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仙女人设,纵横诸国 第72章

作者:朱万贯 标签: 穿越重生

  尽一位贤君的嘱托,纵使身死,亦值。

  宋王将自己所能安顿的事,一一做完,而后便挥袖令这些臣子退下。王畿何其之大,数百年的积累,想要令无辜的人尽早离去,却也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做完的。

  那些注定要离去的人,路也同样不好走。

  随着臣子们的退去,宋王望着空荡荡的、连光线似乎也被尽数遮掩的殿内,神情有一瞬的怔然。

  他终究还是有负宗族与众臣的殷殷期盼。

  目光所及之处,满室寂然,对着暮气沉沉的王宫,宋王反倒笑了,只是不知是释然多些,还是自嘲多些。

  事到如今,他已尽了一位君主所能做的一切,平心而论,他不再亏欠宋室,也不亏欠任何一个对他寄予厚望的臣民。

  他唯一的遗憾,是不曾亲手将自己雕刻的木梳赠予诸萦。

  即便明知两人有缘无份,他为宋王,她为神女,所隔甚于巫山,注定无法在一起,但至少他也想说出心悦二字。

  王畿中的少年男女,常以木梳发簪定情。

  若二人他日能喜结连理,那么行礼那日,木梳便会亲自用在女子的发上。

  为女子梳妆的人,则会高声吟唱:

  “一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二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有头又有尾,此生共富贵。”

  情意缱绻,执手白头。

  宋王的手下意识的摩挲起了袖中的木梳,自那日分离,木梳便一直被他随身带着。

  他觉得喉中有些酸涩,面容却浅浅的笑了,也好也好,既然他注定要死,何必与人有所纠缠。

  从前,他盼望着诸萦能与他情意相许,但到了此刻,却改变心意,庆幸自己未曾将木梳送出去,也未曾表明心意。

  与其令诸萦知晓一位情谊深厚的人离世,他更希望,自己能如一位陌路人,他死也罢,都莫要让回忆中笑容灿烂的女子有一丝惆怅。

  无缘无份,如此甚好。

  明知诸萦是神女,宋王却希望,她不必有一瞬低眉,一声叹息。

  宋王慢慢的走了出去,望着底下巍峨古朴的建筑,神色渐渐收敛,他还有许多事未能做完,即便倒下,亦不能是此时。

  他强忍喉间的痒意,命寺人准备撵车,去往王姬訾善的寝殿。

  疏散庶民,带走贵族们世代累积的财物,宋王相信那些官吏们能做好,但他如今最为担忧的是自己的妹妹訾善。

  她不但是宋国王姬,身份尊贵,容貌也甚美。若是往日,宋国第一美人的虚名,仅是为她锦上添花,但若是他死了,那这样名头只会令訾善沦为一件礼物。

  更为严重些,若是宋国亡了,那么訾善恐怕连礼物都做不成,而是成为受人轻贱的玩物。

  作为兄长,宋王纵使一心向死,以全宋国风骨,却绝不能让自己的妹妹在他死后遭人欺凌。

  宋王挥了挥手,让寺人宫婢们不必行礼。

  他大步走进殿中,訾善正坐在铜镜前,揽镜自照,铜镜中倒映出来的女子面容极美,却容色愁苦,但的的确确有如水般温柔姿色。

  宋王知道,他的每每訾善,也在为宋国如今的困境而苦恼。

  宋王的到来,纵使那些寺人宫婢们不声张,王姬訾善也察觉到了不对,她转过身望向宋王,神色中透露了两分惊喜,一下就冲淡了原本的哀色。

  “王兄!”

  面对妹妹瞬间欣喜起来的神情,宋王也不自觉柔和了眉眼,“嗯。”

  “王兄今日怎么有闲暇来看善儿,国事可还烦忧?”面对宋王这位唯一的嫡亲兄长时,訾善的双眼都时不自觉弯着的,原本如水般柔和的面容都活泛了起来。

  提及国事,宋王的笑容淡了些,但很快就状若寻常,挥退了在一旁侍候的寺人宫婢。

  直到殿内安静下来,宋王才在訾善的面前做了下来,他端详着妹妹日渐出众的面容,为了安抚妹妹,明明脸上还带着笑意,但神色却是黯淡的。

  “善儿,余城来日或许会成为宋国新王畿,你殿内若有喜爱,或是用惯之物,可早些备好,不日便往余城去罢。”

  王姬訾善原本泛着笑意的脸,一下黯淡,她大抵知道宋王的意思了,连日来,王畿的朝臣吵吵嚷嚷为的不过是此事。

  若是王兄会同她一道去余城,便不会用这样的口吻同她说话,仿佛下一刻便会天人永隔一般。

  王姬訾善的神色时掩饰不住的哀恸,却愈发衬得她姿容若雪,楚楚动人,“王兄,我不走,您是宋国的天子,我又何尝不是宋国的王姬?

  您若要守城,善儿身为王姬,亦不敢苟且偷生。”

  宋王叹息一声,訾善知道他要说些什么,反倒是难得不合规矩的抢先开口,“再不济,您便将我嫁予齐王,他往日不是愿奉十城迎娶我吗?我嫁,让他出兵成不成?”

  王姬訾善能被称作宋国第一美人,容貌自然不凡,她这般泪眼婆娑,若换作寻常的诸侯,恐怕已经倾尽珍宝,只愿求她一笑。

  宋王伸手,摸了摸訾善布满珠翠的发顶,神色间满是兄长的慈爱关怀,“齐王年过六旬,昏聩好色,孤怎会将自己的妹妹嫁给这样的人。善儿,你是孤的王妹,是宋国的王姬,你应当好好活着。

  孤可以为宋国而殉,你不行,来日做王姬也罢,混入寻常庶民间,平安度日也好,孤总归期盼你此生安好。”

  宋王没有说的是,在宋国仍旧屹立在天下间时,齐王自然愿意花大代价娶她,可齐王同样知道,若是宋国亡了,他甚至不必将訾善迎娶为王侯,哪怕做一个身份卑贱的奴仆,也不必担忧。

  訾善之所以能被众人求娶,未必时因为她又多么美貌,引来众人的敬畏,仅仅因为她是宋国的王姬,背后依靠着宋国。

  否则,姬妾与女娃馆中,何曾少了貌美之人。

  但这样残酷的真相,王姬訾善未必能明白。

  也正是因此,宋王才会如此费尽心思,想要为訾善求一个安稳的来日。

  他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复又看向訾善,做出了决断,“善儿,你去卫国罢。”

  ……

  没人知道宋王那日究竟对王姬訾善说了些什么,众人只知道,当宋王离开王姬的宫殿后,王姬的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甚至等不到陈国将王畿攻破,就香消玉殒。

  寺人宫婢间,不免有了流言,称宋王有意将王姬嫁予齐王,齐王年迈昏聩,王姬惊惧之下,旧疾复发,这才没了性命。

  但究竟如何,无人得知。

  而随着王畿内日益紧迫的氛围,这些轶事也渐渐无人提起,众人所担忧的,无非是自己的性命。

  那日宋王令臣下们带着自己的家族尽早离去,并随庶民们弃城,不做强留,但没料到,即便到了陈军兵临城下之际,仍旧又许多人选择了留下来。

  留下来的人中,有世代侍奉宋国王室的贵族,有重诺轻生的游侠,甚至还有那些曾经在王畿的街头巷尾,宣称宋王仁善,对宋礼多有推崇的庶民们。

  他们虽然位卑,却知廉耻,重情意。

  在宋国的城门被攻破的那一刻,无数人携家带口,或是自缢,或是投水……

  城内不闻哀声,唯有气节。

  城中的水井,十口有九口投了人,湖面尸身累累,尽是殉国的贵族百姓。

  他们的确知教化,在这个礼乐崩坏,不知廉耻的时代,总有人还存有古风,忠贞重意。

  陈军破开的何止是宋国的城门,更是尔虞我诈、无所不用其极的卑劣开始。

  而当陈军涌进王畿时,站在九重宫阙上的宋王清晰的看着这一幕。

  九,本为极数,天子可居。

  但礼乐崩坏之后,诸侯也僭越的建起了九重宫阙。

  此时此刻,宋王站在象征天子的九重宫阙之上,身后整齐的摆列着九鼎,无一不是天子威仪。

  他早就换好了十二旒冠冕,纹满精湛刺绣的朝服,一身气势,威严而不可犯。

  宋王没有犹豫,抽出天子剑,于脖颈间自刎,鲜血很快溢满了天子剑,将这个原本仅是礼器的青铜物件映满了时代倾颓的厚重悲哀。

  他倒下时,尚有一丝清醒,无意识的摩挲了一下深深藏于袖中的木梳。

  那是他未曾送出的东西,更是一份不曾说出口的心意。

  既然注定无缘,他以身殉国,成全宋国的礼义风骨,她居于高台,如明月般不可侵犯。

  如此,甚好。

  作者有话说:

  其实我犹豫很久了,之前删删改改好几次,所以拖到今天才发,最终还是决定为宋王安排这样的结局。

  比起耗费一生,最终也未能使宋国重回昔日荣光,亦或是强行让宋国残存,或许这样会更适合。

  宋国终究会亡,便令宋王全了宋国最后的一丝礼义风骨,而非以一些可笑的典故亡国。

  最后的最后,因为宋王的死确实十分意难平,我在问过其他人之后,决定写宋王的番外,希望番外中能得到圆满。

  因为这本文的确快完结了,很多咕不喜欢感情线,或者对男主是谁有争议,所以我想来想去,最终决定,正文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在一起,番外有。

  大概除了正常的后续番外,还会有宋王和桓珩各自的感情线番外,到时候我会提前标注好,想看女主独美的,可以跳过这两块番外,而想要哪个作为男主的,也可以选择性观看。

  希望这样能最大程度让大家满意!

第114章

  远在海外的诸萦,有一瞬的恍惚,但很快就被旁边的孩童吸引了注意力。

  她一来到这里,就发现这里正发生瘟疫。

  因为瘟疫并不会伤害到她,加上她因为出现的方式特别,虽然两边语言不通,但也仍旧被这里的人当做了神灵。

  许是原先在卫国假扮神女有了习惯,眼见这里的人陷入困苦,她犹豫了许久,还是决定留下来,帮他们渡过这个难关。

  或许时因为时代不同,历史不同,诸萦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如今到底是在海外的哪一处,但这些人生活在丛林密布之中,活的甚至比不上诸侯国中的庶民。

  至少在她来到这个时代之前,诸侯国的庶民就已有可以蔽体的衣物,掌握着耕种技术,有许多辅助的农具,亦有钱币等物。

  但她来的这个地方,人们大多用兽皮与树叶遮羞,女子来经时,则随意留下,再用树叶枝木刮除干净。

  他们甚至连保存火种的方法都不曾知晓。

  如若按照真实的历史发展,即便是海外,也应该有足以媲美诸侯国发展的文明。诸萦猜测,她应该是运气不好,所以到了一个文明还未能发展起来的地方。

  犹豫再三,她还是决定留下来,帮他们度过这最为艰难、连野兽都能对他们造成威胁的时期。

  至少教会他们如何织布,耕种作物,蓄养家禽,并且建造屋宇。

  而刚刚,则是一位得了重病的孩童,被父母带至她的祭坛前,希望能得到神女的赐福。

  诸萦也是在那时候感觉到了心神恍惚,她隐隐觉得是发生了什么事,但却又说不清楚这样的缘由。

  直到重新苏醒的孩童引起了她的注意力,她一边按捺下心神,一边想到自己或许可以命人再去监督他们建的屋舍是否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