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听金坎
白轻舟听到这话,瞬间丢了手中的木柴,“走,我们看看去,谁他娘的敢给老子下马威!”
走了两步,又不忘叫小厮盯着锅里的鸡肉,好不容易做的鸡肉,绝不能煮坏了。
江云康也跟着去,几个人拐过一个弯,就看到“广汇钱庄”的招牌。
在这条街众多的损坏房屋中,唯独广汇钱庄没什么影响,看着格外突兀。
还没进钱庄,江云康就听到一个人在大声嚎啕。
走到门口,便看到虎头粗壮的胳膊,紧紧箍着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
“虎头,松开。”白轻舟迈过门槛,走到了钱掌柜前面。
钱掌柜被松开后,无力地跪在地上狂咳。
江云康皱眉看着钱掌柜,虎头动了手,事情便有点难办。
看白轻舟握紧拳头,江云康忙往前走一步,半个身子挡住白轻舟,看着钱掌柜问,“掌柜的,你说我们的银票是伪造的,你可能说出个所以然?”
钱掌柜捂着喉咙,被两个伙计扶着站起来,“我在钱庄做事十几年,是真是假,一眼就能认出来。两位大人莫不是想用官职压人?”
深吸一口气,钱掌柜黄豆大的眼睛看看江云康,又看看白轻舟。
“就事论事,没人要用官职压你。”江云康想到曾鹏飞和他说的那些话,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我乃朝廷命官,我用假银票,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既然你说我们用了假银票,总要说个所以然。”
“掌柜的,今儿个我刚到新余,这个事要是不说清楚,往后我也不能在此为官,你也不好开钱庄。”江云康手往外一摆,钱庄外已经围了一些人。
钱掌柜往外看了一眼,见确实来了几个人,听江云康的语气,他觉得江云康是个比较强硬的人。不过江云康看着就是个白弱书生,他早就打听过,只是刚入官场的新人,他觉得江云康是在强装镇定。
“江大人,您可以再拿出刚才的银票。每个钱庄的银票,都有特定的辨伪记号,只要您拿出来,大家伙都能看出来。”钱掌柜想到方才挨了两拳,心中冷笑,毛头小子想和他斗,门都没有,“您可不能想着我这里是钱庄,往后都让我供着您使银子吧?”
“自然不是。”
江云康神情淡定,“那我问你,我给你的银票,是哪个钱庄的?”
“如果我没记错,是大通钱庄,但是银票的纸不太对,所以是假的。”钱掌柜很肯定地道。
这时,江云康从书砚手中接过两张银票,举起右手的,“方才你说假的银票,确实是大通钱庄,便是这一张。但这张银票并不是我给你的,而是你们故意换了。”
江云康又举起左手的银票,“我给的也确实是大通钱庄,不过却是月初新印的,这是我娘子特意给我换的。因为娘子数银票那日,手上不小心沾了胭脂,倒不如来找找,看看钱掌柜的柜台里,有没有一张大通钱庄新印的银票,又沾了胭脂的。”
江云康说完,就把手中的假银票丢向钱掌柜。
曾鹏飞说的果然没错,新余人鱼混杂,他才刚到,这个钱掌柜就想给他下马威,看来背景很深。
钱掌柜换银票时,虽然看了一会,但现在看江云康那么自信,心中不确定江云康给的有没有胭脂印。
“掌柜的怎么不说话了?”江云康笑得从容,他往门口走两步,对着外边的百姓们道,“大家伙也来评评理,既然掌柜的说我用了假银票,但我知道我没有。只要把今日柜台的流水拿出来,若是有我说的,便是我对。但找不到我说的银票,我便立马离开新余,回京城和皇上请罪。大家觉得可行吗?”
“当然可以!”有人马上接话。
“是啊,这有什么不可以,我们大家伙都帮忙看着。”
新余的百姓也想知道新来的通判是个什么样的人,若是来的贪官,他们也要替天行道。
众人纷纷起哄,让钱掌柜打开柜台。
白轻舟听江云康说完,也跟着道,“就是,你把柜台打开,看看到底谁是清白的?”
钱掌柜不敢动了,他的目光一直望着江云康,试图查找出江云康神情的不对劲,但江云康一脸自信。而他换了银票,还没来得及收好,只是赶人离开,就被虎头给打了,要是真找出江云康说的银票,他可就完了。
江云康笑眯眯地看着钱掌柜,“掌柜的,我们可事先说好了,若是找到我的银票,那你们广汇钱庄,不仅仅污蔑朝廷命官,还涉及银票造假,可别怪我和白大人公事公办。”
本来这个时候,已经可以让府衙的人去搜,但江云康这么做,还是为了以后在新余的名声。不然没处理好,便可能会提前失去新余百姓的信任。
不管是污蔑朝廷命官,还是银票造假,那都是要砍头抄家的重罪。
钱掌柜只是按着上边的意思给江云康一个下马威,但没想到,现在要把自己给折进去。
钱掌柜看不出江云康在说假话,如果江云康说的都是真话,他今天真的会交代在这里。他从没想过,银票还能沾胭脂,家里的钱财还要女人给,这个江云康也忒没用!
钱掌柜越想越气,可江云康在朝他走来,他觉得还是不能拿自己的脑袋冒险,蹲下捡起江云康丢的银票,看了一眼,就赔笑道,“哎哟,这不是我们昨儿个收到的假银票么,看来是伙计弄乱了,这才造成误会。江大人,这个事是我们不对,我们钱庄直接送您一百两银子当赔偿。”
见钱掌柜松口,江云康便知道自己占上分,银票有没有沾胭脂,他心里清楚,但这会不能太容易松口,“掌柜的,你这次可要确认一下,真的是你们昨日收到的假银票吗?”
“确定,这张银票我有看过,我记得。”钱掌柜马上道。
“既然你们昨日就收到假银票,为何昨日没有报官?”江云康又走到门口,“大家都听到钱掌柜说的了吧?”
百姓们纷纷点头,但有脑子活泛一点的,便也奇怪,为什么钱掌柜昨日不报官,今日又要闹起来。
“昨日太迟,今日忙着我又忘了,这才会有了疏忽。”钱掌柜道,“江大人刚到新余,可能不了解新余。今日确实是我们不好,给您赔罪了。”
看到钱掌柜要行礼,江云康抬手拦住钱掌柜,冷哼道,“这是我有印象,这才没事。如果我的银票没有记号,岂不是就要被钱掌柜害了去?”
他的双眸,凶狠地瞪着钱掌柜,这一刻,钱掌柜再不觉得江云康是每见识的白面书生了。
“是我们不好,所以我愿意送江……”
“不必了。”江云康打断钱掌柜的话,走到柜台边上随手拿走一张百江银票,“拿回我自己的银票就好,若是收了你的钱,岂不是要让我坐实贪污的罪名。”
收好银票,江云康走到白轻舟跟前,“白大人,既然钱掌柜说昨日收到假银票,咱们是新余的父母官,得帮他查清楚才是。麻烦白大人带人过来,好好查一查,看看是谁那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在新余用假银票。”
白轻舟立即点头说好,听江云康说了那么一大段,更加确信江云康给的银票真的有沾上胭脂,已经想好要怎么审问钱掌柜等人。
钱掌柜是有苦说不出,如果不让查,便是他心里有鬼。
他心里不乐意,面上却只能笑呵呵地让白轻舟坐。
江云康把新拿出来的银票递给虎头,让他和书砚快去兑换银子,别让卖鸡的人以为他们跑了。
等虎头和书砚走后没多久,白轻舟的人也来了。
府衙的人到了钱庄后,开始仔细盘查,伙计们都说不清楚。钱掌柜解释昨日太迟,大部分伙计不在,只有一个伙计知道。
而钱掌柜一开口,被他点到的伙计很默契地说是。
江云康看钱掌柜和伙计配合默契,便知道暂时抓不到钱掌柜的漏洞,但还是在这里问到天黑才回去。
钱掌柜把他们送到门外时,江云康可以看出来,钱掌柜的脸都是僵的。
回到府衙的小土房,侍卫说鸡汤已经炖好。
白轻舟迫不及待地打开锅盖,嗅着鸡汤的香味,一边道,“今日还得谢谢三郎的娘子,不然这个事,真说不清。看钱掌柜吃瘪半日,我心里别提多爽。他做梦也想不到,你给的银票会沾了些胭脂。”
江云康闻到鸡汤的香味,肚子咕咕叫起来,他走到白轻舟边上,轻笑道,“白大哥,其实银票没沾胭脂呢。”
“什么?”
白轻舟手中的汤勺“咣当”砸到锅里,目瞪口呆地看着江云康,“你说什么?”
“我说。”江云康凑到白轻舟耳边,小声道,“我说我是唬钱掌柜的。”
“你……你怎么敢?”白轻舟惊呆了,左右看了一眼,让虎头他们离远一点,“要是钱掌柜真去查,那可怎么办?你的官途可就毁了!”
“他不可能去查的。”
江云康很肯定地道,“钱掌柜只是想给我一个下马威,并没有想让我去死。所以他也不会冒生命危险去查,万一我说的是真话,他现在就在府衙的地牢里了。”
“第一眼看到钱掌柜,我就知道他很怕死,不然也不会戴了佛牌,腰上还别着护身符。”
如果江云康没骗人,他就不可能轻易放过钱掌柜,他当时一定会让钱掌柜开柜台找银票。
白轻舟听得愣愣的,过了会,才给江云康拍手,“三郎啊三郎,佩服,我真佩服你。”
“当时在广汇钱庄,我都以为你说的是真的,一个劲地刁难钱掌柜。你也太淡定了,难怪木须先生说你每次看榜都能很平淡,原来你忒能装啊!”
说完,他又马上补充,“别误会,我这是夸你。”
“我知道。”江云康冲白轻舟笑笑,肚子又咕咕叫了,“先别说这个,咱们吃饱来再说,我这肚子一饿,人都没力气了。”
“好,先吃饭,等吃完后,我再和你好好说说新余的事。”白轻舟让虎头他们去盛饭,因为条件有限,大家盛了饭,浇上鸡汤,便是一顿美味。
第102章
吃过饭后, 江云康几人便到屋里坐着。
几个人围着桌上的蜡烛,白轻舟说,新余不仅地势险要, 而且这里还有几方势力较量。
“就今日想给我们下马威的钱掌柜,他身后的钱家,便把控着新余一带的大部分生意, 能和他抗衡的便是齐家。但这些年,随着钱家起势, 倒是把齐家给压了不少下去。”
白轻舟一只脚脱鞋踩在长凳上,手里拿着一根小木棍, 在地上写下“钱”、“齐”两个字。
江云康听到“钱”这个字,便比较敏感,“白大哥,你说的钱家,和钱明鹤的那个钱家,有关系吗?”
都是姓钱,处事也都颇为嚣张, 让江云康不得不联想。
“三郎敏锐,确实出自一个钱家。”
白轻舟在“钱”字边上, 又写下“钱明鹤”三个字,“不过新余的钱家,是钱家分支。即使是分□□也是一人得道, 鸡犬升天。到新余的这些日子, 我让人把新余打听了个清楚。”
“新余钱家,和钱家主支应该有不少来往。每年从新余所挣的钱财, 至少有三成送去京城的主家。”
说到这里, 白轻舟又写下“武器行”三个字, “从米粮、绸缎、酒楼等生意,钱家和齐家都有涉及,唯独一个武器行,不在他们两家人手中,而是由走江湖起家的罗家把控。”
新余常年有战事,军需颇大,从官营的打铁铺,到罗家的武器行,占据了新余最大的税收来源。
“我有听过一些罗家的事。”江云康道,“听说罗家从江湖走镖起家,后来慢慢开始打铁做武器,经历几代人才有现在的规模。罗家人做生意讲义气,是这样吗?”
“具体如何,我现在也不知道,咱们连罗家人的面都没见过,哪能知道什么样的人,你说是不?”白轻舟张嘴哈气,外边已经断黑,他有些困了。
“也是。”江云康点头道,“当务之急,还是得想法子把城墙给修好,同时让城里的百姓,熬过这个冬天。”
过了冬天,便能好上许多。
春日里,就是野菜也多一点,人也不会被冻死。
说到修城墙,白轻舟沉默了。
江云康看白轻舟不说话,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白大哥,你别告诉我,没钱修城墙啊?”
“可不是嘛。”白轻舟苦笑道。
“来新余的时候,我就傻眼了,城里房屋被毁坏大半,府衙的存银被洗劫一空。而京城里送来的银钱,也是杯水车薪。”白轻舟越说越气,“京城那般老古董,也不懂干什么吃的。若是新余被破,他们的钱也都没了!”
白轻舟现在号召人修城墙,用的不是银钱,而是米粮抵工钱。
但这样,撑不了太久。
要想在深冬来临前,把城墙修好大半,还是得想法子弄银子。
没钱,便办不了事。
白轻舟长声叹气,“要是哪里能突然变出一点银子,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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