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猗凡
顾夫人:“娘,你也真敢说。”
老太太笑:“这有什么敢不敢的,虽说是保家卫国,却也是真真要了人命。就我老婆子当年战场上,手上的人命也数不过来。所以你也别感叹什么没有亲生孙子了。要是老天爷看不下去了,不让娃娃投生到我们家,也是没办法的事。怪不得谁。你要是真想抱孙子了,等再过几年,俩孩子再成熟些,也想要孩子了,就从旁支过继俩孩子,一男一女凑一个好。”
顾夫人叹口气,面上恹恹的,心思一转,强颜欢笑的乐了下,“哪里还要什么一男一女凑一个好啊。咱们不是现成有个大孙女吗?咦,她不喜欢出来,怎么也不让梅梅出来拜见我们俩位老人家啊。”
顾老太太:“什么?梅梅什么时候来了?”
顾夫人:“听你大孙子说昨儿来的。要不,看看去?”
老太太:“走。”
二人在院门口站定,敲了半天门,终于将院门敲开了。
梅梅亲自来开的。
顾夫人:“自己家,没事把院门栓那么紧干什么?进贼也偷不到这院。”她作势要往里去。
梅梅忽然慌里慌张的将她拦住。
顾夫人无端被抱了一下,只以为梅梅热情的跟她打招呼,心里欢喜,说:“好孩子,我许久没见你,可长高不少,大姑娘啦!”
梅梅松开她,紧紧的握住门板,别别扭扭的叫了她一声奶奶,说:“您是一点没变,跟我姐姐差不多,您要不是我顾爹亲娘,我才不敢乱叫您。”
一句话说的顾夫人喜不自禁。
顾老太太忽然道:“梅梅,善善呢?”
梅梅一顿,胡乱指了下,“睡,还睡着呢。”
顾夫人:“啊?”
老太太故作惊讶:“这都什么时辰了,还没起来?我去叫她。”
梅梅拦得住顾夫人拦不住顾老太太,追着她,神情慌张,直到进了主卧,看到空荡荡的房间,整齐的被褥。
老太太扫了眼,眯着眼笑:“这不是早就起了吗,我就说善善不是喜欢睡懒觉的人。那太奶奶猜猜是去哪儿了呢?在厨房做早膳?”
她起身又要走,梅梅心里本就慌张,顿时乱了手脚,“没,没在。”
顾夫人也意识到不对,抓住梅梅的手:“梅梅,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善善她去哪儿了?”
老太太握着拐杖,抬高了下巴,眸光锐利,“顾诚刚走,善善就失踪了,梅梅,看你手背上新鲜的伤口,是不是清风山庄出事了?”
梅梅猛然睁大眼。
老太太确定自己猜对了,严肃道:“到底是什么事需要避开顾诚?”
梅梅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顾夫人急了,“梅梅,你说啊!到底怎么了?善善一个人回去有危险吗?我知道在你心目中善善天下无敌,可是她毕竟只是一个女孩子。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去应对呢?应该叫上顾诚一起啊。”
梅梅再也忍不住落了泪,“是梁人,他们突然杀上青峰山,杀了我们好多兄弟,还放火烧山,三当家和光光还有老村长他们,还有好多人都被带走了。领头的说,他知道咱们山庄真正的当家人是大娘子。他让大娘子五天之内亲自去换人质,否则迟一天杀一人。”
顾夫人:“梁人?”
梅梅抽噎道:“我听他们,他们管他叫赤王。”
老太太一杵拐杖:“赤王杜渐!”
“糊涂啊!梁国赤王领兵火烧青峰山,屠戮大晋子民,已然是两国的矛盾,需要她叶善逞什么英雄!”她急得嗖忽转身,叫来府中护院,一面让人去通知老国公,一面着人追赶西去的顾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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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变故4
云州的信使虽然慢了些,到了第二日,八百里加急,消息也传到了顾国公耳里。几乎在同时,他就反应了过来,一面进宫面圣一面着人回家让老太太看紧叶善,又派人去追顾诚。
事情的发展总是让人措不及防,有个行动力强的家人,好坏参半,总免不了让家里其他心惊胆战的,因为你根本不知道她下一秒会做出什么?当你以为你已经很了解她了,对她的言行了如指掌,忽然又来这么一下子。
此时正是午时,阳光正烈,一列商队像是不知疲倦,仍在赶路。
汗水从马车夫的脸上划过,看他们的表情不仅是疲惫,还有掩藏不住的紧绷。这样的紧绷不仅体现在马车夫身上,还有随行的护卫。
远远的有马蹄声响起,黄色的光晕里尘土飞扬。大概是急于赶路,不消片刻就冲到了前面,带起呛人的尘土,马车夫不自觉掩住口鼻。暗骂了声,“倒霉催的!”
那一行人一看就是行武之人,人马训练有素,着装干练,腰配兵刃。
该不会是官府的人吧?
谁知这念头刚起,原本已飞窜到远处的一行人,又调转马头迎面跑回来。
车夫这才看清领头一人长的极为俊朗,此刻他沉着脸,居高临下看过来时,眼神锋锐。也不知谁得罪了他,从上到下都透着不高兴。
马车夫舔了下干裂的唇,当机立断决心搏一把,下一刻,囫囵从马车上滚了下来,抱住头,哭号:“军爷救命啊!”
顾诚原本还拉着老长一张脸,见此情形嘴角不由自主拉了下,情不自禁往上翘,又强行压平。他也不说话,跳下马,握着马鞭直奔车厢而去。
马车夫却怕的很,抖着身子,颤声:“军爷,小心啊……”
后面一句是伴随着顾诚一把掀开车帘同时响起的。
所有人都盯着顾诚瞧,有那么片刻,他是僵硬的。须臾间,他忽然伸手往里一拉,扯出一个胖子。
那胖子哎呦一声,咕噜噜顺势滚了好几圈,哀叫连连,被人扶起后,又跟重新活过来般,竭力通风报信,“军爷当心,那小妖女邪门的很!”
而那位军爷,腿一抬,已经坐了进去,车帘随即落下。
随行的人短促的笑了几声,原本身上的那种紧绷感骤然松懈了下来。商队的人仍是大气都不敢喘的样子,大概是之前受过什么惊吓,现在看向那边的马车也是战战兢兢的,偷偷摸摸的瞥一眼,连正眼都不敢瞧。
顾诚的随从接管了马车,按照原定的路线,慢悠悠往前走。马车夫如蒙大赦,跟上了后面运货的车队。那个胖子是商队的掌柜,心里惴惴不安,总忧心自己是遇到兵匪了。试图攀谈了几句,没人搭理,又闭了嘴。
一直到天快黑,终于到了梁国境内的边陲小镇,胖子流着哈喇子躺在运货的车架上睡着了,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不知何时那一行人马已不见。
顾诚站在他面前,说:“得罪,马车还你了。”
胖子一看到了镇子上,顿时有了底气,正要喝骂几句出出气,一眼看到男人手里还抓着一名娇.小的女子。那女子面无表情,看向人的目光瘆人的很,怎么形容呢?说是死人的眼不准确,总之那一对瞳子冷冰冰的少了点活人气。挑衅的话生生被他咽了下去,又哑巴了。
直到人走远,胖子才回过神来,朝自己脸上就是一巴掌,“叫你见色起意!混账玩意怎么就不长记性!”
却说顾诚这边,千里奔波,没找到的时候担惊受怕,整颗心都像被烈火炙烤一般,等确定她就在那辆马车的一瞬间,心脏落在了实处,快乐了那么一瞬,紧接着就想把她抽筋扒皮。这股怒火来的强烈而凶猛,大概是意识到被骗后这段时间担惊受怕的积累,险些都控制不住的想将她揪出来揍一顿。所以从他抬腿进了车厢就没好脸色。
顾诚这次大概是真的气着了,不像之前,不管谁的错总是他先认输先道歉。这次他憋着一口气,他到底要看看她怎么和他解释。
好得很呢,先前对他又是哄又是骗软硬兼施,他当她忽然怎么回事呢?原来是想背着他偷偷去做危险的事?
他能忍?
他不忍!
边陲小镇,条件简陋,说好的本店最好的房间,多给了几倍的价钱,打开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店家肩膀搭着一条黑光油亮的破布,囫囵将桌子一擦,和气生财道:“客官,你想吃点喝点什么?小的这就下去给您做。”
顾诚犹豫了下,说:“你先下去,我待会自己下去看。”
店家答应一声,转身离去,顺便还将房门带上了。
顾诚叉着腰,眼见着叶善正要坐下,骤然出声:“你别动!”语速急,又因为他本就不怎么高兴,听上去像是在凶人似的。
这一声喊出去,连他自己都愣了下。他快速的瞟了眼叶善,见她面无表情的停住不动了,也不知怎么回事,心里更不高兴了,烦躁的很。
正巧店家敲门,打了一盆水送来,嘴里说着讨巧的话,“小人瞧大爷风.尘仆仆,憔悴疲惫,不如先洗把脸醒醒神。”
顾诚从荷包里掏出一枚银锭子抛给他,说:“镇上有卖新的床褥吗?给我换床新的。”
店家觑了眼屋内精致漂亮的人儿,眯眼一笑,“讲究。”回转身就去办事去了。
顾诚也没闲着,拎起盆里不甚干净的帕子,也没想过要洗脸了,直接将整个房间,从床帮到桌子凳子窗台只要人能挨着的地方都擦了一遍,直到确定再没一点灰尘了,才一点头,看了眼叶善又收回目光,别扭道:“干净了,你想坐哪就坐吧。”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叶善说:“顾诚,我饿了。”
顾诚早就想弄吃的了,可是他不放心,说:“你跟我一起去厨房,我做给你吃。”就店家的卫生,反正他是不大放心。他一个老爷们领过兵打过仗,福能享得,苦也能吃得。若是他一人住店绝对没这么讲究。可自从他成亲后,就不知不觉的事事讲究了起来。要说叶善也不是那种娇生惯养的人,吃过的苦遭过得罪只会比他多不会比他少。然而越是如此,顾诚越心疼她,暗暗发誓要待她好,照顾好她。男子汉大丈夫言必行,行必果。绝无可能因为生气了,就言而无信了。
厨房油烟味重,呛人的很,以前他是舍不得让叶善进厨房熏油烟。现在他可不敢放她离开自己的视线,要是一个不错眼,人跑了,谁赔给他?
店里客人不多,也有夫妻投店的。店里做了大锅饭,原本都吃了,又见男人在厨房里忙碌,为女人准备吃食,闲的无事都站在或远或近的地方看热闹。
顾诚动作利落,很快做好了几个菜,见大堂的客人看稀奇一样的围观他,又将饭菜端回了屋。全程没让叶善搭一把手。
叶善背着手,不紧不慢的跟着。
“啧,好香!小老哥手艺不错啊。”有人说。
“我都馋了!”
顾诚都听见了,这要是搁以前,他早就不谦虚的接上话了。他性格活泼,喜交朋友,只要他愿意跟谁都能聊上两句。可是今日情况特殊,他还在冷战中,总觉得笑开了,攒了半天的气劲就散了。
他这次一定要给叶善点颜色瞧瞧,不然她真要恃宠而骄了。
“这当爹的真不错,还亲自下厨给闺女弄吃的呢。”一位大婶子忽然一脸羡慕的说,大概是为了叫自己好吃懒做的丈夫听到,嗓门尤其大。
顾诚一只脚都快跨进后院客房的门槛了,身形一顿,回转头刚好看到叶善俏生生立在身后。
大门打开,店家抱着崭新的被子进屋,一见到他,欣喜道:“大爷,幸不辱命,新被褥小人给您弄来啦!”
客人出手大方,店家办事也格外勤快。
顾诚走在前头,将饭菜摆上桌,叶善也不客气先吃上了。店家跟着后头就将床褥抱了进去。正要铺,顾诚说:“你放那,我自己来。你将旧的抱走。对了,油灯在哪?”
正说着,店家娘子掌着一盏油灯走了进来,眼睛盯着新被褥,嘴里却道:“大爷打算住多久,新被褥带着也不方便吧?”
顾诚:“不带走。”
店家娘子闻言更是热心,说:“夜里蚊虫多,我去割些驱蚊草来熏一熏。娇客不知咱们山野地蚊虫的毒。”
顾诚顺着店家娘子的目光看了眼叶善,又转回头看向她,目光忽然就不友善了。
店家娘子吓得不敢再废话,同丈夫一起退了出去。
顾诚坐在桌子对面,烛火下看娘子,只觉得越发娇小可爱。
她鬓边不知何时落下了一缕头发,一低头就容易落在饭里,她索性拆了妇人发髻,用发绳随便扎成一束,垂在胸.前。
这,更显青春年纪小了。
顾诚默默从腰间抽出短刀,假装在手里把玩,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刀身照自己的脸。
“顾诚,”叶善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