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猗凡
手下刚到门口,闻言又站住:“回禀太子,听说是个侏儒。”
“年纪据说有……四五十?五六十了。喜欢带恶鬼面具。据说本身就是恶鬼所化。据说那山庄本身就是匪窝,杀虐无数,山匪头子肯定不是什么正经人。”
梅梅:“?”
顾诚捏了捏疲惫的额角,挥手赶他,“别什么都据说。眼见为实。”
手下讪讪闭嘴。
顾诚:“等等,怎么只有你?顾魏呢?”
手下一顿:“……手下不知。”
顾诚叹口气,老头子也不知怎么想的,将顾魏派来跟着他。死脑经的二愣子,唯二两个优点,忠心,武功高,其他一无是处。
让他绑个人都能把自己绑丢。
哦,对了。他老头之所以尤其的特别的喜欢顾魏,是因为顾魏长了一张标准的硬汉脸。那眉眼鼻唇样样都长在了顾侯的审美点上。
不像顾诚,女气!
啊呸!
*
半夜,星子满天,上半夜暑气难耐,梅梅翻来覆去睡不着,到了后半夜终于迷迷糊糊要睡着了,忽听外头传来不正常的动静。
她敏锐如猫,悄悄爬起了身。夜风似乎都沾染了风声鹤唳之感。
转过围墙,空旷的院子此刻站满了身着盔甲的士兵,人人手执刀戈,整齐划一,铁血之气扑面而来。
梅梅心中一咯噔,不由自主往后退去,踩到一片碎瓦。
有人将她捉住。
顾诚身着白色银甲,立于人前,夜月下,肤色冷白。不同以往的喜笑颜开,此刻的他眉眼锋利的吓人。唇线紧绷,不苟言笑。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煎熬着做最后的决定。
梅梅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顾诚,一时有被吓住。蹲在角落。太子看到,走过来,矮下身子,轻声说:“你好好的怎么不呆在屋子里睡觉,跑出来干什么?”
梅梅呼吸了两下,说:“太子哥,你们要打仗吗?”
太子紧锁眉头,一副受苦受难的慈悲模样,“我们也不想的,实在是没办法了,一粒米都没了。”
梅梅:“那怎么办?”
夜风很凉,时候尚早,太子愁肠百结的心忽然有了倾诉欲。他学着她的模样,往墙角一靠,幽幽道:“官逼民反。孤身为东宫太子,责无旁贷。曹家如此,不过是想逼我,定我个谋逆大罪。唉,若元弟可堪大任,这太子之位让了他又如何?曹家心狠,孤却不能为一己私欲与他们同流合污。事已至此,不若由孤来当这个千古罪人。”
梅梅听不懂,她只是怯怯的看向闪着刺目寒光的白刃,胆战心惊道:“那你打算怎么办?是要杀了屯粮的人吗?你们会攻打清风山庄吗?要死人了吗?”
太子仰头看向明月,凄然一叹:“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一直到天色破晓,忽而一骑绝尘,由远及近。
送信人兴高采烈,“太子,将军,顾老太君来了!”
“还带来了好多好多粮食!”
紧绷肃杀之气,猛然一松。
顾诚将头盔往边上一扔,副将捞住。
顾诚快步走下台阶,一把抓住信使:“当真?”
信使上气不接下气,被他勒得骨头都快断了,又是哭又是笑:“真的!老太君带了好多粮食!”
顾诚揉了他一把,“什么毛病!”转身就走。
梅梅拔腿跟上。
顾诚上马,身后小将正要跟上,梅梅一把扯住他的后腿,就要翻身上马,又被人拦住。
顾诚回头看一眼,大笑,其他人都跟着大笑了起来。
顾城又恢复了先头的嬉皮笑脸,歪着身子不正经道:“小丫头别裹乱,烧水造饭去!今天又是一场硬仗。是你火头军的硬仗!”
**
梅梅到底被拦了下来,心里烦躁难安,干了会活,又想通了,无论怎么说结果是向好的,暂且不要担心清风山庄被剿了。不过她这次肯定要找机会离开了,老在这儿不是回事。她有预感,朝廷不会放过他们。
梅梅跟往日一样,随着火头军一起劈柴挑水,就等着粮食来了,好做饭。
忽然城门口躁动了起来。大量的流民汪洋一般,涌着一列人马往前挤。
眼看着城门都被堵严实了,车马粮食进不来,开锅做饭的也是干着急。
梅梅大为光火,抄起铁锅铁勺,快速跑向城楼。
当!当!当!几声震天响。
梅梅扯着喉咙大声喊:“起开!起开!都还要不要吃饭了?你们堵在城门口都等着喝西北风啊!”
当!当!当!
“都不要抢着入城!今天所有人都有饭吃!都给老子退出去,腾个地啊!你们越挤越没饭吃!饿死了就不怨别人了啊!活该!”
顾老太君一身荆钗布裙,骑于马上,将门虎女,威风不减当年,蓦地乐了:“这谁家孩子?这么虎!”
作者有话说:
这章剧情要铺一下,女主下章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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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我的奶奶
“丫头,叫声祖母听听。”顾老太太有力的大手揉了梅梅一把,笑得见牙不见眼。
梅梅往后推一步,心里不确定的想:“这一家人都什么毛病,见人就胡乱认亲。”心里这般想,嘴里却甜甜喊了声:“祖母!”
这声“祖母”和“家人们”也没区别。
顾老太太高兴,冲她挤眉弄眼,翻找行李,拿出一把糖果,当即剥了一颗塞梅梅嘴里了。
糖果是稀罕物,普通老百姓哪吃得着。
梅梅有幸吃过,是黄大全从外头专门带回来孝敬叶善的。叶善爱吃甜食,总也吃不够的感觉。黄大全给她带了好多,她也只舍得给了梅梅两颗。
梅梅记得这个味道。甜味化在口腔,满嘴满心都跟着甜了,而后她鼻子一酸,将老太太手里的糖全抱在怀里,扭头就跑走了。
顾老太太笑看着她,顾诚也笑,屋子里的人都笑了,心情放松。
**
梅梅躲在堆粮食的草垛子后,无声的哭了,她想大娘子了。
她从来没跟大娘子分开这么久,她非常非常想她。
她感觉自己的自信和勇气快要消耗完了,没有大娘子做她的支柱,她就是个无人在意的小可怜,无依无靠,随时会被人丢弃,会死掉。
她情不自禁,呜呜的哭了起来。
等她哭够了,一抬头,猛地吓一跳。太子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也不说话,静静地站在一边。
“你是想家了?”太子语气温柔。
这份温柔让梅梅又想到了大娘子,她家大娘子一直都是这么温柔的。有了大娘子这层滤光,梅梅看太子都带了几分亲切,她点点头,“唔。”
太子:“你家在哪里?现在世道乱,出行不易,大家都分、身乏术,等这边忙完了,我派人送你回去。或者先给你家里人捎一封信?”
梅梅又不说话了。
太子体贴道:“你们是走散了?”
梅梅低着头:“嗯。”
太子:“你刚才哭是因为想你娘了?”
梅梅心头一软,糙汉子一般的小姑娘非常难得的露出了羞涩的神情。
太子颇为惊奇。
梅梅:“我家大娘子也跟你一般温柔。不对,她比你更温柔,她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温柔。”
太子被梅梅小孩子的用词弄笑了。然而,简单的词语表达了最质朴的情感,比那些文人大儒华丽的辞藻更能触动人心。
梅梅:“我亲娘生我的时候就死了,我没见过她。以前我常想,我娘死的时候为什么不带着我一起死。我亲爹……不说也罢。我家大娘子可好可好了。我好想她。我要去找她了。”
太子被她绕了半天也没明白:“你家大娘子到底是你什么人?”
梅梅捂嘴偷乐了会,像是有个小秘密急切的想跟人分享,又小心翼翼的生怕弄坏了什么似的。
“我家大娘子是我爹继室,”她说完这句又用力呸了一声,“他也配!”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太子被她搞得目瞪口呆。
梅梅又捧着胸口,小小声道:“按理说,我家大娘子我应该管她叫一声娘。”说完这一句,她就疯了,忽然站起身,一头撞上粮食,无声的犯了羊癫疯。
太子在心里已经默默勾勒出了一位慈眉善目疼爱子女的中年妇女形象。
梅梅控制不住颤抖的心,在粮食堆里发了疯。
要么顾老太说这姑娘虎呢,她没留神将垒好的粮食给推倒了。按理粮食那么沉,应是不容易推倒的。
有粮食砸下来,发出动静,守着粮仓的卫队过来了。
梅梅刚想喊一句,忽然愣住了,她快速跑过去,扒开其中一袋粮食,只看到稻草堆里裹的都是稻糠。
***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快乐总是短暂的,悲伤失望才是长久的。
顾诚现在特别能理解这句话。
他四仰八叉的仰躺在椅子上感受这个世界满满的恶意。
“本来还想让你们高兴一晚上,明天才说。”老太太面上装出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笑呵呵道。
太子:“姥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