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the上
她咬紧牙关:“臣妾不来了……”
帝王往后一靠,淡淡开口:“不会是想赖账吧。”
“继续来。”
*
前世今生的文凤真重合在一块儿,那张漂亮却异常冷峻的面庞,仿佛下一刻便会说出难堪的话。
辽袖心神失守,败局已显,她无力地放下手中骨牌,垂下眼睫,颤声说:“殿下,我输了。”
文凤真面色如常,多了一分净和冷,他抬起手指。
“输了,把你的新耳坠给我。”
辽袖一愣,这个人如此小气吗?连一枚耳坠都被他看上了,她平日素雅惯了,极少戴首饰,这副白玉耳坠还是宋公子送的。
文凤真嘴角略有嘲讽:“舍不得?”
辽袖叹了口气,她取下耳坠,眼角已沁出水红色,她抹了抹眼泪,好不容易得个喜欢的东西,还被他搜刮了去,她委屈极了,仍是细声细气地说。
“愿赌服输。”
她将耳坠放在桌上,任他处置,面庞晕着惭愧的淡淡绯红,抬袖间的甜香一缕一缕递送过来,这样娇气,恐怕连一句重话都禁受不住。
文凤真难得展颜一笑,将她的白玉耳环毫不在意地往后一扔,从七楼摔落下去,悄无声息。
“愿赌服输,很好。”
静默了半晌,窗外竹影簌簌,辽袖低着头,一滴泪珠挂在腮边摇摇欲坠,他竟然这么扔了,将她的小耳坠像扔废物一样丢出去。
文凤真推了一颗黑檀筹码给她,眼底意味不明。
“辽姑娘,倘若你以后想赌,还可以找我。”
她收了筹码,怯生生站起来,一抹袅袅娜娜的声音,消失在转角口,却传来了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委屈地忍着。
文凤真凤眸微敛,不就是只耳坠吗?至于哭得这么大声。
他扶住额头,脑海中蓦然响起了少女幼猫似的抽泣,又绵又软。
这些日子在梦里一直困扰的哭声。
她雪白娇嫩的脖颈容易泛红,又敏感,全是红印子。
“陛下……您真的不明白臣妾想要的是什么吗?您只是装作不明白罢了!”
“不要再拿您给不了的东西跟臣妾开玩笑了,臣妾也是人……”
谁是陛下?这个爱哭的人想要的又是什么?
文凤真面上携了愠色,瞟了桌上的骨牌一眼,目光落在她拿的那副骨牌上,停留许久,忽然一扫而落。
“哗啦”一声清响。
冯祥吓得战战兢兢,一块块将骨牌拾起来,不明白为何殿下赢了,却不太高兴。
*
冯祥来送了趟东西,一揭开盒子,躺着一对红榴石耳环。
他赔笑道:“今日辽姐儿伤心了,殿下赔给您的。”
辽袖闷闷地掩上盒子,不愿再瞧一眼,他以为这样便能收买她吗?她绝不会戴一次。
这几日街头小巷传遍了岐世子逼死良妇一事,都晓得他什么德行,御史那边列了老长罪名的弹劾状,只是奇怪,文官集团怎么忽然将目光放在岐世子身上了,故意跟他过不去似的。
愈到年下,街面越热闹,王府外停了一辆软轿,宋搬山特意来接辽袖。
请示过老祖宗后,一大早辽袖便出去了,鹅黄围领松松地系着,雪白狐裘毛茸茸,眼尾鼻头微红,整个人冰雪清甜,神态宜人的娇憨,打扮得怪漂亮。
宋搬山陪她去鹿门巷看了门脸儿,两个人又吃了小馄炖,买了新胜、绢花、灯笼……一些市井小玩意儿。
他虽是高官之子,一点架子也没有,做事又利索,难得可贵的是一心讨好她,没有半点儿让她不安。
夜里挂上高高的大红灯笼,她才回来,携了风雪气,面上仍是笑意,一主一仆两个人语笑盈盈,她手上还拿了把新油伞,点缀朵朵绿梅。
这点笑意落在书房中一双凤眸眼里,有些晦暗不明。
文凤真站在窗前,腰杆极直,随意地将书卷放下。
不用他问,冯祥奉茶的时候便小心翼翼地说:“辽姐儿今日一大早就出去了,玩儿得很高兴呢。”
他不言不语,室内顿时冷寂了一分,良久,才淡漠地启口。
“不像话。”
冯祥顺着话茬:“毕竟辽姐儿是寄住在王府里的,还有婚约在身,虽然得了老祖宗授意,跟一个外男出去一整日确实有些——”
冯祥颤颤巍巍一抬头,这一整天,自辽姐儿欢欢喜喜地出门后,殿下手里的书页就没翻过一面……
*
陆稚玉看过了老祖宗的信,嘴角不自觉扬起。
婢女点了盏灯,问道:“小姐看了什么这样高兴。”
陆稚玉淡淡地将书信收起:“下个月元宵,咱们去首辅府赴宴,老祖宗特意吩咐了要我和她坐一桌,叫爹爹一块儿商量日子,是按老王爷的遗书呢,还是请皇后娘娘直接赐婚,今年就把日子定下来。”
“这是好事呀,小姐您终于心愿得偿了!”婢女眉眼弯弯。
陆稚玉拿起剪子,剪了一下灯花,神情温柔:“只要能看着他,我心底就很高兴了。”
她忽然想起什么,不易察觉地蹙眉。
“听说那位辽姐儿今日同首辅家公子出去游玩了一整天?她不是已经定亲了吗?”
婢女笑道:“那可不是。”
陆稚玉轻声说:“可惜岐世子被禁足在家,连他的未婚妻跟人跑了都不知道,真是丢尽颜面,倘若有人能告诉他便好了。”
婢女眼珠一转:“只怕岐世子要疯得厉害呢。”
婢女又小心地问道:“只是小姐,那辽姐儿身份低微,咱们何必对她未雨绸缪。”
陆稚玉心思敏慧,读过许多书,自小在宅院中耳濡目染,她放下剪刀,一双瞳仁不动声色地望向了婢女,眼神幽晦。
“你根本不懂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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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辽袖躺在软塌上,窗子外一枝绿梅萼叶颤颤,瓦楞白得刺眼,她柔软的轮廓隐没在黑暗中,迷蒙不清。
手心摩挲着一枚黑檀筹码,他给的。
文凤真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本来安稳睡了好几日,又因为这枚小小筹码心烦意乱。
夜里做了噩梦,泪珠慢慢滚落在粉腮,她一对羽睫饱沾泪水,睁不开眼,紧张得揪紧了枕巾,葱指掐得泛白。
前世时值酷暑,年轻帝王坐在案前,一对凤眸流转生辉,携了探究意味。
“袖袖,他们说你不肯进宫。”
辽袖双手抱膝,轻声说:“我没名没分,从哪个门进,都不合礼统。”
良久,他自顾自落下一声轻笑:“难怪,他们说的是真的。”
辽袖抬头:“他们说什么?”
文凤真的语气意味不明:“朕方才听宫人们议论,你想做皇后,是不是?”
他一面试探,一面给她喂消暑的梅子碎冰。
始料未及,她倏然哭着将口里的冰块一下子吐出去,第一次忤逆他,冰块砸在年轻帝王的嘴角,他雪白漂亮的侧颜多了几分冷戾,凤眸底戾气乍现。
陛下的面色好可怕,冷静沉着,深湖掀起巨澜之前的征兆!
她眼眶微红,倔强极了,哽咽道。
“陛下,不要再拿您给不了的东西跟臣妾开玩笑了。”
他对待高门嫡女儒雅随和,正人君子,她都不知道他有那样斯文的一面。
辽袖睫毛轻颤,她只是想有个家,不用再寄人篱下看人脸色而已。
白日,二小姐文至仪来送食盒,一碟腌春笋、酒酿蒸鸭、清炖乳鸽……
“辽姐儿你夜里睡不好,就是因为吃太少了,你瞧你小胳膊小腿,瘦得不得了,来了府里,就当作你自己家里,平日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吩咐厨房,谁为难你,便是跟我过不去。”
辽袖嘴唇微牵,乖巧地点点头:“我晓得。”
二小姐抚住了她的手:“你可认识宁王殿下?”
辽袖睫毛微颤,她听过这个名字,前世也见过这个人,宁王年轻,身为皇后嫡长出,原本该入主东宫,因为老皇帝迷信二龙不相见的说法,临到死了他也没做太子。
文凤真篡位的雪夜,宁王万箭攒心死于城下。
她曾对这个执意不降的殿下,生了一丝怜悯之心,在他的尸身上披了一件衣裳。
辽袖没有令人察觉出异常,轻轻摇头:“未曾听过。”
“咦?那可真是奇怪了,这次弹劾岐王世子的人里,也有宁王殿下,而且我听说……他一直未曾立王妃,近日又在打探你的消息,我就很奇怪,辽姐儿你养在深闺,他是如何知道你的。”
辽袖笑了笑:“或许是弄错了吧。”
二小姐指了指自己的眼眸,清亮得倒映出辽袖的面庞。
“你上回找的陈大夫,果然很好,年幼时从马上落下来,我以为这一辈子都看不见了。”
辽袖问:“你能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