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山不关
“大夫说我往日操心太过,积劳成疾,这才突然病得厉害,说是长年累月积下来的病也得费些时日才能祛根,不能着急,”王夫人说了这些话便不由喘了起来,平复一下道,“许是这些日子一直操心宝玉婚事的缘故,病又厉害了。”
薛姨妈和宝钗对视一眼,宝钗红着脸低下头。便听到王夫人继续说:“如今二哥升了正一品,从前给宝玉挑的媳妇便不大行了,少不得重新挑一挑,我想着这个,素日便不大……”
王夫人说着话,薛姨妈却已经听不进去了,这是什么意思?不打算娶宝钗吗?
王夫人从前就看不上宝钗,如今有更大的挑选余地,自是更不把宝钗放在眼里,只当看不见二人难看的脸色,和薛姨妈细数她看好的媳妇人选,都是三品以上大员家的姑娘,但凡低于三品的必得求嫡长女,在这些人面前宝钗确实不够看的。
薛姨妈和宝钗脸色发白,王夫人却颇为得意,还特意踩了黛玉一脚:“我倒要瞧瞧她那病秧子身子能找到什么好婆家,只怕要挑个破落户罢了。”
当初看不上她的宝玉,如今想嫁宝玉她还不想要这样的媳妇呢!
正得意呢,贾母派了丫鬟过来传话,王夫人见对方喜气洋洋,奇道:“府里有什么好事不成?”
“可不就是么!”丫鬟笑道,“正是来和太太说呢,午后林家前来报喜,说咱们老爷在江南立下大功,皇上亲笔御旨,林家抬入汉军镶黄旗,还把林姑娘指给六贝勒做嫡福晋呢!老太太高兴坏了,说是满府上下赏三个月月例!”
什么?
王夫人脸子“呱唧”就掉了下来,薛姨妈也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神,笑道:“这可是大好事!以后府里也是皇亲国戚了!”
“不敢说皇亲国戚,不过林姑娘在咱们府上养了一场,她得了桩好婚事,老太太心里不免高兴。”丫鬟笑着告退,“还有地方没去呢,就不耽搁太太和姨太太说话了。”
丫鬟离开后,薛姨妈劝了王夫人几句,又听了几句酸话便也离开了,她们得去给贾母道喜。
母女二人走在路上,一时有些沉默。
从前住在一个屋檐下的两姐妹,容貌才情都是差不多的,宝钗还比黛玉更得人心些,下人说起来也都更盼着宝钗做宝二奶奶,那时候薛姨妈不是不得意的,二品大员的嫡女又如何,到底比不过她的女儿。
可是一眨眼的功夫,黛玉成了未来六福晋,郡王福晋、亲王福晋也都指日可待,可宝钗却被王夫人嫌弃,连宝玉都攀不上了。这般明显的对比,怎么不叫人难受?
薛宝钗叹了口气:“也不知我的前程在哪?”
薛姨妈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咱们不想着宝玉了,也不给你姨妈挑拣了!妈另外给你找一个,门户低些不要紧,咱们挑个聪明上进、知冷知热的,日后日子未必不如林姑娘。”
“妈和林妹妹比什么,我和她……到底是不一样的,”宝钗又叹了口气,“也别说什么不要宝玉的话了,若不靠着这府里,咱们的家业怎么办,妈和哥哥怎么过日子?妈生养了我一场,哥哥虽不长进,待我的心也是真的,我总不能只顾着自己罢!”
薛姨妈眼泪扑簌簌落了下来:“都是我们连累了你。”
“可别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话了,一家人不说这个。”薛宝钗无奈道,“妈快收了眼泪吧,今儿是府里好日子,妈这样叫人瞧见了不知又该怎么说道了。”
好说歹说,到底劝得薛姨妈停了眼泪,陪贾母热闹了一场不提。
与此同时,佟家。
隆科多院里一片死寂,唯有贾元春所居的厢房传来女子惨叫的声音,隆科多坐在廊下擦弓,只当没听见那便的动静。
方才他已经得知了给胤祚赐婚的旨意,时间这么巧,他可不觉得这是个巧合,显然皇上已经知道了他的所作所为,如今没有处置他,只怕还是顾虑着胤祚的缘故,之后他怕是没什么前程了。
偷鸡不成反蚀把米,隆科多不免对贾元春更恨了几分,李四儿要折腾他也不拦着,甚至颇为快意。
厢房里贾元春被打得遍体鳞伤,缩在地上动弹不得,李四儿这才让人停手,走到贾元春身边,一脚踩在她脸上:“想翻身?做梦去吧!这辈子你就在我手里慢慢熬吧,我要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着啐了一口到元春脸上,这才带人施施然出去了。
待李四儿走远了,一直跪在角落不敢上前的丫鬟才跑过来扶元春:“姨奶奶还好吧?奴婢先扶您去床上躺着,再拿药丸子您吃。”
然而她不动还好,一动元春便“哇”的一声呕出一大口血来。
丫鬟吓了一跳:“怎么呕血了,姨奶奶您没事吧,要不奴婢去求求爷,好歹请个大夫回来。”
“别去了,”元春撑着桌腿坐起来,勉强一笑,“求了也没用,爷不会同意的。我没事,休息休息就好了。”
自打进了佟府,挨打都快习惯了。
一开始还好些,隆科多顾念着孝懿皇后,李四儿便不敢太嚣张。可是自打她有了身孕,而李四儿的孩子掉了后,李四儿仿佛疯了似的,变本加厉地折磨起她来,隆科多只不管不顾,一味宠着李四儿。
于是贾元春的孩子没了、抱琴也死了、身子也渐渐衰败下来,从前她苦苦支撑,只想着说不得还有翻身的机会,可是好不容易等到一个机会,结果却是这样。
腹中像火一样烧得厉害,贾元春张口又吐出一口血,她知道她等不到下一个机会了,但即便要死,她也要拉着害了她的人陪葬!
隆科多!
李四儿!
元春看向正殿的方向,那里如今住着隆科多和李四儿,他们仿佛正头夫妻一般,不知置原配赫舍里氏于何地?
她问丫鬟:“证据都准备好了吧?”
丫鬟点点头,犹豫道:“真的要这么干吗?”
贾元春点点头,盯着丫鬟看了一会儿,突然咧嘴一笑,带血的牙配上那笑竟显得鬼气森森。
丫鬟吓了一跳,只听元春道:“办好这件事,我可以放你和你老子娘一起离开京城,还会给你们一笔钱,以后不管种地还是做生意,总比为奴为婢强。但若你敢背叛,我也送你们一家团圆——在阴间!说不定到时候还能继续伺候我呢!”
丫鬟白着脸磕头:“奴婢不敢!”
与此同时,太子把手里厚厚一摞隆科多的黑料交给管事太监:“想法子把这些交给六弟,叫他看着处置吧。”
“是!”
即将被卷到风雨中的胤祚丝毫不知,他现在正在林家,红着脸和同样红着脸的黛玉面面相觑。
头一次以未婚夫妻的名义光明正大相见,二人一时还真不知说什么好。
好一会儿黛玉突然想起什么:“求皇上指婚的事……你从前和父亲提过吗?”
胤祚:“!!!”
事情太急,没来得及!
第81章
胤祚原就没打算瞒着林如海,只不过明年春天才选秀,按照胤祚的计划,过了年再慢慢和林如海说也不晚。
没想到横生枝节,如今婚事已经尘埃落定,胤祚还没来得及和林如海说,甚至他从昨天到今天一直精神紧张,压根没想起来林如海。
如今猛地想起他,胤祚和黛玉面面相觑。
“如今圣旨应该发往扬州了,不知道父亲接到旨意会是什么反应?”
“大概会有些摸不着头脑吧。”
胤祚和黛玉想象着林如海的反应,不由笑出声来。
笑着笑着胤祚叹了口气:“林大人怕会生我的气,不知以后还能不能让我进你家门。要是林大人不回京城就好了。”
“胡说什么呢!”黛玉瞪了胤祚一眼。
胤祚嘿嘿一笑:“我就是胡说呢,知道你盼着和林大人团聚,我自是盼着你高兴的。你放心吧,这事我会好好和林大人解释的,说到底此事是隆科多的错,想必林大人能够体谅。”
黛玉轻轻点头,用书挡住泛红的脸,只用一双含笑的眼睛看着胤祚。
“我还带了东西过来。”胤祚神秘一笑,登时引起黛玉兴趣,歪头好奇道,“什么东西?”
胤祚便从黛玉绣给他的葫芦荷包里掏出一个锦盒来,那锦盒只有黛玉巴掌的一小半大,却精致异常,里面静静躺着一枚戒指,黄金打造的戒圈,上面镶嵌着一颗晶莹剔透的透明宝石。
胤祚笑道:“我听过一个说法,说订婚时男方要送女方一枚戒指,十指连心,戴着这枚戒指,就仿佛我们的心在一起。”
黛玉的脸已经红了。
胤祚又道:“这戒指上的宝石是金刚石,它纯洁透明,质地极其坚硬,代表我们初心不改,情谊坚不可摧。”
他拿起戒指,郑重地问黛玉:“请问林姑娘是否愿意戴上这枚戒指,与我两心不移,白头到老?”
黛玉眼里有了泪光,同样郑重地点了点头,便要接过戒指戴上,胤祚笑道:“我来。”
他拉过黛玉的手,亲自给她戴上戒指,精致的戒指戴在她削葱般纤细白嫩的手指上,胤祚真挚道:“好看!”
黛玉抽回手,也叫人拿来一锦盒递给胤祚:“你送东西给我,我也合该还礼才是。”
胤祚的笑便更大了些,满是期待地打开锦盒,只见里面是一方素白的帕子,胤祚拿过帕子左看右看没发现什么不同,就只是一方普通的帕子而已,再见黛玉面露羞色,福至心灵明白了她的意思。
感谢康熙和先生一直努力督促他读书,胤祚读出了黛玉这方帕子的意思:
不写情词不写诗,一方素帕寄相思。郎君着意翻覆看,横也丝来竖也丝。①
胤祚只觉得心里鼓鼓荡荡,仿佛有风吹来吹去,又仿佛有马拔足狂奔,又或者是火山爆发?总归是一种极怪异的感觉,明明不算舒适,却莫名叫人感动沉溺。
胤祚用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压制住这种感觉,对黛玉挤挤眼:“林姑娘这话不妥,‘不写情词不写诗’是说女子没读过书,不会写诗也不会写词,林姑娘用这句自比实在不大妥当。以你的文采和名声,别说写诗词了,便是登报昭告天下也未为不可。”
黛玉白了胤祚一眼不理他了。
胤祚直到回宫脸上的笑都没落下,然后就收到了太子叫人送来的东西。
德清说:“太子殿下的意思是,这些东西到您手里,您想教训隆科多还是如何都随意,有什么需要的告诉他就是。”
胤祚笑道:“还是二哥惦记着我。”
“是呢!”德清也感慨道,“这些东西可不好查,隆科多虽然跋扈但也算谨慎,咱们安插的人这两年也没查到多少东西,还是太子厉害,一出手就查了这么多。”
也未必是刚查到的,不过即便不是,能把这些东西给胤祚,胤祚也感激他。
胤祚翻看着那厚厚一摞纸,表情从惊讶到麻木。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这隆科多真够嚣张的,仗着姑母是太后、姐姐是皇贵妃,他以国舅自居,恶事一点没少干,什么宠妾灭秦、强抢民女、贪污受贿等,罪状共有十数条,每一条都人证物证俱全,拿出去足够隆科多喝一壶了。
看来太子是铁了心帮胤祚出这口气,胤祚心里感动,沉吟片刻后还是道:“先等等吧,过了这风头再说。”
他这婚事来得突然,前朝后宫不免有议论的,若此时出手对付隆科多,叫人顺藤摸瓜挖出什么就不好了。
胤祚没动手,贾元春却忍不下去了,第二天一早大理寺就有人状告隆科多强抢民女。
若是一般人也就罢了,可来人是个红带子!
红带子是什么?那是皇室子孙觉罗专属!觉罗虽是旁支,如今也没什么权力了,但他们也是□□堂兄弟们的后嗣,说起来也姓爱新觉罗的!
隆科多居然敢强抢红带子女为妾室!这也就罢了,他还纵容爱妾李四儿逼的此女上吊身亡!据说死后连正经葬礼都没有,只一卷席子拉到乱葬岗随便埋了罢了,此女父兄前去佟家寻人,竟被隆科多着人乱棍打了出来,为此此女兄长还断了一条胳膊,如今落下了残疾。
他们本以为此生报仇无望,没想到突然找齐了证据,这就前来报案了。
此事涉及红带子和皇亲国戚,大理寺卿不敢擅专,连忙上报康熙,康熙只淡淡道:“你是大理寺卿,秉公办案是你的职责。”
这就是不包庇隆科多的意思了,大理寺卿会意告退,回去后便开始审理此案。
不过他倒是没白进宫一趟,因为耽搁了这点子时间,京城日报社那边得知了此案的消息,连忙派了记者去现场听审,算是较为完整地记录了审案前后经过。
于是胤祚就从三阿哥口中听到了较为具体的情况:
“大理寺卿回了大理寺,正要派人去传隆科多和李四儿问话,没想到又来一人报案。你们猜怎么着,居然又是告隆科多的!这人来头更了不得,原是隆科多舅舅的长子,也就是他大舅兄,状告隆科多宠妾灭妻,残害原配!”
“大理寺的官差到佟家时那李四儿还在鞭打隆科多的妾室,官差要拦,隆科多差点拔刀,只道动他可以,动四儿就跟官差拼命!啧啧啧……”三阿哥一脸新鲜,“我素日听过不少故事,还没见过如隆科多这般深情的。”
他这“深情”二字说得可真是意味深长,充满嘲讽。
胤祚心说被鞭打的这个妾室该就是贾元春了,那被残害的原配……想到隆科多的原配总是神神秘秘,似乎从没在人前出现过,胤祚不由提起了心:“那隆科多原配到底如何,真给他害了吗?”
“真的,虽然没死,但却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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