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猗凡
女暴君深不可测,果然是因为他放走了那些人,就对他起了戒心了,没看见连监视他的人都光明正大的安排上了吗?
可是为什么要给他看那些财宝?
那简直是堪比半个国库的财富啊!
谢无苔知道关于黑虎寨一直有个隐秘的传说,说是黑虎寨的前前前任当家,曾是孝宗年间的大贪官,后来老皇帝病逝,太子即位。新皇帝要杀他,他提前得到消息,连夜奔逃,最后才在青峰山落草为寇。
不过一直都是个传说,就跟白蛇被压雷峰塔,人和蛇能生娃一样,茶余饭后的鬼神故事,没有人当真。
谢无苔神魂难安的回了自己的卧房。
大概是巨大的财富给他的冲击太大,也有可能是李富贵的离开让他羡慕的冒了酸水,又或许女暴君已经开始怀疑他了,给他身边明明白白的安插眼线了。这些无疑都刺激到了隐忍许久,筹谋许久,可笑却一直优柔寡断没有进展的谢无苔。
他忽然做了个决定,他要将黑虎寨有巨大财宝的事宣扬出去,他要让黑虎寨和白虎寨打起来,他要让三十六寨的土匪都打起来,让整个青峰山的土匪都厮杀哄抢起来,让他们自相残杀,让他们血流成河,让他们死!
谢无苔被自己疯狂的念头刺激到,当下再也不管不顾,手书几十封书信,为了增加信任度,甚至最后写了落款按上了手印。
他叫来自己的几名心腹,告诉他们找寻机会送出去。
他等了太久,是时候有个了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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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四,仍旧是个大晴天,冰雪有消融的迹象。
叶善经过一处破茅草棚,远远看到一名臭虫一样的老人躺在屋檐下墙根的门板上。
梅寨主吼了几嗓子“寨子里不养闲人”,让那些自愿留下来的人自己领了差事,一切按部就班。只有这位老秀才不言不语躺那不动。
寨子里的人说老秀才快死了,不用管他。可他都死了几年了,仍吊着一口气,没死透。
老秀才一身排骨,梅寨主看他可怜,也就没为难他,让人按时按点送饭,又命人将他抬到废弃的茅草棚里暂避风雪,等真死了就来收尸。
偏叶善神出鬼没,没有哪个犄角旮旯是她不去的,一眼瞅到这大白天躺着个人,还是个喘气的。上去朝着屁.股仅剩的一点肉就给了一脚:“起来!”
老秀才闷哼一声,没说话。
叶善朝着他的身上又踢了几脚,角度刁钻。
老秀才痛得受不住,抱怨大喊:“可怜可怜我这个快死的老头子吧,你就不能让我安安静静的死吗?”
叶善冷笑,硬是用脚挤到他侧卧的脸颊下,将他撑着坐了起来。
“中气十足,能吃能喝。”叶善的目光落在空下来的碗碟上,舔得干干净净,“你这一身骨头架子骗骗小孩子也就罢了。”
老秀才是真心觉得自己是个老人家,快不行了,不过他也感觉得到,没那么快死掉,这就是操.蛋的地方了!
他身子一滑,又想往另一边倒去。
忽然“嘭”一声,一柄斧子没入墙根。
老秀才一下子精神了,也不马上入土为安了,顶着一脑袋鸡窝,胡子眉毛一把抓面目全非的脸道:“哎哎哎!老朽晓得寨子里不养闲人。可是你瞅瞅老朽能干撒子吗?老朽没入山寨前是孝宗二十八年的秀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求姑娘给指条明路?”
叶善盯着他一张杂草乱生的脸,微微眯了眯眼。
然后,她一招手,让人将梅梅叫了过来。
于是不多一会,梅大当家登高,振臂一呼,让所有男人停了手里的活都到操练场集合。
谢无苔听到这个消息吓坏了,只当是派出去的心腹心急送信出去暴露了,袖子里藏了一把刀,暗想:大不了鱼死网破!
操练场上围了一圈的人,人头攒动,谢无苔手心冒汗。
他站在外圈站了站,站了又站,也不见人来抓自己,心中疑惑。又听一声声低呼:“哎哟。”终于忍不住扒开人群。
然后他看到圆圈的正中心,女暴君身着围裙,手里剪刀梳子翻飞,一排五个人头,挨个剪过去。
不一会一排邋遢的脏辫全都变成了板寸精神小伙。
精神是精神了,就是很不习惯。
谢无苔头一缩,正要往后躲,忽然梅大当家看见了他,扬手喊:“三当家!你来啦!”热情洋溢,就像是看到了亲人。
谢无苔愣了下,不情不愿的走了进去。这才发现当中还坐了一个老头,怀里抱着一缕稀疏发白的发辫呜呜的哭。谢无苔一时没认出他是谁,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暗道了句:剪头发还能延年益寿?这头发一剪,精神头看上去还能再活三年!
叶善动作利落,也架不住人口众多,挨个剪过去,她也累。况且她还有别的事要干。
见三当家过来,说:“他们当中谁还会剪头剃胡子?让他们来帮我。”
谢无苔领命,他本人就会啊。窜天虎的头发胡子就是他在打理,曾经他视此为耻,可为了保住自个的头发美髯,他必须行动起来,于是毫不犹豫抄起衣袖:“手下会。”
起先大伙儿都是抱着视死如归的想法走上的剃头台,后来被剃掉头发的越来越多,大家也渐渐放松了下来,反互相调笑了起来。也有爱惜头发,呜呜哭了起来。
叶善不耐烦:“你哭什么?”我都没嫌剪头发我手累。
少年人是黄家村人,哭得更厉害了。
谢无苔沉痛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况且无论是晋人还是梁人,都蓄发,咱们剪这么短,形同异类,往后也不好在外行走。”
叶善:“既然在我的寨子,往后就不要随便外出乱跑,我不喜欢将外人引来。”
谢无苔又开始发散思维,想得有些多,只当又要当那笼中鸟,不得自由,心里一紧一紧的郁闷难受。
叶善拍了拍手里碎头发,看一圈众人,道:“不想剪也可以,你们要是都像小三这样爱干净!想留长头发就留吧,就是别让我看到你们像他一样。”
反面教材老秀才:“?”
谢无苔:突然被表扬了,还有些小小的骄傲是怎么回事?
叶善:“梅梅,讲卫生爱干净也列入咱们寨子的行为守则。”
梅梅:“好的,大娘子!”
正在这时,陈寡妇快速的跑来了,边走边喊:“大娘子,水烧开了!您是要干什么啊?”
叶善一挥手:“剪过头的都去排队洗头洗脸。婶子,继续烧热水,还不够。”然后朝着老秀才的后背心就是一脚:“还不快去!装什么死!”
于是,她手上动作不停,剪完一个就喊下一个。
有不想剪的,又害怕女暴君口是心非不敢真不剪,就悄悄排到谢无苔那一队,等轮到他了,就小小声说:“三当家,我不想剪。”
谢无苔就给剪了个干枯分叉的发尾,放他过去洗头洗脸了。
叶善:“小三,你也去地道看过了,咱们现在算有钱人了吧?”
谢无苔一惊,警觉的看了看四周的人,压低声音,表情郑重道:“大娘子,人多嘴杂。”言下之意,这种寨子里的机密事万万不可跟外人泄露半句。他这般想的时候,倒忘记了,他自己也是个实打实的外人。
叶善:“银子要够的话,你下山一趟,多买些布匹回来,最好是统一的颜色。”寨子里穿什么的妖魔鬼怪都有,她早就看不顺眼了。
谢无苔听她说了好多次让他下山买东西,不确定道:“我……吗?您是让我亲自下山买东西?那个黄大全呢?不是让他下山负责采购吗?”
叶善看他一眼,忽而一叹:“怎么碰上个比我还宅的?不想出去就不去吧。你找个得力的……”
“不!”谢无苔激动的手一抖。
“啊!”正被剪头的土匪一脸惊恐的看向三当家,耳朵被剪伤了,正冒着血,好在伤口不深。
谢无苔又惊慌又欢喜,一面道歉一面激动的语无伦次道:“我想去,我想去的。”他已经好多年没下过山了,好多好多年了。自从被抓上山后,唯一的一次还是十年前,当随从跟在窜天虎身边。
*
当夜,谢无苔躺在床上,想到白日的情形,没忍住笑了,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等到了第二日,天没亮他就起了。
黄大全说:“今天才初五,坊市里很多店铺都没开张,要不咱们再等几天?”
谢无苔不管,他想出去,他就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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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天不亮,一直到天快黑,谢无苔才意犹未尽的回来,他买了好些东西,寨子里的银钱随他取用,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
黄大全果然如女暴君所说,会精打细算的过日子,什么都要讲价。就算谢无苔说他有钱,黄大全也摆着手说:“不行的,我儿子的先生说过,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咱们不能有了钱就忘乎所以,容易变坏。”
谢无苔:怕变坏你还来当土匪?
不过经过一日相处,谢无苔发现他并不讨厌黄猎户,甚至还有些喜欢他,因为他真是个老实巴交的人,表里如一。
一行人从东街逛到西市,虽然很多店铺都没开张,但是有生意也没有不做的道理,只要有存货。就是价格有点高。
买了两大马车的货,大家伙儿赶在天黑前,高高兴兴的回寨子了。
寨子里灯火辉煌,叫了几遍才有人来开寨门,门才开了条缝就笑着说道:“三当家的!您可回来啦!大当家的正带着咱们一起补过新年呢!”
以前只要听说过年过节,谢无苔都是眉心一皱,酒池肉林的淫.乱景象让他作呕。这会儿一听,反而心中一喜。
大伙儿都是喜气洋洋的,去往议事大厅的路上,张灯结彩,有带着孩子玩耍的黄家村妇人,步履蹒跚的老人。他们都朝他点头微笑。问候一声:“回来啦!辛苦啦!”
他忽然有种身在凡俗尘世的错觉,周身没有土匪,都是普通的百姓,大家都过着虽则普通却平静喜乐的日子。他忙忙碌碌,为了生计奔波。然而回到家里,心就踏实了。
他进了大厅,梅梅和大黄坐在上首,正在各自吃肉。大家都在吃肉吃饭,快乐的交谈。没有人喝酒,没有酒气冲天,也没有醉汉满嘴污言秽语,寻衅闹事。
谢无苔忽然就笑了,他走上前几步,正要问大娘子哪儿去了。
门口忽然传来动静。
谢无苔似有所感,回过身正要招呼一声:“大娘子!”
忽见一人飞了进来,摔在地上。
四周陡然一静。
叶善手里提着一柄斧子,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
那人猛得一把抓住谢无苔的腿,哀声道:“三当家救我!”
谢无苔登时只觉一盆冰水兜头浇下,脑壳一炸,彻骨寒凉。
这人是他的心腹。
他打算里通外敌,灭了整个青峰山,派出去送信的心腹!
作者有话说:
男主(摇摆):哈哈!看到了没?虽然我一直没出场,但评论区一直疯狂刷我的存在感!
读者1:啊?
读者2:什么?
读者N:我们中计了!黑红也是红!
读者1:我不信。
读者2:不可能。
读者N:回头看看我们的评论吧姐妹!有多少人带男主出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