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猗凡
顾诚九曲十八弯的“哦”了声,听得王朝阳又开始咳嗽。
顾诚将叶善上下一望:“你没事就好。”
顾诚转了个身,拖了张椅子坐在叶善身边,认真看她,说:“几日没见,你都憔悴了,一定是谢无苔没照顾好你。”目光落在她干燥的唇上,又说:“远来是客,王将军你怎么待客的?好歹给上两杯热茶吧。”
军师觉得这位顾世子太没分寸感了,然而这种情况下给少爷治伤才是关键,小节就没必要太过追究了。
顾诚笑嘻嘻道:“怎么就打起来了?跟我说说。王大将军这是多少年没打过儿子连本带利都讨回来了?果然是亲儿子吧,也只有亲儿子也会下这么重的手吧?”
边上有将士喝止:“顾世子!”
顾诚也不看他们,冲着叶善说:“不说别人家事了。咱俩还是说说我们自己吧,善善,我恐怕这次咱们过来,要多住一段时间了,王大将军热情好客啊,非要留咱们久住,包吃包住还不用做事,你说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呢?住就住吧,刚好将北地都逛一边,将来就不需要特地再来北地观光了……”
军师冷眼旁观,想抽他。好在少夫人谨守妇道,正襟危坐,理都不理。
丫鬟送来茶水,犹豫了下,军师下巴一抬。
丫鬟走上前,尚未来得及开口,顾诚已经接了过去,试了下温度,“善善,还有些烫,凉一会再给你。”
军师看不下去了,说:“顾世子,你够了!这是我们是少夫人,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行!”
王朝阳从内门也侧身站了过来,怒目而视。
顾诚回过味,暴躁了:“谁是你们少夫人?乱攀什么亲,要点脸!”
王朝阳和军师齐齐一怔。
顾诚激动的站起身:“她是我媳妇!我顾诚的媳妇!”
话喊得凶,又忍不住偷偷看叶善,生怕她面上露出一丝不悦。
但凡她不悦,他马上改口。
他这一犹豫落在别人眼里就是心虚。
王朝阳也不在外面咳咳咳了,直接走进来,看向二人,努力消化。恰好,小将抱着的婴儿哭了,王朝阳迟疑道:“那这个孩子呢?”
顾诚电光火石间误解了什么,说:“孩子是你家的!”
王朝阳一瞧孩子就知道刚出生不久,能带着一起上路,肯定亲娘也在,又见儿子紧攥着叶善的裙摆不放,登时怒从中来,指着顾诚:“黄口小儿太过无耻!而敢欺人太甚!”
军师消息灵通,怒:“你祖母前几日才亲口说过你尚未婚配,你现在竟指着我王家儿媳说是你……你仗势欺人,夺人妻子,无耻之尤,罄竹难书!少夫人,你说句话,这恶人有没有强逼你?现在您回家了,不用怕,只要你一句话,我们立刻将他叉出去!”
叶善:“叉出去吧。”好吵。
顾诚一点都不意外:“善善!”别这样。
立刻有左右二将上前。
小婴儿却又在此刻哭闹了起来,军师正气头上,为了帮主家稳固关系和地位,一指叶善:“把小少爷给少夫人。”
小将直挺挺的就过来了。
叶善受惊,当即起身。谢无苔连昏迷都紧握叶善的裙子,扯到了胳膊,府医忙去扶,又大呼小叫:“唉,慢点!”
叶善扯住裙摆一撕,面对朝她而来的小婴儿退避三舍。
众人震惊了。
叶善更果断,掉头就跑。
顾诚也不挣扎了,追着她就走,说:“善善,奶奶在西南边的小院。”
王朝阳看着被抛弃的儿子和孙子,顿时悲从中来,他到底造了什么孽啊!转身又将小婴儿抱在怀里,乖乖孙儿。
小婴儿哭声不止,有人说大概是饿了,王朝阳忙又安排下去找奶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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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善出门,没走出多远,远远看到一人过来。
那人长得一脸和气正派,却不知为何给人一种阴郁之感。
顾诚跑出来的时候,那人也看了过来,一脸惊喜的样子,匆匆往这边走来:“顾大人?早几日听闻顾大人来了涿郡,原来是真的啊!”
顾诚不得不一本正经的收拾面部表情,矜持稳重道:“许久不见,孟大人。”
孟大人仿佛一肚子话想说,又碍于在将军府不好畅所欲言,只约了顾诚改日去府上再叙。
顾世子面露难色:“不瞒孟大人,顾某是以质子身份来了北地,没有大将军的允许,恐怕也离不了将军府。”
孟大人又露出吃惊的神色,真真假假的叫人看不清,说:“大将军这又是何必,先帝驾崩,太子即位,天理使然。我等身为臣子,只效忠李氏王朝便可,管那中间许多情由作甚么!谁当皇帝不是当?”
这话乍听没毛病,细细一琢磨就叫人颇不舒服了。
似乎是在说新帝这皇位确实来路不正,他都心里有数,只不过他是李氏王朝的臣子,他还是选择效忠罢了。
顾诚不好多说,打着哈哈也就过去了。当一个人坚定的这般认为的时候解释过多也无用。只要他不造成威胁统治,随便他怎么想吧。时日长久,接受了就行。
话题到此为止。
孟大人也该走开了,将军府内到处都是人,他们也不该聊多。
孟大人却突然看向叶善,忽而道:“这位娘子……是近来风头正盛的刘大娘子?”
顾诚:“早就不是了。”
孟大人笑了,意味深长道:“我知道了,叶善是吧?”
有将军的近侍过来,示意孟大人跟自己走。
孟大人不再多言,同顾诚拱手告辞。
等人走远后,顾诚忽然说:“孟大人怎么知道你叫叶善?”
孟大人自从离开云州后,在临安挂职了一段时间,又被调往北地涿郡当了知府。
叶善却偏头看向一边,与偷偷摸摸看她的邬丹珠看了个对眼。
邬丹珠被抓了个正着,心中不服气,索性站出来,昂首挺胸,满脸不屑:“就这?这么点个子,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你图她什么?”
要说北地女人火.辣呢?什么都敢说。
叶善看着她的胸:“确实大。有什么用?当奶妈?”
邬丹珠气得不轻,哐一声就要拔剑。
叶善:“吵不过就动手,北地女人果然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好家伙,这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别说邬丹珠低估了她的战斗力,就连顾诚都不得不高看她一眼了,可以啊!
以前没发现啊!
邬丹珠嘴笨,想了想才开口,气势上已经输了:“我们北地女人性子直,不像你们临安女人弯弯绕绕,心机深沉,喜欢玩弄阴私手段。”
叶善鼓掌:“说得对,我早就想这么骂了。”
她抬步往前走。
邬丹珠:“我骂你,你还高兴?你们临安女人果然个个脑子都有问题!”
叶善:“谢谢,我不是来自临安。倒是这位顾大人的母亲是临安何家的小姐。”
无端被拉下水的顾诚:“?”
邬丹珠反应了下知道自己言辞落了陷进了,脸红的不行,着急道:“顾大人,我没有说你,没说你娘!”
顾诚尽学叶善待人精髓,理都不理她,追上她就迫不及待的奉承:“善姐,厉害啊!”
“从今后我就是你小弟,你去哪儿我就跟哪儿,别人欺负我,你可要罩着我啊。”
“善姐!”
快到院子门口,叶善脚步一顿,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顾诚:“善姐,怎么了?”
叶善:“顾诚,你是不是在学梅梅?”
顾城愣了愣,忽而大笑了起来,又故作扭捏的不好意思道:“啊,被发现了!被发现了!”
老太太在院内听到动静,一把拉开门,看到善善,满心满眼的开心,张开怀抱,一把抱住。
不想,抱了个空。
叶善歪着看她:“你不生我气吗?”
顾诚又帮她正过头:“傻瓜,奶奶怎么会生你的气。”
顾老太太主动走上前,拉住她的手,“奶奶知道,善善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奶奶好。要说生气应该是善善生奶奶气才对,那天你娘装病在镇子上留下线索,都是奶奶的主意。奶奶不知善善的良苦用心,是奶奶辜负了善善的好意。”顾老太太诚恳的道了歉,又说:“那善善还生奶奶的气吗?”
叶善:“生气。”
这话跟个棒槌似的,一点都不温柔,还真叫人不好接。
顾老太太:“真气啊?”
叶善:“真气的。”
顾老太太冷下脸,冰凉凉道:“那你就继续气着吧!”忽然抓了一把小桌子上的糕点往她嘴里一塞,又爆发出一声大笑:“一家人哪有那么多气的!我叫你气!”
叶善嘴被塞满,半晌不能说话,眼睛亮了。
晚上,军师亲自过来一趟,身后跟了个老妈子,怀里抱了哭闹不止女婴。看包被都换了,应是重新擦洗过。
军师上前先行了一礼,表达了歉意。又说他家少爷已经醒过来了,说了这婴儿是二位的骨血,因此特意送过来,并未之前的大乌龙又再三致歉。
顾老太太听了个全程,表情古怪,却叶没拆穿,装模作样道:“哟,快将我重孙女抱来我看看!”
老妈子笑呵呵送过来。
顾老太太真心喜欢孩子,逗了几下,原本还哭闹不止的女婴竟然不哭了。
军师瞧此情形,断定孩子果然是他们顾家的。
证据就是,他家大将军今天抱了大半天,这孩子就一直哭得没停歇。
果然还是血脉亲情啊。不是一家人根本不行啊!
军师再次致歉。
道歉了几百回,终于说了正事。
说少爷不肯认亲爹,刚醒的时候,少爷还差点对老爷拔了剑。
老太太嘿嘿笑,冷不丁插一句:“摊上那样的亲爹,搁谁身上都要拔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