莫大的好处。汗阿玛一向是疼她的,即便嫁去蒙古,她也不必担忧自己的处境。

  嫁在京中到底是好是坏,她逐渐有了自己的认知。

  元栖只是摇摇头,宁楚格想到的这一切,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

  “你只说蒙古荒凉,可知道那儿荒凉到了何种程度?那儿一年四季气候寒冷,黄沙漫天,食物种类也异常稀少,你平日里连膳房送来的东西都挑挑拣拣,可知道那儿便是一盘青菜都难得一见?”

  宁楚格却丝毫不惧似的,她认真道:“额娘说的这些,阿木尔都曾告诉过我。”

  “这么说来,你们两一早就打了这个注意?”元栖凉声道,“你难道不怕阿木尔别有用心!?毕竟能娶到一位固伦公主,他整个家族都将得到你汗阿玛的信赖和帮助。”

  说到此处,宁楚格却是飞快瞥她一眼就低了头,小声道:“其实,是女儿先去招惹阿木尔的,他到如今也还不知道女儿的打算,只以为女儿是心悦他,前些时候十哥说,他祖母有意为他安排通房,被他给推拒了。”

  “你又如何得知他说得是真心话呢?”元栖忍不住道,“阿木尔名不见经传,但他的大哥策凌却得了你汗阿玛的重视,将来兴许要指一位公主给他,以作笼络,你要嫁阿木尔,你汗阿玛想必不会反对,但若是你嫁过去之后发现一切并非你所愿,到时候后悔也来不及。”

  “三公主先前不也是你汗阿玛的掌上明珠,在蒙古生活得不如意,书信中都是悲切之语,你可曾见过你汗阿玛有半分不忍之心?”

  元栖加重了语气道:“满蒙联姻并非儿戏,你可要考虑清楚了。”

  这一番话说下来,宁楚格的脸色果然没有从前那么轻松了。

  及至九月里,太后忽而起了兴致,要带着一众外藩的命妇到景山观景,外嫁的纯禧,荣宪和端静三位公主,还有刚刚成婚的恪靖公主也一同随行,除此之外,便是元栖和一众宫妃,还有年纪尚小没有婚配的小公主们。

  元栖也终于见到了宁楚格挂在嘴上的阿木尔,在一众蒙古男子中,他倒是稍显瘦弱,斯文俊秀,更像是自幼在京城长大的。

  倒也怪不得刚来京中时,他被七阿哥伴读认作内侍欺负了去。

  见元栖目光遥遥望去,他倒也并不慌张,行了一礼,露出个温和的笑容来。

  一旁的宁楚格也笑,搀着她的胳膊道:“如今您放心了吧?阿木尔论起拳脚功夫,连我的二分之一都不到,您还怕我被他欺负了去?”

  元栖面上没表现出来,心底居然松了口气,虽说额驸不敢对公主动手,否则一个不敬的罪名下去,只怕身上的爵位也要丢了。但伤害人的方法从来不只有动手这一个法子,有得是又叫人憋屈又叫人说不出口的法子。

  宁楚格自己有些拳脚功夫,脾性也不是那等任人欺负不敢还手的,就算受了什么委屈,当下也能报复回去。

  退一万步来说,若受了委屈,碍于大义宁楚格做不了什么,但小夫妻私底下有些闺房情趣,以至于不慎伤了额驸,难道还有人敢置喙?

  从景山下来,众人便到了瀛台,四面邻水,中央立起座座亭台楼阁,恰似海中仙岛,引来阵阵赞叹。

  之间荣宪公主不知在太后跟前说了什么,太后便笑盈盈道:“南侧的两层楼阁名曰蓬莱,倒是观景品茶的好去处。”

  这话又经了宫人翻译,传达给不懂蒙语的嫔妃们,太后发了话,自然没人反对。

  这里的台阶虽然狭长,只容得下两人并行,但不算陡峭,故而众人三三两两说着话,便拾级而上了。

  元栖也没在意,拉着宁楚格一同上前。到了中间,还随着一起停下歇了一阵。

  再次抬脚往前的一刹那,前方许是有人一脚踩空跌了一跤,痛呼声唬得众人一惊,纷纷往一边靠去。

  元栖心跳陡然加快,生怕有人从上头滚落下来,她把宁楚格往身后一拉,靠向了一旁的栏杆。

  这一闹腾,前头的人想必也是反应了过来,匆忙解释着什么。

  元栖站定片刻,松了口气,这里的女眷们皆是外藩命妇,若是一个不慎出了事,倒不好交代。她一放松,身子不自觉便往栏杆上靠了靠。

  正在此时,变故横生,随着“咔嚓”一声,栏杆断裂,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往一侧倒去。

  电光火石之间,她来不及思考其他,下意识松开了紧握着宁楚格的手。

  而后紧紧闭住了双眼。

  她知道下方并非湖水,而是瀛台的内苑,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她只怕是要面目全非了。

  “额娘!!!”

  宁楚格双眼通红,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拉住元栖的手。

  方才栏杆断裂不过是刹那间的事情,但宁楚格自有习武,反应比常人都还要快些,她手疾眼快的抓紧了额娘的一只手。

  但她没想到的是,额娘居然在这样的紧要关头放了手,还紧闭双眼,连半点挣扎都没有,一副任由自己跌落下去的模样。

  无奈之下,她只得大声吼道。

  周围的命妇们都是养尊处优之人,先前的那点小动静都能把她们吓得纷纷躲闪,眼下更是半点没有反应过来。

  宁楚格紧紧咬着牙坚持着,心中恼怒无比。她到底年纪还有些小,只能暂时勉强撑着不让额娘摔下去,其他的却是一点都做不了。

  元栖本来是做好了被摔成肉泥的准备,然而最初的极度紧张过后,她就反应过来,宁楚格还在上头紧紧抓着她的的手。

  能活着,自然谁都不想被摔死,但看着宁楚格憋得双脸通红,脚步也有些不稳的样子,她霎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宁楚格勉强撑了几息,周围才有人反应过来,随侍的宫人们拼了命往前走,还有好些年轻力壮的蒙古命妇们上前帮忙。

  其中力气最大的一个,居然生生把大半个身子还在外头的元栖拦腰拖了上来。

  元栖只来得及朝宁楚格的方向看了一眼,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九十九章

  醒来之时,元栖已经回到了永寿宫。

  外头的天色仍然敞亮,想来她也没晕了太久。只是一旦想起在蓬莱阁的险境,她仍觉得腿有些发软。

  宁楚格伏在床前守着,见她眼皮微动,激动地紧握住她的手,唤道:“额娘!您可算是醒了!”

  外头的青玉也连忙从外间进来,隐约还能听到胤禛和小十的说话声。

  元栖看着宁楚格身上有些发皱的衣裳,额前也有了几丝碎发,整个人无精打采的模样,笑了笑道:“宁楚格,你先下去歇着吧,这儿有青玉照顾。”

  方才青玉面上的神色可算不上好,而宁楚格却丝毫没注意到一般,估计是宫里有了什么事情,不方便现在宣扬出来。

  宁楚格一走,青玉便声音急促道:“咱们刚回宫,钟粹宫便传了消息来,说荣妃病情加重了。”

  前脚皇贵妃差点出了事,后脚荣妃便重病,这实在是有些太巧了。

  青玉心道,何况上蓬莱阁的主意亦是荣宪公主提出的。

  元栖微微摇头,她知道青玉心中所想,但领众人上蓬莱阁的是太后,若没有充足的证据,贸然将这些话说出口,必要惹太后她老人家不高兴。

  何况在场的亦有那么多蒙古福晋,若将此事定为蓬莱阁年久失修,那便是意外,若是查出来是有人蓄意陷害,则又是一桩皇家丑闻。

  隔上几月半年的把人悄悄处置也就罢了,断没有大张旗鼓查出来,再给人定罪的说法。

  青玉也没有再纠结于此,道:“奴才已经找人看了脱落的栏杆,那栏杆破败不堪,损坏严重,确实是时日长了没有修葺才断了的。”

  元栖毫不意外这个结果。

  紧跟着,出去打探消息的贺儿也进来了,道:“皇上已经问罪了内务府,处置了好些匠人。”

  康熙已然定罪,那便是此事已了,再查下去,也是师出无名。别说她没有证据,即便是有,难道还能忤逆了康熙的意思?

  自己差点就在瀛台一命呜呼,下手之人尚不明确,康熙便轻易给内务府的奴才定了罪,这般急切的动作,反而更让元栖疑心起了荣妃。

  “去问一问,荣妃先前虽然不好,但这么一下子就病重,可有什么缘由?”

  贺儿领命出去了。

  将至傍晚,元栖也不欲重新梳妆出去见人,隔着屏风对胤禛和小十说了几句话,便又重新躺回了床榻上。

  今天她着实吓得不轻,如今放松下来,只觉得整个身子都乏力无比,一沾枕头,不知不觉就又合了眼睡过去。

  许是时辰不对的原因,这一觉她睡得并不安稳。

  再一睁眼,她不知何时把康熙的手紧紧抓住了,手心里满是冷汗,黏腻得叫人不适。

  屋内各处已经点起了灯,内殿想是因为她睡了的缘故,只有两三处点了灯,更显得昏暗不已。

  见她醒来,康熙倒是没把手抽出来,用空闲的那只手往她额前一探,似乎有些放了心的样子,“总算不那么烫了。”

  元栖迟钝地眨眨酸涩的眼睛,“我发热了?”

  话一出口,她才觉出自己的嗓子微哑。

  “许是今日吓着了。”康熙语气里显而易见的关切,替她掖了掖被角,道:“我来时听人说你还睡着,这才发现你烧得脸颊通红。”

  元栖瞧不见他的神色,下意识紧张起来,替身边的宫人说话,“倒不是她们不尽心,是我睡前吩咐她们去外面守着,不许人进来。”

  康熙的手掌温热有力,一下一下的摩挲着,倒让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不少。

  她依稀看见他点了头。

  而后静默了一阵,康熙忽而道:“太医院的人说,荣妃也就这两日了,她已经被抬去了吉安所。”

  元栖的手被他握住,身上一僵的反应自然也瞒不过他去。

  但她也顾不了这么多,有些错愕,荣妃自打三阿哥被过继出去,又喝了那碗绝嗣汤之后,身子愈发羸弱,但骤然病重以至于薨逝,是元栖没想到的。

  吉安所,是宫眷过世后停灵的地方。但宫里的规矩,嫔妃在自己宫中咽气是为不详,故而除皇后外,余下无宠无子或是皇帝不愿给这个脸面的,通常都要在病重时被送去宫外。

  荣妃竟然这时候就被送出去了?

  康熙在这个时候说起,自然不是为了让她张罗荣妃的丧仪,而更像是一种隐晦的提示,下手之人是荣妃,所以她活不了太长久了。

  元栖怔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问道:“荣宪公主......”

  此时此刻,提起这个素来喜欢的女儿,康熙语调却极其冷淡,“毕竟是荣妃唯一的女儿,百日丧期一过,就让她即刻返回巴林部。”

  元栖轻轻“嗯”了一声,“皇上可想好了,荣妃的丧仪?”

  “自是一切按妃位待遇办,此事你不必操心,自有旧例可循。”康熙这番话是说给她听的,荣妃好歹也是资历较深的嫔妃,按例过世后应该多少提一提丧仪等级,也算是给她所生育的公主添些脸面。

  “我记得,贵妃丧仪中,亲王以下、奉恩将军以上都要在府中设奠?”元栖有些费力地问,这还是她刚入宫那阵子看过的,不知道妃位丧仪可有这一部分。

  元栖记得,过继出去的三阿哥如今可是郡王爵,刚好够上了为荣妃设奠的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