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太子是我前夫 第136章

作者:八月于夏 标签: 情有独钟 重生 穿越重生

  萧馥一把抢过那画像,望着里头那稚嫩的与启元太子有七分相似的少年,渐渐变了脸色。

  顾长晋站起身,捞过桌案上的茶壶,揭开壶盖,从袖口里取出一颗药,丢入壶里。

  接着又从桌案上翻起一个茶杯,慢慢斟满。

  “郡主要我莫要忘了杀父仇人,还曾逼着我起誓,他日定要为父亲手刃仇人。今日,我该履行我的誓言了。”

  萧馥从画像里抬起眼,盯着那茶杯,脸色铁青,她已经猜到了那是什么药了。

  三更天,定然是三更天!

  画像从手中脱落,她攥紧轮椅上的木轮子,往前推动半寸,可下一瞬,她忽又松开了手。

  便是她趁顾长晋不备,闯出这小佛堂又有何用?

  这孩子是她亲手教出来,他的手段她难道还不清楚?

  整个大慈恩寺都在他掌控之下,她身边的人不管有没有背叛她,都被他控制住了。

  她逃不了。

  巨大的绝望过后便是视死如归般的平静。

  这一局是她输了!

  耗费了二十多年的光阴,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就为了给启元太子报仇,为了将他的儿子送上帝位。

  现如今却发觉这些全是虚像!

  “呵呵呵!”

  “哈哈哈哈!”

  萧馥忽然低头笑了起来,她笑得肩膀剧烈颤抖,笑到最后甚至开始痛苦地咳嗽起来。

  顾长晋冷眼看着。

  一阵摧枯拉朽的咳嗽声之后,萧馥面上的神情已经恢复了平静。

  “这杯‘三更天’我喝。”她望着顾长晋,一字一句道:“安嬷嬷和张妈妈,你给她们一个痛快。”

  顾长晋未置可否。

  只缓缓行至窗边,在牖木上“笃笃”叩了三下。

  片刻后,常吉将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男子丢了进来。

  那男人眼睛蒙着布,整个人蜷缩在地上,抖若筛糠,嘴里念念有词,状若疯癫。

  常吉十分嫌弃地扯下他眼里的布,踹了他一脚,道:“滚过去!”

  谭治睁开眼,看到顾长晋与萧馥,面色先是一怔,旋即又是一喜,还当是他获救了,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朝顾长晋磕头:“少主!”

  磕完头又爬向萧馥,双目含泪哽咽道:“郡主!”

  “别过来!”萧馥嫌恶道:“离我远一点!”

  谭治一愣,手撑着地面,满面胡茬的脸糊满了涕泪,他望着萧馥,迟疑地又唤了一声:“郡主?”

  萧馥却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抬眸望着顾长晋,道:“让他滚!”

  顾长晋继续翻开一个茶杯,斟满。

  “两杯‘三更天’,郡主挑一个人陪你罢。谭治、安嬷嬷、张妈妈,你想要谁陪你?”

  萧馥抬起眼。

  顾长晋端起茶杯,温和笑道:“郡主若是下不了决心——”

  “让谭治陪我喝。”萧馥打断他,毫不犹豫道:“你给安嬷嬷与张妈妈一个痛快!”

  顾长晋“唔”了声,望向谭治:“郡主挑中了你,喝下这茶,死后你将以夫妻之名与她合葬。谭治,这杯茶你喝是不喝?”

  谭治还未及开口,一边的萧馥面色已经怒吼道:“顾长晋,你敢!”

  谭治怎配与她同葬?不过一个低贱的商人,他怎配!

  谭治望了望萧馥,又望了望顾长晋,像是想明白了什么,“少主,我儿闻溪呢?”

  顾长晋慢条斯理道:“清溪郡主身体抱恙,此时正在由皇后娘娘照料。”

  闻言,谭治浑浊无光的眼珠子一寸寸上抬,望着萧馥那布满愤怒与嫌恶的面容,干涸脱皮的唇缓缓扯出一个笑:“小的愿意陪郡主喝!”

  谭治上前抓住一个茶杯,将里头的茶水喝尽,又抓起另外一个茶杯,趁着萧馥发怒的瞬间,将那杯茶水灌入了萧馥嘴里。

  “郡主莫怕,不管去哪儿我都陪你!”

  茶杯“哐当”一声掉落在地,顾长晋掀开布帘,往外行去,静静立在门外。

  小佛堂里的怒斥声没一会儿便消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凄厉的痛吟声。

  中了“三更天”的人,将会疼到连自刎的力气都无,只能在漫长的痛苦里一点一点感受着生命的消逝。

  顾长晋面无表情地听着。

  他知道很疼。

  曾经那姑娘也这样疼过。

  所以,好生享受这份疼痛吧,前世她遭过的罪,你们全都要受一遍。

  阴云密布的天放晴了片刻,很快又下起了鹅毛大雪。

  入了夜后,紫宸殿掌起了灯。

  容舒躺在榻上看了半个时辰的画本子,待得竹君进来催了,方熄灯睡去。

  睡至半夜,也不知为何,忽然就醒了。

  她抱着个月儿枕,茫然坐起。

  今个她没留灯,整个内殿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清。

  倒是外殿留了盏灯,薄薄的灯光照着棉布帘子,在底下的缝隙处落下一条细长的光影。

  容舒偏头望向布帘,见那条本该敞亮的光影暗了一大半,抱着月儿枕的手忍不住一僵。

  “顾长晋?”她的声音又轻又软,梦呓一般。

  静坐在外殿里的人却听见了,喉结轻一抬,“嗯”了声,道:“是我,莫怕。”

  容舒自是不觉怕,只觉得困惑。

  他今晨离去时,还道最早也要明日方能回京的,怎地这大半夜的就回来了?

  忖了忖,容舒拿过一盏银嵌玉宫灯,缓步走过去,挑开布帘子。

  男人同先前一般,静静靠坐在墙下。

  容舒挑开帘子之时,他侧头抬眸,沉默着望向她。

  良久,他哑着声道:“结束了,容昭昭,都结束了。”

第一百零五章

  “结束了, 容昭昭,都结束了。”

  薄光拉出一层光纱,轻轻罩在男人深邃的眉眼里。往常那双寒潭似的眸子, 此时像是落了火星子一般, 翻滚着火焰。

  叫容舒一时想起了除夕那夜, 绽放在雪夜里的焰火。

  虽然从不曾开口问,但容舒知晓顾长晋今晨离开东宫是为了萧馥。

  他离去时,她曾撩开帘子定定看了他半晌, 看出她眸子里的担忧,他还温声安抚她:“我会平安归来。”

  这句话,顾长晋常对横平几人说。

  从他们立誓效忠他的那一日起,他就知晓, 他的命不仅仅是他一人的。

  唯有他活, 横平他们才能活。是以前程未卜、吉凶难辨之时,他总会说上这么一句话,叫他们安心。

  可同样一句话,与她说, 又是不一样的。

  不仅仅是想叫她安心, 更想叫她等他。这句话,安的也是他的心。

  她与他之间, 实则许多话不必开口。

  容舒没问他要去做什么,他也没说他为何要离去。概因她知晓他要去做什么,他也知晓她知晓他要去何处。

  “我知道。”她知道他会平安归来, 就像从前的许多次一样, 受再重的伤他都会回来。

  顾长晋唇角微提, 又道:“若是顺利, 我明日一早便能回来。”

  容舒轻轻“嗯”了声。

  鸣鹿院与大慈恩寺的事情进行得很顺利, 顾长晋本该继续留在大慈恩寺处理后续的事的,可他实在是想见她。

  想同她说许多话,说他这些年如何一日日走到今日的。

  如何不敢看回头路,不敢想起那些死去的人,也不敢放纵自己松懈哪怕是一个呼吸的片刻。

  他怕自己看了想了放纵了,便会走不下去。

  直到她来到松思院。

  那绣着石榴花开的幔帐只要落下,他便能做回他自己,做回浮玉山的岁官儿。

  画帘轻轻一晃,容舒从内殿走出,在他身边坐下。

  住进东宫的这些日子,他每夜都会给她守夜,但她从不曾踏出过内殿,始终安静地站在这卷棉布帘子内。

  今夜,是她头一回跨出这棉布帘子。

  容舒放下手里的小宫灯,下巴抵着膝盖,问他:“你是不是有许多话想说?”

  关于浮玉山,关于他的至亲。

  顾长晋道:“从大慈恩寺策马回来时,的确是有许多话想与你说。可真回到了这里,忽又觉得那些话都不必说了。”

  容舒轻轻颔首。

  他若想说,她便听。若不想说,那也没什么。

  外殿烧了地龙,但没摆炭盆,与内殿相比,要冷上许多。容舒下榻时就只披了件外袍,这会坐在凉飕飕的金砖地,忍不住缩了缩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