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娘不想上位 第69章

作者:the上 标签: 重生 宫廷侯爵 穿越重生

  入宫之后,吕太医告诉她已经可以生育,她出神了一个下午,最终命雪芽从宫外为她寻觅避子药方。

  吕太医不敢背这样杀头的罪,在一次为她请脉过后,他察觉出异常,当夜为了明哲保身,请辞回了老家。

  她只是不想……再生一个孩子沦落在世人的目光指点中了……

  *

  苏姑姑眼角每一条纹理皆蕴了笑意,她一双手拂过少女纤弱的腰身,道。

  “姑娘不必怕,一定有很多人说过,你跟你娘生得像,原本不是我该说的,宫里头都明白,陛下精神不振,就想见这张脸一面……”

  苏姑姑的话在耳边忽然模糊。

  辽袖转过头,一眼瞥见窗子外,春光正好,文凤真一身白袍,从书房出了花壁,径直往厅堂过去。

  他身后跟了一拨奴才,灿灿天光下,花影重叠在他白袍一角。

  他走得很快,目光没有片刻驻留。

  不经意地扫过这间屋子一眼,也很快转回去。

  辽袖松了口气,回过头,对苏姑姑露出了笑容,心头一块石头轰然落地。

  文凤真倒是信守承诺,再也没出现在她面前。

  她清楚他的性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样轻易放过了她,或许是自觉颜面有失。

  于他而言,不过一个女子而已。若他能想开,自然再好不过。

  辽袖一想到与宋公子的婚事,抚着刺绣上的嫩萝藤枝,眼底清亮,心头生出暖意。

  等成婚后忘却前尘,就不会再做那些噩梦了。

  过了酉时,天色将沉,拉了片片乌云,地气闷热,蛇虫鼠蚁耐不住爬出来,眼见一场暴雨要来。

  宋搬山同她一块儿慢慢走在外廊青砖面上,嘴角一牵。

  “刚好,我在宫里可以照应你。”

  辽袖抬头:“宋公子也会进宫吗?”

  宋公子低垂眼帘:“惊蛰过后,地气大动,陛下病情反复发作,原是不召外臣进宫,可是为预防出事,崔拱那边传了旨意,让我们内阁的几个人,轮流在西暖阁值房里值守。”

  其实这是皇后的意思。

  宋搬山说得很委婉,陛下的身子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哪怕原本好好的,也要被妖道吴衡折腾得不行了。

  成日进补些来路不明的药丸,面色红润得诡异。

  皇后是怕他驾崩了,朝廷乱成一团,奸人趁机作祟,篡改遗诏。

  因此她让宋搬山在西暖阁值守,目的就是为了占得先机,为宁王殿下登基铺路。

  其实,皇后曾经建议宋搬山,让他求辽袖一件事。

  陛下被妖道蛊惑得昏头昏脑,没人能劝,只要辽袖劝一劝陛下,说不定陛下会听。

  但是宋搬山不愿将她牵扯进朝堂之事,回驳了皇后姑母。

  他望着身旁的小姑娘,她是未来的妻子,只希望她一双眼眸永远天真无忧。

  宋搬山牵起轻松一笑,忽然伸出手掌,握着一截浅绿色软绸发带。

  他说:“辽姑娘,我每日上朝的时候,轿子经过小东市,百货云集,锦绣繁隆,总是瞧见这条绿绸发带,挂在店里,曦光映照得清清爽爽,还以为是根小竹子,你常穿蓝色衣衫,与这个应当相配。”

  辽袖接过这根绿绸发带,双手微弯,系在自己乌发间,柔软垂坠。

  她眼眸闪着熠熠光辉,轻声细语:“多谢宋公子。”

  宋搬山眼帘不自然地落在别处,心里十分欢喜,他想:若是每日清晨起来时,也能看见这根小竹子该多好。

  辽袖忽然拿出一个荷包:“我也有东西要送给宋公子。”

  荷包上绣了一座小青山,针脚细密,是她亲手缝的。

  上辈子文凤真逼她给织一个剑穗。

  她织了一只小老虎,走线歪歪扭扭,两只眼分得太开,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扔在他怀里,她恹恹地便要睡了。

  上辈子练好的针线功夫,如今愈发熟练了,连她自己也没想过,这回绣荷包时这样得心应手。

  宋搬山有些诧然,又十分惊喜:“既然是辽姑娘绣的,我一定好好保管。”

  辽袖低下头,耳垂被晒得泛红,嘴角微微抿起。

  *

  在宫里水州二楼一间宽大的厅堂里,宴席刚刚开始。

  衣裙繁复的宫人迤逦而行,一切美景似画屏,酒气馥郁,两旁池塘早荷白灿灿,热气催生得早,碗口大一朵接一朵。

  百盏宫灯次第点亮,照得如同白昼一般,夫人们穿了诰服,在二楼赏灯。

  辽袖坐在老祖宗右手侧,透过一层帘子,望见席面上来了宁王殿下等其余几名皇子。

  宁王瞥过她一眼,目光停驻,谦和一笑,她有些手足无措,回以一笑,随即低下头。

  再次抬起头时,见到内阁几名大学士中,站着她的未婚夫宋搬山。

  他腰身极直,哪怕一模一样的红色官服,穿在他身上脱俗一截。

  他并非那种清高绝尘之人,相反,平易近人,笑容和善,既有仁心,又有自保的城府,与同僚相处得极好。

  辽袖低头,抿了一口薄酒,烛火跳跃下,心里也很高兴。

  朝廷的诰命夫人都在内堂,首座却只来了张贵妃。

  据说皇后身体不适,各别人心照不宣,只怕皇后依然被软禁着。

  过不了多久,小太监纷纷往外侧头,心急如焚。

  哎!陛下迟迟未来,出什么事了?

  席间有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众人揣测不一,陛下是不是病情又发作了。

  张瑕快步走到崔拱身旁,低语询问:“崔掌印,你可知道陛下的情况?”

  崔拱额头渗出密密汗:“陛下中午还好端端的,用过点心后,头疼欲裂,大发脾气摔了一地瓷盘,宣了吴衡去服侍,事发突然,病情紧急,连淮王殿下也一块儿召去了。”

  *

  青烟氤氲法器琳琅,在一声又一声悠长的磬钟声中。

  皇帝慢悠悠睁开眼,吞吐纳息,一手掀开明黄缎子,将一颗鸡血石似的药丸摩挲在指尖,开口。

  “怎么跟上回的药不一样。”

  吴衡正颤抖着要开口,文凤真已拦过了他的话头,眉眼微敛,淡淡神色,无法窥知到任何情绪。

  “回陛下,紫阳丸药效过于猛烈,吴衡又调制了新的丹药方子,跟之前的一样,都是固本培元之用。”

  皇帝抚了抚眉头,开口:“上回的药就很好,我用后觉得元气大振,还得是这个药,不许换。”

  皇帝手捻佛珠,一双目光压在文凤真身上:“你真的知道朕想要什么?”

  文凤真长睫微垂,开口:“陛下放心,您要相信道长的话,只要一心问道,修福缘善果,一定会得偿所愿,得修来世。”

  他语气极轻,绵缓徐徐,极轻易入了人心。

  皇帝抚膝,笑了几声,阴冷地盯着他:“哈哈,好,你跟你爹不一样,满朝文武都找不出像你这般的忠臣,朕信你!”

  退出了殿门,文凤真站在夜色下,百层台阶前,止住了脚步。

  吴衡正瑟瑟发抖,庆幸着又哄骗过一劫,保住了小命。

  文凤真声音淡淡,“吴衡,你在道观这么久,真的听说过前世今生吗?”

  吴衡转过身,见到文凤真面无波澜,神色如常,却问出这样的话,着实令他大吃一惊。

  文凤真出了名的不信神佛,尤其瞧不起他这样的道士,他这个问题是何居心呢?

  吴衡眼珠一转,笑道:“前世今生这个说法是有的,陛下今生一心修道,积德行善,来生一定会修得自己想要的善果。”

  文凤真嘴角牵起嘲讽,他抚了抚腕珠,这是从法隆寺再求来的一串,却不再是她送给他的一串。

  他吐落两个字:“蠢货。”

  吴衡一惊,心头忐忑不安,紧张得汗如雨下,文凤真的目光似乎将他整个人看得不能再透。

  文凤真睨了他一眼,眼底不耐烦甚至到不屑,明明望着他,却仿佛目空一切,视一个人如最不起眼的蝼蚁,嘴唇轻轻开启。

  “天道自私自利,怎么可能给一个人重来一次的机会,除非,付出了难以承受的代价。”

  皇帝年轻时从最危险的夺嫡之争中成为最大赢家,开拓疆域,他英明一世,聪敏多谋,怎会不知丹药于身体无益。

  “甚至,他知道长久服用丹药是一味拖垮身子的毒。”

  “宁肯服毒,也希望在幻觉中见到再也无法见到的人。”

  “是他太过懦弱无能,才将希望寄托在来生。”

  文凤真缓缓将目光收回,不顾吴衡膝盖瘫软,冷汗涔涔,他眼底冷漠至极,风雪覆盖,一字一句嘲讽至极。

  “你知道吗?你之所以能活到今日,不是你骗过了陛下,而是陛下愿意自己骗过自己。”

  文凤真目光异常冰冷,懦夫才会寄托来生。

  而他永远攥住自己想要的一切,不择手段。

  *

  水州送来繁密清脆的管弦乐声,文凤真身后跟了清贵的世家子,一路有人替他拂开金光细密的帘子。

  众人纷纷起身:”见过淮王殿下。”

  他身姿峻拔,比寻常文弱的世家子多了几分清直,肤光冷白赛雪,光这两点便足以令人挪不开眼。

  下颌线精致,鼻梁高挺,一双凤眸流转生辉,生得极有攻击性的好看,翘起嘴角,却如初雪融化,薄薄的一层霜沿着檐沟淅淅沥沥。

  他微微一笑,抬手,客气有礼,眼底疏离至极:“陛下已经没事了,换了衣裳便过来,诸位无须担心。”

  众人松了一口气,纷纷落座,文凤真眸光淡淡一瞥,不经意地恰好捕捉了她的身影。

  一层锦绣帘子里,她落座在一群诰命夫人之中,懂事乖巧,讲话轻声轻气,调子软软的,一扯开笑颜生动鲜活。

  诰命夫人们拉着她的小手,聊起的却是——她跟宋搬山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