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猗凡
“这些是……”顾世子显然不会认为这么多衣裳都是给自己的。
侯夫人当即挑出一件衣裳就往他身上比划,“唔,不错,这身好看。你快去,穿上我看看,还有这件,这件,不着急,都试试,娘给你参谋参谋看明天穿哪一身?”
顾诚惊异的睁大了眼,难以置信:“这些都是我的?”
侯夫人满心期待的笑:“儿子大了,当然要有几身好看的衣裳。”
这话说的就跟闺女大了,准备嫁人了似的。
顾诚受惊不小,绕着丫鬟小厮躲开他娘,说:“我是京卫营指挥使,明天有职责在身,我哪有资格挑衣服穿,肯定穿官服。”
侯夫人只当他不好意思,说:“那有什么关系,你往年还不参与护卫,那冬狩不还照样举办?”
顾诚:“往年我不去就算了,我真要去了,当然要以身作则。”
侯夫人沉不住气,翻白眼看他,“那你还朝画屏要骑装?你看,这骑装怎么样?娘专门找陈师傅订做的,针工坊的陈师傅,全临安城手艺最好的那位。你看这绣工,这针脚,还有这装饰的银片,多好看啊!”
顾诚自闭了,他向画屏要骑装,是因为……因为善善给他祖母他娘都做新衣裳了,他也想要。
至于为什么是骑装?话赶话啊!
他就随口一说,心里根本没抱希望。
现在,怎么就?
顾诚前后一联系,头皮一炸,不会吧?
“娘,我就只是去当个护卫,啊。没别的意思。您千万别给我惹麻烦,临安城的姑娘都跟我没眼缘。记住了啊,别跟其他夫人胡乱答应什么,到时候你可没其他儿子赔给别人当女婿。”顾诚一面说一面扶着他娘的肩膀推了出去。
小丫鬟小厮也跟着鱼贯而出。
屋内霎时安静下来。
顾诚看着被衣杆撑起的官服,背着手转了一圈,也没再管了。心里想着,以前我没搞清自己的想法,行事多荒唐都没关系。现在我已经明白我有喜欢的人了,那我不能叫她误会了。
这好看的衣服是随便能穿出去的吗?万一叫别的姑娘误会了,有嘴说不清。
他又回过味来,难怪祖母和母亲一直没参加过冬狩,今年忽然突发奇想,原来是打了这主意。善善肯定是误会了,才要跟去。难怪她那天要扔我雪球,肯定是生气了。早知道我就站那给她砸了。都怪我,回过神来太晚了。
要不然都不给她们去了,还省的惹出麻烦事。
现在懊恼已经来不及了。
顾诚瞄了眼官服,扯下来,手里一团,往边上一扔。不能叫善善认为我是这么肤浅的人。打扮那么好看干什么?孔雀开屏呢?
呵!
次日一大早,顾老太太、顾夫人都挑了光鲜的衣裳,打扮的干净整洁。然后她们眼睁睁看着顾城过来了,皱巴巴的官服,配一柄腰刀。表情严肃。
一点都不光彩照人,一点都不夺人眼球。
“奶奶,母亲,我先去宫里接贵妃娘娘,您和母亲等会让顾魏护送,到时候统一在东阳门汇合,一起前往皇家猎场。”他躬身行礼,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
侯夫人站起身,手不自觉的伸出:“不是,你……”就这样去了?也不打扮打扮?
老太太看不懂了,表情古怪,没出声。
直到顾诚走远,侯夫人急了,“娘,他什么意思啊?”
应嬷嬷不确定道:“吵架了?”
老太太默了默,一拳打在掌心,恍然大悟的样子,“哦!”
侯夫人:“怎么了?娘?”
老太太笑不拢嘴:“肯定是和人姑娘确定心意了。你想啊,他都有喜欢的人了,肯定不能打扮的那般招摇,给谁看啊?说不定那小姑娘今年都没参加冬狩。”
“哎呀,”侯夫人一声叹。
老太太:“就算参加了,也肯定打扮的特别低调普通。”
侯夫人捏住帕子掩了下嘴,她当年就是这情况,这话真说到她心坎上了。
婆媳二人大概都想起了当年事,一个暗自发笑,一个低头脸红,彼此心照不宣。
**
要说临安第一寂寞人,肯定非曹贵妃莫属了,宫内大小宴席就没有她不参加的。更何况像冬狩这样的大型求偶现场。
曹贵妃虽不能参与其中,但借机欣赏年轻男子为博得心仪之人欢心争勇斗狠,挥汗如雨,也挺热血沸腾的呀!
曹贵妃打扮的华贵雍容。早听说顾世子今年也会参加,临安的贵女们对他倾心者众,嘴里都说着希望他一辈子不婚不育,心里又巴望着能嫁进顾家的是自己。曹贵妃自认早已看透这群小妖精,一直期待着冬狩的来临,她那颗看热闹的心早就蠢蠢欲动,按捺不住了。
因此当顾诚一身寻常官袍来接她的时候,贵妃眯着眼盯着他看了好一会,起驾出行的时候,实在忍不住,“顾大人,你的弓箭呢?”
顾诚:“微臣是护卫,不参与狩猎,不用弓箭。”
“啊?”与期待不符,曹贵妃第一反应就是失望,她还记得当年顾城还是个半大小子时,是如何的嚣张跋扈,将一干权贵公子都比了下去,反而是他长大了后,就没见过他在猎场的飒爽英姿了。
失望过后,贵妃娘娘心里又涌现出诡异的快乐,嘻嘻,本宫就喜欢看年轻姑娘失望的样子,哈哈!
**
叶善今日是精心打扮过的,她长这么大,无论是前生还是今世,第一次这么盛装打扮。黄大全特意给找的精通打扮的娘子为她梳头上妆。眉心描了一簇火红花钿,眼角染了红,原本冷冷清清的一眼撇过来,勾魂摄魄。
胭脂口脂都是恰到好处的殷红。
陈寡妇忍了忍,终于还是说出口了,“善善,你这样打扮是不是也太惹眼了?”
叶善冷眉冷眼的对着镜子照,她对自己的美貌素来一无所知,闻言挑了下眉,“惹眼吗?黄大全,封一百两银子给这位娘子。”
梳头娘子闻言大喜,赶忙行礼道谢。这之后更是尽心竭力。
化好妆,又帮忙穿了毛茸茸的裙子,从里到外。发上再缀了毛茸茸的饰品。等她出门风雪一吹,原本的殷红淡去一些。
陈寡妇恨不得将自己之前的话吞肚里去,管它什么惹眼不惹眼,美人本就该这样!多好看啊!
从顾家去往东阳门刚好经过刘府,按照之前说好的,顾家马车顺便经过会把善善捎上。
顾家的马车快到刘府时有点堵。画屏爬出去,站在马车上,远目看去,过了好一会,转回身,大呼小叫道:“不得了,善善将自己打扮成女妖精了!”
顾老太太:“啊?”
叶善已由护院破开看热闹的百姓,上了顾家马车。
侯夫人打开车帘,顿住了。
她一直知道善善是可爱好看的,却不知道精心打扮了,是这般惊心动魄。
叶善上了马车,老太太也是目光一顿,直到叶善主动将手递过去,老太太才惊喜道:“一眼看去,我还当是仙女下凡了。画屏,你就胡说,哪里像女妖精了。”
叶善笑了。
画屏扭过头看她,“你看你看!不笑的时候像仙女,笑起来了像不像狐狸精?”
叶善身上的狐裘一看就很贵重的样子,画屏不自觉让开了些,不敢碰她,只眼珠子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瞧。
车内所有人都盯着她看,一时都没注意跟过来的梅梅。
叶善眼角余光扫了奶奶一眼,又扫向梅梅,心里很满意。
顾老太太又说:“手怎么这么凉啊?”
梅梅说:“我家大娘子在大门口等了半个多时辰了。”
老太太嗔怪道:“奶奶到了自然会等你。外头多冷啊,生病了怎么办?咦?梅梅,你也来啦!”
梅梅热情的叫了声:“老太太好!”
叶善管顾老太太叫奶奶,梅梅自然再不好乱叫。
叶善很满意梅梅的聪明识趣。
老太太也无异议,笑眯眯说:“你好你好!”
银烛忽然笑了起来:“我就说平日这里畅通无阻的很,今日怎么堵上了,原来是善善一早站在了门口。”
马车不紧不慢,到了东阳门,同各家或早或迟赶来的马车汇合。有的已经下了马车互相打起了招呼。或是暗暗打听起今年谁家都过来了谁。
因是冬狩,老人家一般是不喜欢的,大都是家里已成婚的兄嫂陪同。像曹六就是她兄长曹三陪同,童小姐也有二哥三哥陪着一起。不过今年别有不同,顾老太太都来了,许多家原本只想在家里烤手捂被窝的老太君夫人也都过来了。因此今年的冬狩尤其的热闹。尚未到地方,还在集合就已经闲聊起来,热闹非凡。
又等了半个时辰,贵妃娘娘姗姗来迟,不是她不积极,只是盛宴再热闹,她也只是个旁观者,要想制造存在感,只能摆摆谱,膈应膈应人。
京卫营的人并入大部队,沿途护送。旌旗招展。
顾诚骑着马装模作样的巡视,护卫安全。
沿途收获无数打探的视线,以及他经过时,车窗忽然被合上,少女娇羞的惊呼声。
顾诚目不斜视,女孩子们越是这样,他越是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冽。也有年轻男子忽然叫住他,引得家中姊妹发笑。顾诚一律公事公办的模样,反让这些男子不好意思。
终于到了顾家的马车边。说不在意,顾诚还是扶了下官帽,又不着痕迹的扯了扯衣上的褶皱。
“奶奶,娘!”他叫了声。
“少爷!”车帘掀开一角,画屏一张大脸将里头情景堵了个严严实实。
“路上颠簸,我来问问她们是否还好。”北风呼呼的吹着,厚重的车帘偶尔被吹开一点,顾城努力从那一点空隙往里头看。
画屏怕冻着里头的人,扯紧了车帘,开开心心道:“好着呢!我们载了善善一起,大家一起说话,一点都不无聊。”
顾诚心说:“我当然知道!麻烦你这张大饼脸能不能让让!”
画屏毫无所觉,忽然道:“少爷,你今天怎么也不打扮打扮?你这样真丑!”
这要不是家里养大的丫头,顾诚可以肯定,她的头已经没了。
“嗯?”画屏忽然动了下,让开了些,从里头伸出一只柔软的手,手里攥着橘子皮,手一扬,橘子皮逆风飞去,有几片打在顾诚身上。
画屏让开时,头顶着车帘,顾城一眼看到打扮的过于精致的叶善。
他一眼认出了她,又怕自己认错了人。
不,应该是他确信是她,不过是有些情不自禁,伸手一拉,将车帘扯了起来。
“呀!小诚!”侯夫人被冷风忽然一灌,缩了缩脖子,“冷。”
顾诚的目光在叶善脸上已经过了三遍,画屏抢下车帘,“少爷!你冻到我们了!”
顾诚怔怔的在马上坐正,忽然有些自惭形愧起来,“我今日的确很丑。”然后他就非常后悔没听他娘的话,没穿新衣裳出来。
唔,现在回去重新梳洗打扮换新衣裳还来得及吗?
何家的马车在后头,何不忆撑着一条胳膊将自己挂在车窗外,他戴了一顶帽子,将自己额头的伤口遮住,摇着扇子道:“是谁说参加冬狩有病来着?”
顾诚:“何不忆,你带新衣服了吗?啧,不行,你太矮了。”
何不忆无端被嘲个矮,气得胸口疼,叫骂:“你高你了不起啊!谁敢高攀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