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八月于夏
“那些人做事十分利落果决,若不是地上残留的炭迹,属下丝毫看不出那辆马车坠崖乃是人为。”
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如此迅速地救人,又将容舒假死的现场布置好,那些人定然不是泛泛之辈。
顾长晋与容舒都知道那些人是何人,也知晓是谁派来的。
二人对视一眼,便听顾长晋道:“不必担心,那些人便是寻到这里,也不会伤害我们。横平,你到外头猎几只雪兔,一会烤一只给常吉吃罢。”
这话一出,常吉与横平齐齐愣了下。
常吉还当是自个人听错了呢,一时间也顾不及擦面上的涕泪了,讶声道:“横……横平给我烤?”
横平这人就爱睡觉,压根儿没甚口腹之欲,往日里出任务,都是糊弄着吃,甚至还能面不改色地拿野草充饥。偏偏这人,仿佛无师自通一般,竟有一手好厨艺,叫常吉又妒又羡。
常吉都多少年没吃过横平烤的肉了,再加上这几日为了找容舒,就没好好吃过一顿饭,立时拍了横平的肩膀,道:“这是主子的命令!快去快去!”
横平下意识望了顾长晋一眼,却见顾长晋笑了笑,道:“如此,你便不欠他了。”
前世二人中了暗算,常吉将逃命的机会让给横平,要他去救容舒的。
可惜横平刚从四时苑的偏房出去,便被张妈妈抓破了手,中了毒,若不是林清月悄悄救下他,将他藏起来,他也会跟着常吉一同死在四时苑。
横平往后余生都活在了自责里。
如今常吉还在,叫他给常吉烤一顿肉,也算是抵消了前世他觉得的亏欠了。
横平虽有些不明所以,但他知晓主子这般说,定然是对的。
略一颔首便道:“属下遵命。”
旋即十分嫌弃地拍走常吉搭在他肩上的手,道:“走!”
二人正要离去,常吉想到什么,忽然唤了声:“少夫人。”
容舒下意识看他。
“盈月、盈雀正在山脚的客舍里,她们二人本要跟来的,但我与横平怕出意外护不住她们,便叫她们在客舍里等着。”
这满脸细痕像只花猫似的男子说到这便顿了顿,对容舒笑道:“您放心,她们都好好的呢!”
容舒也笑:“辛苦你了。”
常吉知主子能得少夫人照料的机会千载难逢呢,说完这话便麻溜地跟着横平出了屋。
容舒待得听不见他们的声音,方看向顾长晋,道:“常吉……是不是在四时苑出事了?”
旁人兴许琢磨不透顾长晋的用意,但是容舒懂他,从他与横平说的话,便隐约猜到了前世常吉大抵是出事了,而横平是活下来的那人。
顾长晋颔首:“你出事的前一晚,萧馥的人暗算了他们。当时你与盈雀她们被张妈妈下了药,人事不省,并不知发生在院子里的事。”
容舒沉默。
顾长晋看着她,柔声道:“容昭昭,现在那些事都已经是不曾发生过的事了。所以别难过。”
时间既然回溯了,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事,自然也湮灭无痕。
常吉没死,她也没死。
容舒自来也是豁达的性子,闻言便笑了笑,道:“等到了大同,我叫霓旌给他备上一席全羊席。”
她说到这,话音蓦地一顿。
大同,她还要去吗?
顾长晋却接过了她的话茬,“嗯”了声。
“听说那里的羊乳酥茶亦是十分美味,想来常吉也会喜欢。”他唇角噙着一枚笑,“明日我便亲自送你去大同。”
容舒没应话,只定定看着他。
她的眼睛会说话,不必言语,顾长晋也知晓她心里在想什么,想说什么。
“龙阴山离大同只有几日的路程,你娘应是抵达大同了,约莫四五日,你就能见到她。”
“我说过,你不必给自己负担。”
“你喜欢看游记,喜欢看这世间的风土人情,想亲自去验证这世界是否当真如同他们笔下所写的那样,也想在有生之年给大胤的百姓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如此方不觉遗憾。”
男人低沉的声嗓浸润着早春独有的冷与暖,他看着她,眉眼是那么的温柔。
他道:“容昭昭,你想去做的,都去做,不必有所顾及。”
他用尽所有才换来她的复生,不是要将她困在自己身边,郁郁而不得欢。
他不能再如从前那般贪心。
他只想叫她快活。
概因她活着,自在快活地活着,对他来说,已然是一件值得满足也值得感恩的事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青岩观能住人的除了两间茅屋, 便只有放着三清神像的大殿。
两间茅屋,一间住着清邈道人师徒,一间住着顾长晋与容舒。顾长晋没醒来前, 怕他半夜起高热, 容舒都是趴在那竹榻上睡。他醒来后, 又担心他起夜喝水不便利,便也继续在这茅屋住着。
他醒来那夜,容舒从外头端粥进来时, 他已经沉沉睡了去。她也没吵他,放下那双耳瓦罐便趴在竹榻上睡。
只她半夜醒来,却发现自个儿已经躺在榻上了,与顾长晋一人头超东, 一人头朝西地睡。容舒用手肘半支起身子。
那竹榻窄, 也不结实,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竟惹出了好大一声响动。
顾长晋本就睡得不熟,听见动静便睁眼望了过来。
二人静静对视了好一会儿。
顾长晋解释道:“你那样睡不好,你的伤也没好全, 所以我将你抱到榻上来了。”
若他没受伤, 他自是会将这竹榻让给她睡。只这会他受了伤,她是定然不会叫他睡在旁的地方的。
屋子里虽没掌灯, 但外头雪光潋滟,越过窗牖将屋内照得亮堂堂的。
他那张清隽的脸在雪光里显得白极了,一点儿血色也无。
容舒看了看他, 扯了下身上的被子, 淡定地“嗯”一声, 放下手肘, 继续睡了。
他这几日都是她给他擦身抹药的, 赤条条的身子都看过,自也不会因着男女之防,连同睡一榻都不敢。
她这厢才刚躺下,一声浅浅的腹鸣声十分突兀地响起。
这可不是她的肚子在响。
容舒想起去岁他在长安街遇刺,在松思院醒来那日也是这样,明明饥肠辘辘了,嘴上也不说,还是肚子受不住,“咕咕咕”地抗议起来。
两道轻轻的笑声从被子里飘了出来。
容舒笑够了便又支起手肘,道:“顾长晋,要吃粥么?竹案上还放着两罐肉糜粥呢,我去厨房热热便能吃。”
顾长晋目光定在她唇角的笑靥上,弯唇应了声“好”,接着便要起身。
容舒忙起身,越过去按住他的肩膀,道:“你起来做甚?我去热便好。”
话音刚落,她才发觉二人这会的姿势有多亲密。
她扑过来时委实是太急切了,身子带着惯性,半边身子贴上他右胸,满头青丝散落在他的下颌两侧,挡住大半外头渗进来的雪光。
容舒不是头一回扑到顾长晋身上了。
从前她吃醉酒时,也曾经干过这样的事儿。
当然,那样的糗事不提也罢。
两人四目交接了片刻,顾长晋先打破了这旖旎的气氛。
“你不会生火。”
她从前在梧桐巷虽时不时会下厨,但烧柴生火这些事都有专门烧火的婆子做,根本用不着她亲自动手。
容舒闻言便坐直了身子,“我会烧火的,这几日都是我同宝山道长一同给你煎药熬粥。”
顾长晋目光下落,定在她的削葱似的手,见上头没甚灼伤的痕迹,方应承下来,道:“小心些,莫要烫到手。一会把门开着,厨房的门窗也别关。”
从茅舍的门能瞧见厨房那砖屋,门开着,他便能一直看着,万一她伤着哪儿了,他还能即刻过去。
容舒想说她哪有这么娇气,连生个火都要他盯着。
话到嘴边,又想起了一事。
曾经她在松思院的小厨房给他炒松子糖时,就烫伤过手,手腕也被溅起的糖浆给灼出了一个水泡。
那两下当真是极疼的。
下晌她将松子糖送到书房给他时,他脸色很不好看。
那一罐松子糖也不碰,就搁在书案上放了许多天,直到里头的松子都潮了也不吃。
容舒问他是不是不爱吃。
他倒也答得干脆,说“是”,还叫她日后莫要再做了,他不爱吃。
那糖罐两日后容舒再去看时,已经空空如也了。
她还当是他叫人把里头的松子糖扔了。
毕竟,炒得脆甜的松子糖他不吃,潮掉坏掉的松子糖他就更不可能吃了。谁会那么傻呀,好东西不吃,非要吃坏了的。
自此容舒就再不给他做松子糖了。
只容舒这会哪还能想不明白呢?
这世间就是有这么傻的人,好好的松子糖不吃,非要偷偷吃坏的。
他可是连猪下水都能面不改色吃完的人,容舒不信他真会扔了她亲手做的松子糖。
说到底,他不过是不想她再烫伤手,偏又不能表现出对她的关心,这才用这样的方式叫她打消念头。
“从前我给你做的那一罐松子糖,你是不是偷偷吃了?”
顾长晋不妨她会提起这么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陈年旧事,微顿过后,便“嗯”了声。
容舒以为他扔了那罐松子糖时,的确是难受极了,吃了酒后忍不住指责他暴殄天物。
顾长晋那会说甚了?
哦,他说:“容昭昭,你吃松子糖的样子就像一只扫尾子。”
上一篇:六零大厂职工独生女
下一篇:豪门对照组手撕剧本咸鱼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